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姐兒,門口有個老兒,說是雲州逃荒來的,蒸籠裏有饅頭你揀幾個拿去給他。”姥姥歎了口氣,早年相州城也是受過水災的,看到難民就想起餓肚子的日子,特別心酸。這個時代民風淳樸,討飯也沒有被賦予其它含義,真的是活不下去才會背井離鄉、上別人家的門要些飯食。家有餘糧的,往往就勻一口出來給他們。其實後世的八十年代也是如此,隻是之後就變了樣。


    對於衛家這樣的小戶來說,自己家的孩子,可以笨,比如衛三;可以遊手好閑,比如衛三;也可以很淘氣,比如衛三;但是一定要心地善良。遇到有人上門要飯這樣的事情,正是教育小兒“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和“粒粒皆辛苦”的好機會。程西知道肚子餓的滋味,也知道被人施舍時候的困窘,聞言便去了灶間揀了四個饅頭並一些小菜,又盛了一碗水,端出門口。


    老頭兒也不推辭,風卷殘雲地就著小菜吃了三個大饅頭,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咧嘴一笑,饒有興味地看著程西,用滿口標準的相州土話問道:“小娘子,你打算怎麽設計你爹,好讓他自願去當那捕快?”


    程西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問話,嚇得三魂丟了七魄,定在了原地半晌沒敢動彈。


    看見麵前的小丫頭被她嚇著了,老頭兒搔了搔那不剩幾根兒、鬆鬆綁在一起的發髻,拿滿是油的那五根手指在程西麵前晃了晃,見程西雙眼回了點兒神,又咧嘴笑了:“呦,老兒太心急,嚇著小娘子了?小娘子莫慌,老兒不是歹人,是相師,我是算出來的,你待我跟你解釋......”


    “姥姥!舅舅!門口有算命的騙子!”程西對著屋裏大喊:“門口這人不是雲州逃荒來的!是相州的騙子、歹人!”


    老頭兒被程西這麽一喊,嚇得跳起來,一邊說:“你這小丫頭恁地武斷!下次我再跟你說!”一邊揣上剩下那個饅頭,腳下生煙就跑了。


    程西被這麽一嚇,心髒砰砰直跳。試想一下,若你藏著秘密,僅僅在腦中設想了一些東西,沒找人商量也沒有開始做,卻冷不丁地被一個陌生人問了出來,就好像他能看見你的腦子裏所想那樣,是多麽可怕一件事情!程西一下子,隻覺得撞鬼了,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身處楚門的世界?隻覺得遍體生寒,隻想趕緊把麵前的怪人趕跑。


    遇見老頭兒之後,程西在床上,足足哆嗦了兩天。那種被人說出自己想法的感覺,實在太奇怪、太可怕了。程西一邊念叨“子不語怪力亂神”,一邊心底害怕,若是程衛兩家發現自己不是他們原來的程大娘了怎麽辦?她曾經以為,自己可以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獨立自主的過一輩子。可是在親情麵前,原本的堅強迅速軟弱了下來。不知不覺,自己已經習慣了有一個大家庭,有爹、有娘,有姥姥姥爺和舅舅疼著,就連衛三每天的折騰吵鬧,都讓她覺得不舍起來。若是有人突然出現,說穿自己是個異世的靈魂,要奪走自己現在擁有的一起,習慣了溫暖的她該怎麽繼續生活?


    因為太在意,程西就這樣陷入了一個自己嚇自己的怪圈裏麵。衛家姥姥以為外孫女撞邪了,作為一個大夫,什麽鎮心丸、安神湯,什麽君臣佐使補脾養肝的全忘在了一邊,先是急匆匆地從大生禪寺求來了平安符,又在程西床頭一把把地撒米喚魂。也不知道是不是米起了作用,真的趕走了惡鬼,兩天後程西總算回了神。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破壞自己的生活。程西自穿越以來,一邊享受著家庭溫暖,一邊被動的防禦一些程大郎惹來的事情,得過且過,沒有想過自己究竟想要怎樣的生活。現在她終於明白,這段日子,其實就是自己所求,有個相親相愛的小家,人人都幸福平安。第一次,她主動的升起,這是自己的家,一定要守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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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驚悚的老頭兒沒再上門,回了魂的程西努力把這件事擱在一旁,開始著手她轉型自己爹的計劃。


    程直做人的原則很簡單直白,歸根結底,就是“孝義”二字,與後世的“效益”當然是天壤之別。畢竟宋以仁孝治國,孝字當頭也很應當。不過程直還是做得過了些,從衛大郎挨打那件事就能看出來,程直屬於那種,大街上看到別人家的孩子忤逆,也要代替人家爹娘去揍一頓孩子的那種二百五。


    孝當然是好事,義卻未必。仗義疏財以至於常常在溫飽線上掙紮、需要舉家蹭飯就是個問題。這還不算什麽,因為若不是如此,程直也沒法在市井之中獲得個好名聲,認識出海蛟、童團頭這樣的兄弟。仗義疏財這一點,程西倒是不太擔心。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算問題。自家老爹大手大腳了些,等自己養好身體,開了穿越女的外掛,多多賺錢便是。


    比較糟糕的是程直結交人的標準:童團頭管著南米,行事狠辣拔刀,除了把持著進貨渠道之外,大小米商每季大米的售價多少,都要從他這裏取牌子,否則就做不成生意,程直卻覺得此人“可以當兄弟”;出海蛟霸著漁市,尋常釣魚的遊人和外地的魚販他不管,就專管這洹水河上網魚的。哪天網魚、哪天不能、每日魚價多少、甚至連漁網用多大的孔,都要依著他家祖傳的規矩,用他的話說,那是龍王爺的規矩。若是不聽?水上用拳頭說話。程直覺得這人是個遵循祖宗規矩的好漢。可是,那安陽縣城賣首飾的徐玉郎,人家姐姐給管錢糧的主簿當了小妾,他就狐假虎威了那麽一下,同樣是欺行霸市,程直就要用鼻孔看他,見一次損一次都是輕的。混混們的評價標準,真是讓人困惑。


    程西無意理解程大郎那個又直白又別扭的內心世界,她隻知道,要給他尋個正經事,省得整天在勾欄瓦肆惹事生非。自己爹有一身好武藝,市井之中有些勢力兼名氣,又沒有大惡。既然捕快脫了賤籍,思來想去,讓他靠著武功和手中的人脈資源,當一個捕快,是對他、對大家都好的事情。別人家是子承父業,程西前輩子是警察,她對這行業有特殊的感情。若是程直能做了捕快,這算父承女業了。


    自家女兒生病又疑似撞邪了,程大郎自然擔心,看見什麽好吃的,就想給女兒帶點兒,還從廟門口買了把辟邪用的桃木劍。可他時時刻刻也不忘記擺嚴父的譜兒,黑著臉在程西房門口,握著那劍就是不進去。不知道的看見那架勢,說不定就以為是江湖上尋仇的,正在尋思:殺?還是不殺?


    這些天,程西也大概摸清楚了自己爹是什麽樣的作風和心態,第一次見麵的心結漸消。有些人天生就不懂表達關心,這程大郎給自己女兒買幾塊點心,也要顧忌麵子不直說,板著臉教訓女兒兩句之後,才能心態輕鬆地放下點心走人。所以程西看見自己爹又站在門外擋著光,也不管他要幹嘛,幹脆笑眯眯地直入正題:“爹,我聽小舅舅說,這月的邸報上登著,州衙要招捕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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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老頭兒隻是凡人一個,不是神仙也不是劉老六哈。


    謝謝各位的推薦和支持,昨天想加更最終失敗了,節操碎了一地,捂臉逃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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