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東林開車一路狂飆, 趕到呼市機場的時候也已經下午了,機場熙熙攘攘, 一如既往的紛雜吵鬧。看值機信息的、拖著行李的去安檢的、送人的,滿滿擠滿了入口大廳。蔣東林跑到值機櫃台前, 滿滿的幾條人龍,哪裏有楊沫的身影。進去再徑直往安檢通道那走,更是熱鬧紛雜,一隊隊人馬看過來也沒見到楊沫的影子,蔣東林一直繃緊的身體不僅軟了下來。


    從老孟嘴裏,蔣東林知道楊沫正是昨天晚上到的a縣,在縣委大院裏轉了一圈, 就走了, 老孟依稀記得,她說今晚就會離開a縣,蔣東林聽罷,想也沒想就直往機場趕, 心底存著一絲僥幸, 希望能遇到楊沫,但人還茫茫,哪裏就有那麽多巧合的事情,機場轉了幾圈下來,果然毫無印跡。


    電話早就找了相熟的關係查今天呼市機場所有航班信息中有無楊沫這個人,但任蔣東林如何能耐,這也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且不說一時半會兒根本不可能打通所有關節去後台查看名單,就是能去查了,要想搜遍各大航空公司今日所有出港航班名單,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蔣東林掛掉電話,疲憊地坐在安檢口附近的休息椅上,心裏卻萬般不是滋味,明明知道自己離她那麽近,可能現在就身在一處,卻就是遇不見、看不著、抓不住,仿若他倆之間的感情,錯錯綜綜之間,已經失去了太多。


    楊沫從洗手間裏出來,看看安檢隊伍的長龍,心裏想著還好早些往機場趕,又或是心底想早些離開a縣,腳下卻不敢耽擱,趕緊挑了一對人稍少的隊伍,排了起來。


    最近安檢甚是嚴格,前麵幾個穿著長靴的女子都被要求脫靴檢查,隊伍移動得很是緩慢。楊沫掏出小巧的耳麥塞入耳朵,就聽起歌來,第一首《懷念》響起,幽幽淡淡的旋律和熟悉的歌詞仿佛觸及心底,淺吟輕唱間卻讓楊沫一個激靈,就按鍵跳了過去,下一首是最新流行的歐美舞曲,強勁的節奏震得楊沫耳鼓有些發脹,卻讓楊沫有些發暈的心神重回人間,她孩子氣得偷偷扯出一點輕笑,就此聽了下去。


    眼看下一個就要排到自己,一個火急匆忙的聲音卻打亂了穩步移動得大隊。


    “對不起,對不起,我的飛機要飛了,讓我先進一下,讓一下,謝謝,謝謝。”一個女孩子背著個包就往楊沫這隊最前衝,卻被後麵一個男子拉住。


    “幹嘛幹嘛,排隊去,乘飛機不知道趕早?排隊排隊。”男子不依不饒,楞是不讓女孩卡隊先通關。


    “我的行李已經上去了,馬上就要飛了,真的來不及了,你這人怎麽這樣……”


    眼看女孩子眼淚就要掉下來,楊沫來不及關掉音樂,一把拉過女孩手臂將她拽到自己前頭,拿下一隻耳麥對她說到:“趕快,快進去吧。”說完也沒等那作梗男子和女孩反應過來,已經輕輕把女孩推到通關台前。


    “謝謝謝謝。”女孩機票證件蓋過章就朝楊沫匆匆道謝就進了安檢通道,楊沫淺淺回了個微笑,朝她做了個“快走”的手勢,自己也拿出證件檢票到了通關台前。


    “喂,你自己放她插隊,那你自己排到最後去……”作梗男子仍舊不依,在那大聲吵鬧到,楊沫回瞧了他一眼,不再搭理,徑自拿了證件就往安檢通道裏走。


    許是作梗男子聲音吵吵鬧鬧,倒引起了周圍不少人的注意,蔣東林循著聲音下意識地朝前方望了一眼,不禁心中警鈴大作,小鹿猛撞起來,一個起身就衝上前去往安檢通道裏衝去。


    “幹嘛幹嘛,今天真是邪門了,淨遇到不排隊的主。”作梗男子見又有人往隊伍前麵衝,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次見是個年輕男子,而且沒頭沒腦直往前衝去,再按捺不住,一把就攔住了蔣東林。


    “放開放開,我找人。”蔣東林用力推搡,那男子卻死活不放,口中還嘟嘟囔囔到:“有毛病吧,這是安檢,排隊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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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沫,楊沫,楊沫,別走。”蔣東林心思全在已經通過安檢正往裏走的那人,哪裏還顧得了手下輕重,邊喊間已經大拳落下,將作梗男子揮了出去,束縛一脫,自己更是往前猛衝,直想衝過關去,把那輕輕巧巧已經走出安檢的人拽回來。


    作梗男子吃了一虧,哪裏肯依,作死做活已經上來用力扭上蔣東林,無奈身不如他壯,力不如他強,還未扭打又被蔣東林一把甩了出去。


    蔣東林還是硬往裏衝,這次幾個安檢人員早已出來,三個年輕力壯的男子一把拽住往裏衝的蔣東林,蔣東林手上再掙脫不了,心裏又急又痛,直朝裏又大喊楊沫,無奈那人哪裏理會,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他視線之中。


    楊沫從安檢履帶上拿過自己的行李的時候,又聽後麵有些吵吵鬧鬧的聲音,卻不再理會,把耳機重新塞回耳朵,強勁的舞曲再度響起,就往登機口走去。


    由於空中管製,航班延誤,楊沫降到成都雙流機場的時候,夜色已經很深沉了,坐在車內看城市裏星星點點的燈光,這座城市慵懶性感的味道就撲麵而來,楊沫閉上眼睛,絲絲雨意輕撫上臉,不同於內蒙草原的幹燥曠遠,這裏的空氣纏綿瑩潤,有點故鄉的氣息。


    楊沫獨留書桌上的一豆燈光,熒幕上光標閃爍,楊沫發髻鬆散,開始輕敲鍵盤。


    5月21日夜


    小元:


    終於到成都了,飛機晚點,折騰了一路,還真是挺累。


    昨天迷迷糊糊才睡著,早上起了個大早,就再也睡不著了,眼睛有點腫,出門的時候,都有點不好意思抬頭看人。


    離開a縣一年多了,卻沒想到這裏的變化這麽大,晚上到的時候不覺得,白天出來一看才發現比以前熱鬧了很多。稀有礦場早就辦起來了,去年還通了鐵路,神州在這裏辦了下設機構,據說解決了很多當地人的就業問題,就是呼市或者外省,都有很多高校畢業生來這裏工作,感覺氛圍真地變了很多。


    這裏的礦場是他一手辦起來的,包括這條鐵路,他也功不可沒,我去長途車站的時候經過神州的辦公地點,人來人往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終於還是走了,匆匆而來,匆匆而去,a縣對於我也隻是是過客,或者應該說,我對於a縣來說不過是過客,走了,恐怕再沒人會想起有過這個人。恐怕以後再不會來了,來了空餘感慨,這裏有他的榮耀,卻沒有我的安身之處。


    到成都的時候,這兒正在下雨,淅淅瀝瀝的春雨,看似細如絲,卻不知覺中打濕我的頭發。這是座慵懶的城市,我卻沒有故人在這,就此逗留一天吧,然後會轉機拉。多少次和你說過我想去佛土朝聖,每次卻隻是被你譏笑我這是文藝青年的自憐自艾。我並不文藝,你知道的,說不清為什麽,就是想去那裏看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可以走走停停,毫無牽絆,不怕沒有假期,也不怕身無分文。哦,對了,你匯的錢已經到賬,我們說好五五分贓的,為什麽你還是全部打了過來?是讓我心有不安麽?


    再說說朝聖的事吧,其實對於我來說,用朝聖這個詞有點過,我不懂佛,也沒有虔誠到能夠把身和心全部奉上的地步,就是想去拜拜佛。想去拜拜佛,倒不是想求些什麽,像我這樣的人,事到如今,還能求什麽?求財求情求功名?嗬嗬,統統好似笑話,我真的別無所求。我有時候會想,佛說苦海無涯,人們總是因為癡癲貪戀紅塵事,而放不開 、有所縛,但去拜佛的哪一個不是有所求?佛祖看了會不會也有些無奈?我真的不求那些,我隻求一味解脫,解脫情愛的癡纏,解脫浮生那一夢。還有為那沒有緣分見到這個世界的孩子,想到他,我就止不住的難受,如果這一切就叫作孽,我希望能償還一些。現在還是會做噩夢,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白日裏很多時候腦袋中空空蕩蕩,卻不知道為什麽一到晚上前程往事全部如夢,往往驚哭著醒來,這種感覺真不好,讓我害怕。佛說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我知道我的毛病在心上,心病未好,顛倒夢想終究纏身。


    小元,我錢真的夠花,你在北京還要替我照料房子一應的瑣事,以後錢不要都打給我,需要花錢的地方,你隻管用就是,不夠告訴我。我已定好後天入藏的機票,今天好累,不寫了。


    “嘶”的一聲,香煙隨著自己深吸一口而被慢慢點亮,或許是因為太久不吸煙的緣故,蔣東林被第一口煙嗆了一下。


    蔣東林摘掉眼鏡,手就按上了疲憊的鼻梁。下午的時候,蔣東林在安保室解釋了半天,機場安保卻仍舊不放他走,等手下打點的人趕到的時候,已經快磨蹭了快兩個小時了。蔣東林卻還是不死心,想了辦法還是通過安檢的關口進了候機室,一個一個候機通道努力尋找楊沫。這個時候,電話就打了進來,熟識的關係已經查到從呼市飛成都雙流機場的航班有一個叫楊沫的女士,年紀、身份證地點都相符合,由於延誤,這趟本應在一個小時前就起飛的航班這會兒正在登。蔣東林聽了就瘋了一樣往那個登機口奔,卻發現艙門已經關閉,過道天橋都移除了,飛機正在往跑到上開。蔣東林一把就抓住了正在收拾東西準備為下趟航班登機檢票的工作人員,讓他把那輛飛機停住,工作人員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著蔣東林,直說:“你有毛病啊,這是飛機啊,你以為私家車啊,說停就停?”


    再後來,蔣東林就讓追來的手下趕緊定下一趟呼市到成都的飛機,隨從卻無奈的告訴他:“呼市飛成都一天隻有一趟直飛,要想最早的,也得明天了。”蔣東林感到從未有過的絕望,看著眼前的飛機越跑越開,直到衝上雲霄,楊沫,就那麽再一次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蔣東林猛吸了一口煙,另一隻手就不由自主撫住了臉。楊沫的背影又浮現了出來,是的,即隻有背影,蔣東林也能一眼認出,那麽瘦瘦小小一個人,揪得蔣東林的心一陣一陣得疼。明明就在眼前,明明就要遇到了,蔣東林啊蔣東林,你自以為自己手眼通天什麽都握得住、抓得牢,其實,你什麽都不是。你留不住最愛的人,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他們就在眼前,就在你眼皮底下,你卻隻能看他們走了、散了,你以為自己什麽都盡在掌握,以為自己要的,自己喜歡的就一定能留下,真是可笑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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