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景象非常奇異。


    混混沌沌,象太一之容,若窈冥之深,日月無輝,八卦無神,陰陽不得剖,四極不得分,整體毫無任何方向,規則一說。


    茫茫漫天地,須臾蔽世塵,昏霧朦朧,濃雲騰騰,除了幾根照亮的蠟燭撐起了一片能夠看得清事物的空地,其他一該看不清楚。


    李啟摸了摸自己的裝備。


    自己原本的衣服沒有了,現在換了一身樸實的白袍。


    長刀沒了,這裏好像不能攜帶具有實體的事物進來,所以衣服都被換了,長刀也進不來。


    不過……柳枝還在。


    不愧是大祝留下來的禮物,就是給力。


    握著腰上纏著的柳枝,李啟的膽氣雄壯了許多。


    提了提褲腰帶,他上前兩步,走到那團“鬼”麵前。


    “不知道這位逝者,怎麽稱呼?”李啟問道。


    此時此刻,在祭壇和祭禮的力量所設立的這個空間,祝人就能在此與鬼神對話。


    在外人看起來,李啟現在就是翻著白眼,說不定在跳大神。


    巫祝在外人看起來大多瘋瘋癲癲,多半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畢竟此刻他算是“魂不附體”了。


    “叫我李翁就好。”那團鬼魂神智意外的清醒,清晰的回答了李啟的問題。


    “我叫李啟,想不到咱倆還是一個姓氏,說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呢。”李啟笑了笑,開始套近乎。


    但對方卻不吃這套,而是直接說道:“你是巫神山祝人,我看在巫神山的麵子上,現身與你一敘,你想說什麽?是勸我原諒那個掘我墳墓,擾我清淨的豎子?”


    “非也,我來這裏,主要是來幫你的忙。”李啟一拱手,卻如此說道。


    然後,他接著往下說:“逝者至今仍然無**回,不得安寧,卻能夠保持神智,怕是身軀缺憾,隻是被這福地好水吊住一口氣,苦熬而已。”


    “我即為祝人,理當為世間鬼神謀福,如果我說的沒錯的話,逝者是惱怒自己‘陰陽衝合,五土四備’的格局被幾杆鋤頭破掉,所以這才費力施下詛咒,想要出氣。”


    “所以,我此次來,就是為了解逝者煩惱,我準備了上好的陰木,隻差請工匠雕刻,為逝者以木軀填充身軀,再活以大林木氣,為逝者補上缺憾,如此可能平息逝者遺憾,解掉煩惱?”李啟拱手問道。


    說話之間,他也將大林木氣逼向指尖,充沛的生機顯現。


    刻木為軀,這是常用的彌補死者缺憾的方法。


    例如,《唐書》有記載:“十月十八日夜,盜入輔國第,殺輔國,攜首臂而去。詔刻木首葬之,仍贈太傅。”


    李輔國被刺殺,頭顱不見蹤影,遂刻木代其首級以葬,追贈為太傅。


    又如《齊書》所記載的:“甲寅,夏五月,大旱,晉陽得死魃,長二尺,麵頂各二目。帝聞之,便刻木為其形以獻。”


    意思是,甲寅年,夏天五月,大旱,在晉陽發現了一具旱魃的屍體,長二尺,臉的最上部一邊一對眼睛。帝聽說後,讓用木頭雕刻成魃的屍身,將其送走。


    《列傳》也有說法:“有個叫王樵的人,舉家被掠,家人屍體怎麽也找不到,隻能對家人刻木招魂以葬,立祠畫像。”


    隻是,這個法子想要生效,歸根結底是用木中的氣,代替死者身體裏的五常之氣,所以對木頭有很多需求,刻的過程中,各種禁忌規矩也多得很,最後還需要祝人祭祀,方能生效,所以普通人根本用不了這個辦法。


    但這不是巧了麽?


    李啟,雖然還沒入品,但絕對是正品的巫神山祝人。


    “……就算你用陰木為我雕刻身軀,但他們壞我墓葬,難道就這麽算了嗎?”那鬼陰測測的說道。


    “那,逝者還有什麽要求嗎?”李啟不卑不亢的問道。


    “我要他們給我陪葬!你不是巫神山祝人嗎?用他們一家的性命,為我辦上一場血祭,此事就算了結,我自會有禮物奉上,以鬼神之身庇佑於你。”那鬼魂如此說道。


    李啟聞言,皺了皺眉,隨後展顏一笑,自如的說道:“這位逝者,你恐怕不太了解祝人。”


    “我聽聞,太祝掌九祭六器,所謂六器者,蒼璧、黃琮、青珪、赤璋、白虎、玄璜。”


    “九祭者,一曰命,二曰衍,三曰炮,四曰廟,五曰振,六曰擩,七曰絕,八曰燎,九曰共。”


    李啟侃侃而談,然後話鋒一轉:“可從未聽說過……有‘血祭’一說啊。”


    場麵頓時一冷。


    那個鬼魂明顯靜止了下來。


    不過,過了幾秒鍾,他回複了一句,雖然語氣有些冷淡,但卻說道:“你這祝人修行不精,我不怪你,你仔細想想,雖然不知道祝為何,但我卻知,巫道有言:‘血祭,盛氣也。祭肺肝心,貴氣主也。’,說的,不就是血祭嗎?”


    李啟心中一緊,沒想到對方居然知識淵博到知道這些東西!


    這段話的意思是,用血祭祀,就是取血的旺盛生氣,以肺、肝、心作為供品祭神,是看重它們是滋生生氣的器官。


    來者不凡啊,這鬼,說不定真是八品。


    但他麵色自若,依然回複道:“然則,逝者已逝,生氣於汝何用哉?《祝》書還有言:‘祭黍稷,祭齊加明水,報陰也。’這應該更適合逝者,不若用此補上,如何?”


    這句話,就是逆轉了對方的說法。


    對方舉了血祭,李啟立馬反駁,說用黍稷祭祀,再加上五齊加明水,這是能夠報答陰氣的祭祀方法。


    總而言之,血祭是不可能的,但我可以在刻木為軀的條件上,再給你加一層砝碼,用報答陰氣的祭祀,幫助你恢複。


    畢竟,死者為陰,已經是很有誠意的了。


    “……小祝人,你不是我的對手,當真要為了這些掘墳之人,與我為敵嗎?”那鬼魂不再虛與委蛇,而是直接了當的說道。


    李啟也沉下臉色:“逝者,我曾聽一位五品高人說過,祝人,是調和人神,人鬼之間的矛盾的人,你的矛盾,真的大到需要以血來償嗎?”


    李啟說話的同時,輕輕點出自己的背景,恫嚇對方。


    畢竟,沈水碧也是五品,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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