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天妖巢。


    這是方圓萬裏之中的無序之地,妖魔群聚,占地足有一國之大。


    雖然比不上那些大國,但甚至比一些小國還要可怖。


    吞天妖主,迄今為止身份不明,跟腳不明,隻知其有一門吞天神通,施展之時,吞天沃日,勢極雄豪,日黯天黑,如深深重淵降臨。


    說的很有氣勢,不過作為五品大能的標誌性招數,代表性的神通,想必肯定有其獨到之處。


    吞天妖主作為妖巢之主,甚至連妖巢都以他的名字來命名,麾下也有天穢六妖王,是六隻跟腳已經被摸清楚了的蟾蜍精,秉持天淫而生的汙穢之氣成道,道成六品,也各有威勢,圍在吞天妖主身邊,凶威赫赫。


    在這七隻大妖的力量和威名下,妖巢下附庸了無數的小妖,各自為戰,雖然名義聽從天穢六妖王的調遣,但實際上多半都是各自聚攏一派勢力,占山為王,各自為生。


    百越十萬大山,大體上還是和平與秩序的,各個國度之間雖有矛盾和摩擦,但基本上不會有什麽太大的衝突,所以吞天妖巢的存在,就顯得尤為突兀。


    隻是,畢竟說是妖魔,而不是單純的妖。


    單純的妖,無非是個種族罷了,並無什麽特殊之處,但被稱為妖魔,那多半都是些窮凶惡極,無惡不作的東西。


    甚至,不止是妖魔,很多魔道,通緝犯之類的,也在吞天妖巢駐紮,這裏儼然已經成為了百越的黑惡勢力聚集地。


    妖魔們駐紮在吞天妖巢,黑雲蒸蒸,四處搶掠,民不聊生。


    是的,民不聊生,吞天妖巢,其實是有‘民’的存在的。


    妖魔們時不時就會去劫掠一番,爭相食人,畢竟……人的體內,是有先天三寶存在的。


    作為天生靈智的種族,人族有先天三寶,所以比野獸更加補,妖魔們大多喜歡吃人就是這個原因。


    不止是食人的妖,很多人魔也特別喜愛以人為材料,譬如煉製一柄百魂幡,就動輒需要上百生魂。


    先天三寶,是真的‘寶’,在很多地方都能派上用場。


    不過還好,在正劍宮與另外三個國家的限製下,吞天妖巢並不能擴散出去。


    和吞天妖巢接壤的有三個國度,時常都會與吞天妖巢發生戰爭,吞天妖巢時常都會前去這些國度劫掠人口,所以三方一直在邊境加強城防,以防妖魔入侵。


    這是李啟頭一回在這個世界上看見‘戰備狀態’這麽一回事,而且吞天妖巢以一敵四,居然還不落下風,僅僅隻是被限製了擴張而已。


    不過,李啟也在路上發現,那三個國家基本的策略基本都是固守,堅決不出門,妖魔來了就抵擋,卻堅決不肯進入吞天妖巢半步。


    真正敢於殺進去斬妖除魔的,隻有正劍宮。


    這些基本都是李啟在路上探聽到的時候聽到的閑話。


    實際上,小半年過去,李啟一直在朝著吞天妖巢趕路,在一路上,李啟不斷搜集著關於正劍宮和吞天妖巢的事情。


    畢竟,不管幹啥,都得先了解,再行動。


    ——————————


    時光如梭,李啟離開清霧城,一路趕路,已經快到吞天妖巢了。


    此刻,他就在百林國的邊境,出了邊境,越過鎮關,就抵達吞天妖巢的方向了。


    而現在,李啟正在眾人的簇擁之下,舉行祭禮。


    李啟身著平時穿的衣服,並沒什麽特殊的打扮,但手裏握持靈木枝,麵前擺放著祭壇,對著天上高聲吟誦道:


    “民以食為天,食以糧為主,糧以水為本。無糧則人不存,無水則糧不生。今春以來,上神惜雨,下界無流,大河縮萎,小河幹涸,田地豁裂,莊稼枯黃,如此流域,尤為其甚。早稻因無水而少插,中稻因無水而損苗,時下已是中稻移栽旺季,斯地依然幹旱少雨,無水整田,生死攸關也。”


    “山神賜福於黎民,則黎民敬仰山神,山神無視於黎民,則黎民不信山神,上下相關,神民相依也。”


    “還望山神明辨,勿藏山氣!”


    李啟念出祭辭,寫的很白,並沒有用多少文縐縐的言語,怕對方聽不懂。


    他是對山神念叨的,因為,下雨其實大部分是山神的活兒。


    雲,山川氣也,從雨。


    雲氣,是山川水脈之氣蒸騰上天,才為雲氣,並不是真正的‘天氣’。


    所以,天之六氣之中,並無雲氣這麽一類。


    所以不下雨的時候,要麽有大能者可以搬運水運,甚至猶如真龍那般直接從大海之中汲取無盡之水,否則的話,還是老老實實問山神要比較好。


    畢竟,山水相依,山神的蘊藏之中,定然有水脈,否則山不成山,也容不下一尊山神。


    在眾多村民的希冀的注視下,李啟在祭壇麵前等了一會。


    但,雨還是沒下來。


    李啟有些尷尬,村民們也紛紛哀嚎,甚至是怨憤。


    不過,李啟回頭說到:“諸位鄉親還請稍安勿躁,我去去就來。”


    語罷,他吹了個口哨。


    卻見一匹健碩龍馬,從天而降,身披黑鱗,有若黑甲,腳踏祥雲,肩高八尺半,雄壯威武,傍有垂毛,馬鬃帶著細微的電流,抬頭嘶鳴之中,似有雷鳴,從空中落下,架風乘雲,威風無比。


    龍馬降世,村民們紛紛跪伏,戰戰兢兢。


    卻見李啟跨上龍馬,一拍馬腿,直接衝入祭祀的山中。


    村民們麵麵相覷。


    但沒過幾分鍾,卻見山中猛獸似有懼色,飛奔而逃,風聲大起,時興雲吐霧,天地迷漫,或時走石飛沙,隆隆聲響。


    又過一會,倏見清氣起自山麓,竟至光耀結山,盤結不散。


    有怪風徐徐而墜,盤旋山中,時隨神氣盤結,或上或下,轉折不停,又有一電光,隨著那怪風不斷轉折,緊隨其後,咬死不放。


    再後,卻聽雷聲震動,恍如山嶽崩頹,怪風四散,入波而逃,消無影蹤。


    電光再度閃爍,追上前去。


    約莫一刻鍾後,隻見天降黑雲,旋霄生氣,有雨珠落下。


    先是小聲如珠走盤,再後大翻狂濤,忽若辟天育,萬馬紛騰槽,甘霖普降,落入地中。


    再見李啟,卻看他走出山口,麵色如故,衣服幹淨如新,施施然回到祭壇處。


    村民還在呆愣。


    “好了,如今甘霖已降,我也就按約取走你們村一絲人氣,那山神與我約定,此後三年,不敢再克扣水氣,此後三年,風調不敢說,但一定雨順。”


    等到李啟說完,村民們這才反應過來。


    他們頓時戰戰兢兢,全部跪下,之前的種種心思全部沒有了,都口胡“大巫保佑!”,連連磕頭。


    “不必行禮,山神不仁,我為祝人,理當訴人之需,但你們也要記得,神不仁可訴之,但你們平素也不可祭祀無禮,正如我所說,上下相關,神民相依,萬物平等。”李啟擺手。


    語罷,按照之前的約定,他伸出手,從眾人聚集的龐大人氣之中,取了其中一絲。


    隨後,他轉身,回到了山裏。


    隻留下一堆不知道聽沒聽進去的村民在背後高呼大巫,磕頭不止。


    路過此處,暫時修整的時候,聽聞這邊山神不再下雨,他就攬下了這事兒,但作為報酬,會收取此間的一絲人氣。


    因為是幫助他們之後再收取的,所以沒有因果糾葛。


    而收集的那些人氣,就是李啟修行的過程,他的修為,也在這種過程中愈發精深起來。


    隻是,身中神的修行被他一直壓製著,要等著綠山國主所說的那個機緣再凝練元神,這樣一來對以後的修行更有好處。


    李啟離開人群,進入山中,


    剛一進入,老馬就靠了過來,律律的叫著,馬背上還馱著一隻黃鼠狼。


    黃鼠狼的表情極為人性化,見到李啟進來,當即口吐人言:“這位巫覡,人生在世,總要通乎情理吧?可恨那不通情理的凡人,我以好心待他等,他反以歹心待我,每逢外人前來,專說自己委屈,全不記著我曾經待他如何,我不過藏收了水氣,困他們一年以儆效尤,你就打上門來,這是什麽道理!”


    原來,這隻黃鼠狼,就是此處的山神。


    李啟看著對方,平靜的回答道:“你再大的委屈,一年不下雨也是不該,這一片地區一年不下雨,不談人的生死,單說四周山林,遠處野獸,河中魚蝦,哪個不是被你害慘了?你作為一山之神,難道隻享受神道香火,卻不做實事?”


    “因為一己私欲,斷一山之水氣,無論如何也是不該做的事情,此番懲戒你,就是因為這樣,你既走了神道,那邊要知道,神因人存,示申為神,受了示祭,也要有所作為才對。”(注釋:神的銘文為‘示申’,示:古意為祭壇,申:古為‘電’的異體字,延伸意為雷霆等自然之力。)


    那黃鼠狼本來還理直氣壯,聞言之後,氣勢頓時弱了三分,小聲說道:“河流斷水,森林幹枯,百獸萎靡……那,那自然是我的不對,但那村子實在過分!”


    黃鼠狼氣憤起來:“原先一直拜我,我自然也保佑他們風調雨順,但後來吞天妖巢來了,我舍去一甲子的功力,也庇護住了一方平安,隻是我實力確實差些,被妖魔破開迷陣,從那個村子掠走了三四百人……之後他們便砸我神像,毀我神龕,險些讓我神道道途斷絕,這讓我怎麽忍?!”


    “那村子一共多少人?”李啟反問。


    黃鼠狼愣了一下,回憶了一下,答道:“約莫千數。”


    “一個千多人的村子,被掠走三四百人,三四成的人沒了,你責怪他們不繼續祭祀你?”李啟再問。


    “那也不能怪我啊,我折損一甲子的修為布下迷陣,已經是盡我所能了。”黃鼠狼忿忿不平,甚至不再懼怕李啟。


    “那就和他們談談唄,一句話不說就斷了水氣脈絡,你讓他們如何還能繼續祭祀你?”李啟揮手說道:“你有難處,他們也有難處,人神相依,哪有一時之氣便決裂的,真沒了他們,你的神道道途如何走?你以為你是那些大神,方圓萬裏都有人祭祀膜拜,一兩個村子不信了也無所謂?”


    “神道之根本,便在於申之力量,與示之誠信,你自己想想吧,黃鼬一族本就成道不易,你也算是本分善良,你三年之內繼續庇護他們風調雨順,你再看如何?”李啟說完,抓起黃鼠狼,往山上一丟,不再留戀此處,上馬,朝著大路奔馳而去。


    沒什麽好留戀的,這個場麵,在李啟的旅途中已經不算少見。


    這一路走來,他不知做了多少次這種事。


    協調人神,協調人鬼,協調鬼神,種種矛盾之中,作為祝人,站在中心的地位,以正處事,以義待人,化解其中的誤會和矛盾,做出公正的裁決,然後收取他們對應的氣。


    祝人的修行方式之一就是這樣。


    當然,如果覺得這樣太累,也可以蹲在山裏慢慢修行,一點一點的雕琢人身小世界,倒是也能晉升。


    但比起李啟這樣,會慢一起。


    李啟每一次收取別的氣,都是在填充自己的人身小天地,比如這次,他就有了一個村子的人氣,在他的人身小天地完善之後,就會出現類似於這個村的聚落。


    據書上說,如果你的人身小天地能夠承載的住,並且拿到世界上所有類型的‘氣’,那麽他的人身小天地就可以達到完美無缺的地步。


    隻是,若是直接就去采集氣的話,就會沾上因果。


    譬如李啟直接拿取那個村子的人氣,而不是事先做好平衡之後再拿,就會沾染上這個村子上的因果,對以後的發展很不好。


    有些鄉間野巫,隻察覺了自己可以摘取其他的氣,而沒有察覺到後麵的事情,所以前期修為突飛猛進,後期為了還債卻得千倍萬倍的付出。


    巫之道,貴之以正,所以要時刻警醒自己。


    否則的話,償還不清,那多半是要改換道途了,譬如……加入魔道,反納因果為養料,自此以掠奪為己任。


    李啟騎著老馬,很快回到了路邊。


    路邊,站著正在打瞌睡的沈水碧。


    沒錯,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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