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完顏璟的禦駕親征的確是目前不退卻到幽州最好的辦法。既然皇帝需要禦營的守衛而導致前線沒有足夠的兵力,不如皇帝親自上陣,帶領禦營兵馬前赴許昌和宋軍接戰。完顏璟親自掛帥,禦營兵馬傾巢而出,聲勢浩大。沿開封等地,無數民夫被征調起來,充足的糧草武器輜重,由數以十萬計的民夫們不斷送往許昌前線。


    原本許昌駐軍加上潰敗而來的兵馬不過四五萬人,但是加上完顏璟親自掛帥的禦營十萬大軍,女真大軍一躍在數目上再度和宋軍持平。而讓女真大軍士氣更加旺盛的便是禦營乃是清一色的女真人,兵馬驍勇,能征善戰。


    女真人的皇帝禦駕親征並不是什麽稀奇事兒,完顏阿骨打經常幹這事,而那個被自己人弄死的海陵王,也很喜歡禦駕親征。在女真人看起來,皇帝願意出馬打仗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倒不會像漢人那樣對於禦駕親征有十足的恐懼。


    消息一經傳出,許昌立刻成了宋金爭霸新的焦點,雙方加起來足足超過三十萬兵馬聚集在許昌周圍,而更多的民夫沿著不同的補給線,將各種各樣的攻城或者守城資源朝前線運輸。一時間,條條大路上塵煙飛揚,就算是晚上,路上也從來沒有平息過。


    韓風雙眉緊鎖,坐在軍帳裏,挑著油燈,看著眼前那縱橫交錯的軍事地圖,看了半晌,忍不住長長的歎了口氣,把油燈丟在一邊,自言自語道:“打仗還是需要專業人士啊……像我這樣的門外漢,實在是夠嗆。”


    坐在軍帳內的都是錦衣衛的心腹,聽到韓風這句話,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眾所周知,魏子興因為自己的頑固幾乎導致宋軍一場大敗,老人家痛定思痛,索性回建康府休養去了。將健康留守司的兵馬全都留給了韓風,雖然說建康留守司有不少韓風的老熟人,可是打仗畢竟不是紙上談兵,要是隨隨便便來個人就能打仗的話,名將也就不是那麽難得了。


    千遠山湊過去看了看地圖,對韓風說道:“指揮使大人,這地圖是不是有什麽您看不明白的地方?不妨直說,古人雲,不恥下問……”


    “這個不是不恥下問的問題!”韓風愁眉苦臉的解釋道:“許昌不是一般的城池,古往今來,不知道多少名將在這裏作戰。什麽攻城、守禦!大家都已經爛熟在心裏。打個比方,大家都知道要打洛陽就要先拿下虎牢關,那麽虎牢關千百年來打了多少次?能用的進攻方法守禦方法,都不知道已經用過了多少次,這當兒要是還能想出什麽奇謀妙計,那就是真正的天才人物了。”


    “大人是天才!”簡懷誅不懷好意的開起了玩笑。


    韓風翻著眼睛,瞪著簡懷誅:“你才是天才,你全家都是天才。”


    眾人一陣哄笑之後,千遠山蹲在地圖前,仔細的看著,一點點分析道:“諸位請看,許昌分為內外兩城。外城城牆環城接近三十裏,城高超過五丈。城頭上可以讓四個騎兵並肩馳過,一共架設床弩超過一百架。城外有護城河,壕溝寬及深,加上守在城內的兵馬就已經超過了十萬人,想要攻城克敵,還真不是一般的難。”


    韓風收斂起笑容,一本正經的說道:“的確如此,許昌準備充分,完顏璟禦駕親征帶來無數糧草武器。而且,女真禦營十萬兵馬進入許昌之後,迅速把戰敗的傷兵等拖後腿部隊都送到後方。現在城裏據說連一個傷兵都找不到。而那些殘兵敗將準備進入歸德府,在那裏整修。”


    “如果我沒有估計錯,完顏璟的禦駕親征打的就是長期作戰的主意,利用堅固的城防來跟我們耗下去,日子久了,我們疲兵頓城,而他就可以從容的將外圍兵馬調遣到許昌,將我們一舉擊潰。”韓風神色凝重的敲了敲地圖上的許昌,緩緩說道:“我們的優勢就在於,辛世叔的軍馬在西線把完顏襄打的很慘,拖著看似對女真人有利,其實對我們也是機會。一旦西線打垮了完顏襄,那女真人根本無險可守,我們的大軍可以長驅直入進入中原。到時候,完顏璟就算調動多少兵馬來許昌,都逃不過兵敗的下場。”


    李飛鏢坐在一側正擦拭著手中的飛鏢,聞言道:“那我們總不能和完顏璟就這麽拖下去吧?這不就完全成了拚運氣嗎?要是他從北方集結的兵馬先到,倒黴的就是我們。而要是我們的兵馬先打敗完顏襄,死的就是他。這樣沒把握的事兒,想必都指揮使大人是不願意做的。”


    “我的確是不想做啊。”韓風悠悠的說道:“打吧,我沒有把握。不打吧,耗著就是聽天由命。我……”


    韓風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軍帳之外一名官兵快步跑來稟告道:“大人,從川軍那裏來人要求見大人。”


    “難不成是辛世叔擊敗了完顏襄?”韓風頓時大喜,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叫道:“快請,快請。”


    過不多時,一行人風塵仆仆的走進軍帳,為首一人,摘下帽子,一頭油黑長發如瀑布一般披散下來,嫣然一笑,頓時讓軍帳之中增添許多顏色。


    韓風吃了一驚,詫異的說道:“沐沐,怎麽是你來了?西線那裏怎麽樣了?”


    無法忽然一拍腦門,嘟囔道:“我想起來好像有兩天沒洗澡了,小衲先去洗澡。”說著,連拉帶拽的把那些還沒反應過來的人全都給推出了軍帳外,離得好遠還能聽見小和尚的叫聲:“我說那些站崗的,今天晚上都站遠一些,營帳百步之內是不要有人了。免得聽見一些你們不應該聽見的聲音。”


    沐謙心輕輕一笑,自己尋了個地方坐下來,幽幽的說道:“我大老遠跑過來,你就打算讓我一直站著嗎?”


    “那倒不是,我隻是奇怪,你怎麽這會兒突然跑來了?”


    沐謙心看韓風一臉焦急的模樣,忍不住‘撲哧’一笑,淡淡的說道:“放心好了,西線戰事十分順利,完顏襄雖然號稱金國名將,但是也頂不住辛世叔和吳大人的合力進攻。辛世叔真是有本事啊,短短時間就把原來的興元軍調教成一支勁旅,屢建奇功。吳大人的川軍也不含糊,長安城下和完顏襄大戰。那可是硬碰硬的戰鬥。”


    “怎麽打的?”韓風坐到沐謙心的身邊,笑嗬嗬的問道。


    沐謙心悠然說道:“那天我們大軍距離長安還有三十裏,完顏襄準備伏兵,想要掐斷吳大人的前鋒軍馬,一舉殲滅之後再回去守城。他的計策倒也沒有完全失敗,的確是截斷了前鋒軍,但是前鋒軍的統領是吳文海。他本來就武力過人,前鋒軍都是川軍精挑細選的勇士,個個都不是弱者,雖然陷入包圍之中,可絲毫沒有混亂,吳文海帶領前鋒軍左衝右突,往來衝殺,五千前鋒在三萬有餘的大軍包裹之中,血戰一場。等到援軍趕到的時候,五千前鋒陣亡還不足三成,活著的個個都像血人一樣,吳文海身負七處創傷,依然奮戰不止。”


    “據後來被俘的女真人說,這一仗隻怕唯有當年嶽雲帶領八百背嵬,麵對兩萬多金兵血戰一整天,才能超越了。”沐謙心說到這裏,笑了笑,皺起可愛的小鼻子,輕聲說道:“我聽人說你居然帶著十幾個人就假扮黑甲軍去活捉完顏宗浩,好大的膽子,不要命了嗎?”


    “沒辦法,當時也不知道女真大軍是什麽情況,早知道他們遇到了假銀子,我就不冒險了!”韓風聳了聳肩膀,雙手一攤:“那時候情況很不利,我想,隻有鋌而走險了。如果來破陣的不是黑甲,那我一點機會都沒有。但是黑甲不是一般軍馬,皇帝親軍,想來完顏宗浩也不敢把他們當消耗品用。在亂軍中,我和一些武藝過人的錦衣衛匆匆忙忙換上戰死的黑甲軍盔甲。正巧完顏宗浩要鳴金收兵,我們便跟在隊伍尾端回到女真大陣去了。”


    “如果不是黑甲,完顏宗浩不會讓他們回頭;如果不是黑甲,完顏宗浩也不可能讓他們通過中軍。你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可惜一代名將,就這麽被你探囊取物般的抓了回來,真不知道是該笑呢還是氣呢?”沐謙心取笑道。


    韓風頓時叫起冤枉來:“那叫探囊取物嗎?告訴你,當時千軍萬馬混作一團,不知道多少女真兵將準備殺我。話說那隻有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數以百計的大刀長矛距離我的咽喉隻有半根頭發絲。我隻能用毫無畏懼的眼神瞥了小和尚一眼,還好他領會了我的指導精神,馬上抓住我的腰帶,見我朝完顏宗浩擲去。於是,我就這麽有驚無險的拿下完顏宗浩,跟著那麽多大軍也隻能投鼠忌器,群龍無首之際,外邊大軍一圍,他們自然而然就完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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