他的氣憤並非來自於小輩們的小打小鬧。


    而是出於人道即將在他手中輸了一次。


    尤其是他的麵前還坐著一位巫神山大巫。


    不過,雖然很氣,但他也沒什麽辦法。


    他也不會因為這種事就去強迫柳君逸,氣歸氣,涵養總是有的。


    柳君逸已經表態了,在非生死之戰的情況下,他不會參與圍殺。


    而且,他也說了,還有一個巫神山公子沒有出手,現在他就算出手,恐怕對方也能把他攔下來。


    看似加上他就能穩贏,但實際上卻依然隻能平手。


    鴻臚寺卿清楚,這是柳君逸給他的暗示,是在嚐試說服他同意讓柳君逸不出手。


    因為這樣一來,就還留有餘地。


    不管輸贏,都不會讓場麵太難看。


    輸了,那麽就可以說是有君子之風,不曾追殺,讓了一手。


    贏了,那便是勝了也有餘力,贏得輕鬆,就算放水也能贏。


    如果是平了,那便是皆大歡喜,雙方都有話可以說。


    當然,鴻臚寺卿知道這肯定不是柳君逸的本意。


    他的本意應該很簡單,就是不願意以多欺少而已,但其為了不得罪自己這位三品,所以主動給了這個台階,並且給出了這些好處,希望能夠說服自己。


    這樣做,既方便柳君逸能夠不違背自己的操守,也不得罪自己這位紫袍公卿,還給在場其他人都留了麵子,甚至還可以讓事情不再往下惡化。


    鴻臚寺卿腦子裏瞬間就過完了這些考慮。


    不得不說,他得承認,柳君逸……是個聰明人,而且是個很厚道的聰明人。


    《最初進化》


    所以,他不再逼迫,而是坐了回去,繼續觀看下方的戰鬥。


    事已至此,那便讓小輩們放手做自己的就行了,他來善後即可。


    隻可惜這次沒能打一波巫道的臉,反而自己被人抽了一巴掌。


    還是對方棋高一著啊,這三位巫神山公子的行為肯定是這位大巫授意!


    想著這些,鴻臚寺卿坐穩,喝了一口茶。


    柳君逸也放心停手。


    之後,他還微笑對鍾明樓頷首點頭。


    鍾明樓是個瞎子,而且還用布蒙住了眼睛,可是此刻居然像是能看見一樣,對柳君逸回禮了。


    柳君逸略感驚奇。


    他行禮其實是處於禮貌,而非真的覺得對方能看見。


    這人的瞎……是裝的?


    也可能他有其他觀察的手段?


    柳君逸猜測道,但也沒有過多的往下想。


    因為,下方的戰鬥正到了精彩的地方。


    下方,無數的術法被那特異宙光所抵擋,導致了後麵快,前麵慢,所以都堆積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堵特殊的‘牆’。


    那堵牆真是奇景,各種術法堆積在一起卻不雜亂,依然在正常運轉,但速度變得奇慢無比,能夠被人一眼看出其中的破綻。


    言客在其中飛速的挑選,排序,然後一一破解,再將結果和編號通過陣盤發送給博嶽。


    博嶽接收到破解的結果之後,又會將編號與李啟傳來的訊息配對。


    李啟在另一邊,沒有發出聲音,因為說話在這時候太慢了。


    他直接以心聲錄入文字,幾乎每秒鍾都有上百字被輸出來,字字珠璣,飛快的辯駁著對方的每一條‘道理’。


    接著,這些辯駁會被李啟編號,發送到博嶽那邊。


    言客破解的結果與李啟的辯駁配對合在一起,然後博嶽再勘誤,對比,甚至是出手修改一些李啟和言客之間的矛盾之處,然後再以陣盤打包,對應發送到每個對手的麵前。


    精密合作,各司其職,按照各自自己的節奏,處理所有的信息。


    真的很精妙。


    柳君逸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對比了一下自己,若是自己在麵對三人如此配合的時候,能支撐多久?


    是的,他根本沒考慮過贏,而是直接開始思考能支撐多久。


    思考一會,他的答桉是……恐怕不超過五分鍾。


    當然,那是同時麵對三人的時候,如果是單獨對敵,他應該比三個人中的任何一個都要強些。


    不過這是因為官位的力量。


    他本身就是不弱的八品,再加上八品官位,這就是人道的最強形態,也就是自己優異的同時還能匯聚眾人之力。


    這個形態的人道修士,可以說是強於任何道途的同階修士,除非兩邊的天賦和戰鬥才情差得太遠,否則人道肯定會更強。


    這是人道的特性,也是大量人道官員得以立足的根本。


    不過,隨著戰鬥的進展,那位大巫越來越高興高興,鴻臚寺卿的表情卻越來越陰沉。


    因為,李啟三人還是第一次配合戰鬥,所以開始有些生疏,導致場麵看起來是‘勢均力敵’。


    他們的配合本來就很默契了,導致了所有人都覺得他們這樣的配合已經訓練了很久,認為這三位公子本身就是習慣於這種戰法。


    但實際上,他們這是頭一次這麽打。


    所謂的默契,實際上隻不過是‘天才的默契’而已,大家都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該怎麽做,所以之前大家都是生硬的勉強自己。


    但隨著戰鬥推進,他們越來越熟悉這種戰法,效率越來越高,冗餘越來越少,隨著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三人的戰力竟然飛速提升了起來!


    言客開始將特異宙光的範圍擴張,將博嶽和李啟都籠罩在其中,讓他們的速度憑空提升了數倍。


    之前不這麽做,是因為博嶽和李啟都無法適應特異宙光,但僅僅聯手戰鬥了幾分鍾,他們兩個就學會了該如何在特異宙光中應對兩種不同的時間流。


    李啟則開始將真知道韻觀察到的信息傳輸給兩人,這種信息傳輸之前對其他兩個人來說是副作用,因為隻有李啟自己習慣了大量的信息衝刷大腦還能無所謂的思考,其他兩個人被信息刷腦是會直接導致呆滯停在原地的。


    可這也不過幾分鍾,他們已經開始嚐試適應低烈度的信息灌腦,以至於可以接受真知道韻帶來的感官衝刷,然後獲得的其中的好處。


    真知道韻的好處很簡單,那就是對四周情報幾乎事無巨細的感知。


    而博嶽同時擁有了真知道韻和特異宙光,他能處理的信息直接提升了許多倍!


    這一切的結合,讓那成百上千的圍攻者心生絕望。


    不管他們灌入多少道理,都可以被李啟完美的反駁。


    不管他們使出多少術法,全都被言客輕而易舉破解。


    上千人的合力,就好像洪水一樣。


    而眼前由三人組成的那一片區域,就像是深淵。


    任你大河滔滔,江水滾滾,墜入深淵之中甚至都不會有半點聲響傳出來,毫無影響。


    你需要等待一會,才能聽見落地的回聲。


    那回聲告訴你,你的術法被破解了,你的道理被駁斥了,這是駁斥的內容,你收好,自己仔細看。


    最開始,還隻是承受而已。


    所以這些圍攻者還可以加大火力,試圖灌爆這座隻會挨打的深淵。


    但很快,李啟三人在迅速磨合之後……


    深淵,開始反擊了。


    從深淵中,蔓延出來了剛剛他們自己投入的攻擊的反擊。


    反擊到來了!


    三人聯手,彷佛一頭無法反抗的巨獸從深淵中爬出!


    大地激烈的震顫,衝擊波橫掃而過,以至於更遠處都察覺到了這一幕。


    而場地中央參與戰鬥的成百上千人,腦袋裏全都被灌入了巨大的信息,與此同時,對應的術法也在襲來!


    他們遭受到了和自己剛剛對李啟他們所做的一樣的事情。


    也就是被數千道術法襲擊,同時還要破解上千條不同的道理。


    但他們光是這上千條聖人道理就已經直接灌到了他們腦子裏,聲音在他們的頭腦中回蕩。


    所有人都傻傻的站在原地,廝殺也全都停止。


    巨量的先賢道理衝刷之下,他們並沒有和巫神山公子一樣馬上組織好分類並且硬抗下來,而是一個個麵對著這樣龐大的信息變的呆呆傻傻,甚至有人開始流口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的,腦子裏什麽也無法思考。


    不過,術法可不會等他們。


    三人聯手的術法,如同一台壓路機一樣碾壓而來,若是打中了,這成百上千人雖不至於死,可絕對一半以上的人重傷,其中跌境者絕不在少數。


    可是,柳君逸這時候,突然加速。


    清風徐來,他的身影隨之擋在前方。


    然後,伸手。


    心虛無先物間之,氣和無客意撓之,蓋心虛而氣和爾。


    從容純熟,與道吻合。


    非是古法,而是今法。


    心虛氣和,乃至於化,大之跡泯矣。


    虛懷若穀,縱使刀兵萬千,亦不加我身也。


    一股浩然之氣護在柳君逸的身邊,李啟三人聯手的術法隻是剛剛碰上就消弭無形,沒有半點痕跡。


    他一個人,看似輕而易舉的化解了足以重傷好幾百位同階八品的術法。


    柳君逸拱手,對著遠處的三人說道:“三位,就此住手吧,事已至此,再下去便不體麵了,這裏結束,剛好。”


    而在遠處的三人對視一眼。


    難以置信,一位同品級的存在,憑什麽可以無聲無息的擋下他們三人的聯手?


    博嶽眯著眼睛問道:“什麽手段?道韻?”


    李啟將真知展開,感知了一二,發現自己沒有察覺到半點術法或者神通的氣息,所以點點頭:“應該是道韻,我還感覺到了浩然氣。”


    同為八品,李啟知道不可能有術法或者神通能做到這點,所以,隻有可能是道韻。


    言客眺望柳君逸:“真厲害啊,那人,單打獨鬥,咱們三個誰能贏?”


    李啟估算了一下,然後搖頭:“單打獨鬥的話,打不過,他有官位。”


    博嶽嗤笑:“誰和他單打獨鬥?我是巫覡,要他死的時候,他都看不見我。”


    三人各自點點頭。


    確實如此。


    他們是巫覡,隻有在特殊情況才會親自動手打人,大部分時候,他們都是在處於幕後的。


    各自收回自己的手段,三人達成一致。


    由言客上前:“既然如此,那便罷戰吧,隻是不知閣下名諱?”


    “在下柳君逸,不必稱呼閣下,直呼姓名即可。”


    但這時候,還沒等幾人繼續說話,卻見堂上的大巫和紫袍公卿站了起來。


    “到此為止吧。”二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不管心中再怎麽想的,現在他們倒是都一副嚴肅的模樣,不再有個人情緒。


    “勝負已分,此場看來,是平局。”大巫說道。


    “既然如此,那爭議暫且擱置,此乃迎接使節的國宴,不可怠慢,都坐下,開宴。”鴻臚寺卿澹澹的說道。


    二人語出,卻看見一道半透明的壁障快速的整座大殿。


    僅僅隻是快速掃過一圈,所有掃過的地方,造成的損傷全部修複,紛亂的桌椅回歸到了原位,受傷的人也會全部複原,並且坐到自己的位置。


    但是……李啟童孔一縮。


    他看出來了,真知道韻在告訴他,這不是‘複位’。


    這是……刷新!


    就好像是……遊戲裏刷新場景中的刷子一樣,隻要點一下,所有東西都會複位!


    眼見著那道壁障朝著自己刷過來,李啟冷汗直冒,猛的想要逃竄出去!


    媽的,刷新!


    鬼知道自己被刷過之後會怎樣?!


    其他人都沒什麽感覺,唯獨他,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難以置信的壓迫感!


    有什麽東西,有什麽東西!


    真知道韻感受到了!


    然而,他畢竟隻是八品,就算想要逃竄也來不及了,直接被刷過身軀。


    就在這一刹那,李啟毫不猶豫的激活了體內的大祝神氣!


    祝鳳丹交給他的四縷氣,分別是日月星辰,已經用掉了一縷,而現在他直接再用一縷,試圖掙脫!


    這次用的是日氣。


    隻能感覺到冬的一聲悶響。


    李啟眼前一黑,渾身上下幾乎都要散架了。


    但是,那東西隻是略微被阻滯了一下。


    李啟咬牙,運使全力,再度激活一縷大祝神氣。


    這一次,是月氣。


    日月雙氣合一,迸發出了遠大於一加一的效果。


    兩股大祝神氣,猛的炸開,玄奧的波動展開,在黑暗之中為李啟強行撕開了一道光。


    李啟感覺到了一線生機,某種能終止這刷新的東西!


    猛的竄過去,一把抓住,眼前終於浮現出了光明。


    然後,他眼前這才出現了整個世界。


    隻是……


    他已經坐到了桌子上,麵前擺著香噴噴的菜肴。


    周圍的一切恢複到了剛剛坐下的時候,桌子恢複,造成的損傷恢複,大家都坐了下來,記憶雖然保持著,但身體似乎都重置了。


    除了李啟。


    李啟接連使用了兩縷大祝神氣,擊破了剛剛的刷新,結果好像,隻有他一個人沒有複原?


    不對,言客身上也還帶著傷,所以隻有博嶽被刷新了?


    剛剛的刷新到底是什麽?


    那種大恐怖之感,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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