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影寒道:“我哪有羞辱你?你自己羞辱你自己罷了,人必先自辱,而後人辱之。”


    白雲停道:“白家被藍鼎銘構陷,以致滿門抄斬,這也是鐵一般的事實!天下人皆知,總有一天,我要殺死她!為白家報仇!”


    他完全沒有了剛剛出場之時的冷靜沉穩,此時的他,就像一個可憐的弱者。


    雪千崖道:“孩子,放下仇恨吧,好好活著。”


    白雲停道:“住口!老匹夫!忘恩負義的東西!你不配教訓我!”


    自從雪千崖武功大成以來,還沒有誰敢對他有絲毫的不敬,這句“老匹夫”,他從未聽過。


    雪千崖道:“你的武功已經不弱,你可以學學令祖令尊,替天下百姓做些善事,這樣豈不美哉?”


    白雲停笑了,笑得五官扭曲,令人不忍直視,他道:“替百姓多做善事?試問做善事又有什麽用?爺爺一生為國為民,到頭來,還不是死無全屍,你難道沒有聽說過?爺爺死的時候,京城的百姓趕去刑場,搶著咬他的肉來吃……”


    雪千崖不知該說什麽。


    白鬆槐問斬的那天,轟動了整個京城。他可以算得上,自大梁王朝定鼎以來,死得最慘的一個人。


    千刀萬剮,割下來的肉,被京城的老百姓搶著吃……


    他們恨死了白鬆槐這樣的“大奸臣”,殊不知,他是被人構陷的……


    洛影寒道:“無所謂,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不過我要告訴你,你再這般執迷不悟,絕對活不過三年。”


    上蒼欲使其毀滅,必先使其瘋狂,這道理,放在哪裏都是適用的。


    白雲停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再這麽搞下去,他必死無疑。


    白雲停道:“這些年來,我一直苦練武功,目的就是為了殺死隆武這個狗皇帝,替白家報仇。”


    他一直以為,藍家的人已經死絕了,他要報仇,就隻能找當今皇帝。


    也對,要不是皇帝禦筆朱批,定下白家大罪,白家又怎麽會滿門抄斬呢?


    雪千崖道:“以你的武功,別說殺死皇帝,就連皇城的城牆都進不去。”


    段八荒這回沒跟他抬扛,認真的捋了捋胡須,道:“老雪這話說得有道理。這皇城之中啊,才是天下武學的……淵數。”


    洛影寒知道他武功高明,讀書識字卻不多,將“淵藪”,讀成了“淵數”。可是他想表達的意思,旁人還是能夠聽懂。


    雪千崖道:“皇城之中,四品中境的高手,至少還有八九位,四品巔峰的高手,大概也有那麽一兩位,近些年來,江湖傳言,有人已經是三品初境的高手了,此人是誰,不得而知,極有可能,也是皇城中人。如此之多的高手,全都投身朝廷,拱衛帝闕,以你的本事,殺得了皇帝嗎?”


    這話不但讓白雲停震驚,洛影寒、宮心竹一樣心跳加速。


    “難怪師父一直都說,他並不是世間武功最高之人,比他高的,還有那麽一兩位。”


    洛影寒心想。


    當然,無塵子自己也不是很肯定,因為這樣的高人,等閑不會露麵。


    他隻是有種奇怪的感覺,世間還有比他更高的高人存在。


    洛影寒解開宮心竹的穴位,宮心竹輕鬆多了。


    段八荒道:“十七年前,咱們混入京城,險些就回不來了,還記得那個人嗎?那一劍之威!端木也說了,歎為觀止,就憑那一劍,勝過鑄劍穀千劍萬劍!”


    洛影寒聽他們又說起十七年前的事情,暗自留神。


    按段八荒所說,他們十七年前混進了京城,並且跟皇城的高手交過手了,隻是對手太過厲害,他們險些就要命喪京城。


    這裏就有一個問題。


    他們為了什麽,齊聚京城?


    又是十七年前,好像十七年前的京城,發生過很多事情。


    藍家被抄、白家被抄,全都是十七年前。


    洛影寒暗自留心,雪千崖輕咳一聲,示意段八荒不要再講過去的事情。


    段八荒隻好打住。


    白雲停略顯失望,道:“假如我這輩子都殺不了狗皇帝,那就是白家的命。”


    他走到大殿的石柱旁邊,拿起自己的油紙傘,慢慢地撐開,就要走進雨裏,他想離開。


    洛影寒沒有留他,白雲停畢竟是忠良之後,當然,洛影寒並不關心他的出身,這個世界所有的人,好的壞的,都跟他沒有太大的關係,他在乎的人,也就那麽幾個。


    他之所以放他離開,那是因為,有雪千崖在此,他不可能把白雲停怎麽樣。


    下次再見,假如他仍然這般執迷不悟,那就對他不客氣了。


    宮心竹見他快要離開,道:“白公子,你連爺爺長什麽樣都快不記得了,為何還要記住之段仇恨呢?”


    白雲停沒有理她,他的心好痛,雨打在傘上,u看書 .ukanshu 也打在了他的心裏。


    他搶刀不單單隻是為了報仇,還要稱霸武林,揚名立萬,出人頭地,光耀門楣,這些說出來,也沒什麽丟人的。


    這些年的人海浮沉,他活得越來越明白了,隻有實力才是唯一靠得住的東西,就說眼前,他隻要打得過洛影寒他們,一切都是他說了算,何必受人奚落?


    他一手撐傘,一手緊緊握成拳頭,心中恨意難平。


    他最終還是恢複了冷靜,走得很穩,跟來時一樣,每一步邁出,都像尺子量過一樣。沿著來時的路,一步一步離開了鑄劍穀。


    眾人看著他慢慢離開,心裏五味雜呈。


    洛影寒收好刀,心想:“說好不再用刀了,我又忍不住用了一回,用的還是風雷九刀,唉,要是讓端木吹雪知道了,又要罵我了。”


    他什麽都不怕,就怕墮入魔道。


    當然,他有舜鏡在身,就算再邪門的武功,也傷不了他,隻會對他有利。


    這一點,他心裏清楚得很。


    天色暗了下來,大雨未歇。


    算算時間,快到端木吹雪出關的時候了。


    宮心竹帶著洛影寒、段八荒、雪千崖,四人來到後山的密室門前。


    洛影寒心中有些著急,假如端木吹雪武功恢複,接下來,他就不太好意思長時間留在鑄劍穀了。


    眼下鑄劍穀就隻有端木吹雪、宮心竹師徒,他一個男子,留在穀中,算什麽呢?


    何況端木吹雪隻要一看到他,就會想起當年的那個人,在這種情形之下,他哪裏還有留下來的理由?


    可若是端木吹雪功力未複,那也不見得是好事,至少,洛影寒不希望她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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