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西看著安道全:“師傅莫不是篤定,恭王會當太子?”


    安道全沉吟道:“當年康王在相州招刺,出了嶽飛、李道、還有祖籍也在湯陰的楊再興。且,自高宗起,趙家便忌憚著兵權。


    隨著戰事將平,官家再如何重視兵戎之事,也要顧及士大夫利益、還需平衡權力。我聽聞官家偏愛恭王,若要收兵權,少不得順水推舟,立恭王為太子。讓這個相州武官的女兒做太子妃,正好以示安撫。”


    在那個沒有拐彎的曆史裏,李鳳娘最終會隨著恭王的即位,做了皇後。但程西不知道,距離當今官家讓位,還有多少年?若她猜的不錯,在位的皇帝也是穿越人士,他還會如曆史上的孝宗一樣禪位給恭王嗎?


    安道全看著程西懷疑的神色,不悅地問道:“西娘不信為師的判斷?”


    程西說道:“師傅的判斷自然是準。隻是,西娘也相信,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心為一!”


    自己那穿越的前輩,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救北宋於大廈將傾。


    如今,不過是一個李家,既不是凶神惡煞的金兵、也不是拿著彎刀收割漢人性命的蒙古兵。就算依著正史,孝宗會讓位給恭王、李鳳娘會成為皇後,這樣的曆史,在一個已經被改變的時空,就不能進一步改變嗎?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心為一。這人心二字,自己這一顆變數,未必不能改變曆史,不是嗎?


    自家徒兒一臉嚴肅,不知在沉思什麽,連氣勢都改變了。安道全無奈,自己的話她必然是沒聽進去了,以前隻覺得她早慧,怎麽沒發現,她還繼承了大姑的匪氣?


    “西娘,你要知道,需於郊,利用恒,無咎。”安道全勸說徒兒,山野之中長久耐心的等候,才不會招來禍患。


    “師傅放心,西娘不是魯莽的人。”程西低頭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這把年紀,這想魯莽也不行啊!


    程西想了想,扔了一把銅錢,待落到桌麵上,咧嘴笑道:“雲上於天,需;君子以飲食宴樂!”


    需卦,乾下坎上。水汽聚集在天上成為雲層,但還沒有下雨。君子需要飲酒作樂,在等待的時候積蓄力量。


    師徒兩人打機鋒,小離道士歎了口氣,昏昏欲睡。突然院子裏傳來了衛秀才的大嗓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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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道長,勞煩您收拾東西,咱們要回相州了!西娘!收拾東西,要回家了!”


    師傅和程西麵麵相覷,走了出門。也不知道祭祖的時候發生了什麽,衛秀才雙目放光、麵色潮紅,身子都微微顫抖,簡直有中風前兆。不過從他那一進院子的洪亮聲音,還有神色中的興奮能看出,應該是件好事。


    隻有過幾天吃喝交情的小娘小郎君,不消片刻就聽說城裏來的小黑娘要回去了。這些單看長相、都像兄弟姐妹的衛家小童們,“真心實意”地“依依不舍”地圍著牛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西娘,下一次你來永和,記得住到我家啊!吃喝我全包了!你給我帶包金絲黨梅就行。”


    “別聽她瞎說,你是不知道,她家那個炕!冬天燒死人!我家最好了,我家離河近,下次帶你鑿冰捉魚!看見好的陀螺給我拿仨,記住啊!”


    “那你住他們家,給我拿個桃紅色兒(sai’er)的絹花就行。”


    “五娘要飴糖……”


    “行了行了,都別吵了!再吵什麽也不帶!一個個給我繞著田壟跑步去!”衛三一開口,四周頓時鴉雀無聲。這個小舅,人小輩分大。雖然離開了一段時間,但餘威猶在啊,果然在族裏是個小霸王樣的人物。


    程西笑著告別這幾個送別之心一點也不誠、卻獅子大開口要各種新鮮玩意兒的小孩子們。允諾了下次再來,若他們還能記得自己名字,一定不忘各位的需求。


    回程依舊是衛三駕車,因著車上還裝了賣給衛娘子鋪子的豆腐粉條,衛二則騎了一頭驢,慢悠悠在車旁跟著。


    這還沒到十五,衛秀才就要急急趕著車回去,皆因他的二弟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大郎可能能參加科舉了!


    衛家二老爺是鄴城書院的院長,故而消息還算靈通。據他所說,官家今年秋要在河北兩路、河東路、永興軍路、並燕雲地區開一科恩科,用以教化燕雲漢人,兼照顧北地軍士子女。因著北地戰火連綿,這科恩科,很可能不拘出身,除了消去賤籍的人家能參加之外,即便身負殘疾也能科考了。


    衛秀才的心思波瀾起伏,猶如十年前,他在開封等那致仕的老太醫給大郎的腿宣判的那幾日。


    “治晚了,若是早一點,還有恢複的希望。”老太醫一句話讓他內疚至極,三十多歲正值壯年,竟然須發眉毛一夜全落,回到相州的時候竟然像個鴨蛋一樣。再長出來的頭發,就成了黑白交夾,再也不複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儒生大夫模樣。


    大郎一步一步走得艱難,他又何嚐輕鬆過?


    看著重新煥發了生機的兒子,衛秀才還是小心翼翼地勸解道:“大郎啊,你二叔的消息也不一定做真。咱們回了相州打聽打聽啊!”


    衛秀才實在擔心,萬一這是個假消息,豈不是空歡喜一場?


    “不會!官家這些年,改革科舉,哪一件改革不是雷厲風行?當年增設秀才試,連那金人的朝廷都有樣學樣。爹你自己還不是參加了?這些年也沒有革了功名啊!


    還有消了衙役、仵作的賤籍,當初不也是反對聲一片,如今可還有人再提?”


    衛大郎興致勃勃,對自己的未來充滿期待,根本聽不進爹的話。


    安道全得了這消息,就不停在想、在算。衛大郎才學不差,若真能就此入仕,會不會礙了那入了恭王府的李家小娘子的眼?若是有人提起,那個曾被李家退婚、卻得了前程的衛大郎,李家心裏會舒服?


    想了半晌,終於是開口問道:“思義,當今大夫的地位也不低下,為何要執著於科舉?在自家醫館坐堂,每日悠閑自在,豈不更好?”


    不能科舉是衛大郎的心結,一聽安道全的話,他臉色變得很難看,當即發作了起來:“那我就一輩子被娘的嫁妝圈養著,做個廢人就夠了嗎?”


    見兒子對安道長無禮,衛秀才趕緊打圓場:“行了行了,大郎你少說兩句。道長你不知道,我家大郎自幼就愛著書畫經學,這些年對岐黃之術實在沒有興趣。孩子不願意,我們也不好勉強。”


    程西心中歎氣,其實師傅的話,也是程西不理解的地方。後世的教育,讓她對古人“學而優則仕”的追求有些偏見。她隻是覺得自己大舅舅,說不定也不知道這中舉、中進士,究竟意味著什麽。他也未必是想當官,更多的可能是堵著一口氣,要證明自己是個有用的人。


    “讀書有什麽好?我每天在書院,被那片四方的小地方拘著,痛不欲生,都想讓給你!”衛二郎聽見大哥的話,歎了口氣。


    “哼!夏蟲不可語冰。”衛大郎骨子裏,依舊是那個承托了師長欣賞、父母期望的心高氣傲的少年郎,他簡直無法和兩個“不成器”的弟弟溝通。


    “二舅,那你想做什麽呀?”程西看著二舅很好奇。她腹誹道,二舅每天去書院應付日子,卻執著於講價、攢私房,該不會是想做個收破爛的破爛大王吧!他那吝嗇的性子,究竟是怎麽來的呀?


    “我的誌向,那當然可遠大了!”衛二一臉向往的神色,騎在驢上,看著兩邊的田野小山丘,目光灼灼:


    “西娘,你可知道,這世界大著呐。往北,有真定府、有高麗國。往南,有杭州、有嶺南,西邊還有回鶻、吐蕃。人的一生這麽短暫,你二舅就想呀,這一輩子能把這些地方都走遍,見見西湖、再登個廬山,也就不枉此生了!”


    程西用崇拜的目光看著二舅啊!她怎麽就沒有發現,自己二舅在婉約吝嗇的外表下,有一顆徐霞客的心!


    衛三聽了這話,簡直嗤之以鼻:“你就聽他吹牛皮吧!他最遠也就去過滑州!嚇!那個地方,還不如相州呢!一樣都是街道,城牆還沒有相州高,還有些河啊山的,也沒相州的好,回來把他激動得!看《莊子》魔怔了!”


    程西笑道:“呦,小舅舅還知道莊子,不簡單呐!”


    衛三悶悶地一抽手中的鞭子,說到:“莊子誰不知道?不就是‘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嘛!”


    衛秀才鼻孔裏嗤了一聲:“再往後?”


    “再往後?”衛三撓頭,那天上茅房抓了一本,隻看了這一句啊。


    衛二郎氣憤地說:“你還要意思說?都是你害的了!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我本來今年跟人約好,同去開封的。你看看,這驢我都托咱爺給我找好了,腳程最好的驢!結果你把我的旅費都花掉了!”


    越想越氣,催了催跨下的驢子,就要趕上去揍衛三。


    程西默默地縮了縮脖子,不再言語。貌似二舅鞋裏的錢,她也有份花了?變成了會仙樓的糕點進了肚子,還有一部分為了打聽李芳娘的去向用掉了!怎麽辦?


    二舅啊二舅,我花你的私房的時候,真不知道你有個這麽偉大的夢想啊!


    “小舅舅,你呢?”程西好奇地看著衛三。


    衛三還是個孩子心性呢,整日就想著怎麽搗蛋,哪想過以後如何?悶悶地答了一句:“小孩子家,問那麽多幹什麽?!”


    又一甩鞭子,催著牛車趕緊往前跑。在自己小外甥女麵前丟人了,衛三到底心裏是留了根刺。也或許是顆種子,等待發芽?(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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