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學習一個地方的語言,通常都是從罵人的話開始。想要了解一個地方,通常也都是從那些略帶灰暗的地方開始入手。盡管成都擁有許多讓人目不暇接的風景,但是吳文海第一站還是帶著韓風來到了成都府的‘紅燈區’。


    和許多繁華的大城市一樣,成都也有自己獨立的區域專門為花街柳巷開放。吳文海和韓風都是一身便裝,帶著同僚便走入了成都男人最喜歡到來的地方。


    “雖說江南女子溫柔美麗。但是我敢說,咱們川中四路的姑娘也不遑多讓。比起江南水鄉的吳儂軟語,四川姑娘的小辣椒味道,隻怕你還吃不消呢。”吳文海嘿嘿笑著,輕車熟路的在前方帶著路。


    韓風並不介意接風洗塵要去哪裏,無論是酒樓還是青樓,反正又沒打主意在那裏過夜。讓吳文海過過地主的癮頭也就罷了。


    這是一條非常熱鬧繁華的大街,樓宇林立,華燈初上,樓前的燈籠高高掛起,帶著旖旎的紅光照耀著黑夜。穿著打扮十分靚麗的姑娘們,站在門口招攬客人。而那些各個樓子裏倚重的頭牌姑娘,大多靠在樓上的欄杆,帶著職業的微笑,溫柔的注視著從下方走過的男人們,心中或許在猜測著今天晚上誰會成為她的入幕之賓。


    “就是這兒了。”吳文海指著一座氣派輝煌的三層樓子,笑道:“眾星樓,取的是眾星捧月之意。這裏的頭牌姑娘在成都府最有名,色藝雙絕。多少達官貴人不知道砸下無數金銀,隻求能一親芳澤。一般的客人,她可不接待呢。”


    一般的客人?當然不包括駐屯軍衙內和錦衣衛都指揮使。韓風心知肚明,像這樣的樓子,黑白兩道都要有深厚的關係才能開得起來。尋常官吏的確要大把砸銀子才能見到這裏的頭牌,不過,若是吳文海走了進去,這兒的頭牌恨不得馬上就像蜜蜂一樣圍上來。自己?自然也是有這般吸引力的。二十出頭的從三品大員,滿朝僅此一例,誰敢限量韓風的前途?


    “也好,就去見識一下。順便讓和尚失身。”韓風揉了揉鼻子,輕聲取笑道:“和尚,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為了將來能一擊得手,多多操練才是正道。”


    小和尚臉不紅心不跳,坦然答道:“真正的修行,應該是修心不修口,戒色不戒淫。太過拘泥於清規戒律,反而成不了正道。隻不過,今天小衲有些不方便,喝點酒也就罷了。”


    “切,女人才有天葵,你裝什麽。”韓風沒好氣的斥了一聲,跟著吳文海快步走進了眾星樓。


    這樓子的確是成都最大的青樓,前邊是三層樓宇,房間寬敞,大廳裏足可以容納七八十號人同時進餐。樓上的房間都是對過而設,兩邊都可以看到成都府的夜景。樓後便是花園,花園裏居然有個小小的人工大塘,一艘玲瓏畫舫飄蕩在大塘上,雖然不可能真的劃起來,可看這氛圍,也讓人心曠神怡了。


    隻不過剛剛天黑,整個眾星樓裏就坐滿了人。客人多,說明這家青樓的地位。可吳文海的臉色卻有些難看,憤怒又帶著些無奈。他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火氣,衝著鴇|母招了招手。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鴇|母忙不迭的迎上前來,跺腳道:“衙內大駕光臨,怎地也不先派人來知會一聲?這可怎麽是好?”


    “果然不出所料。”吳文海冷笑道:“你們樓子裏的姑娘,隻怕今天晚上全被人叫上了吧?”


    鴇|母尷尬的嚅囁道:“衙內猜的是,要不是老身人老珠黃,已經無人問津了。他們就差沒把老身都叫去陪酒了……”


    韓風不明就裏,打著圓場道:“生意居然這麽好?這是好事啊。既然如此,咱們換別家喝酒便是。”


    吳文海眯了眯眼睛,冷冷的說道:“韓兄有所不知。今天這是擺明了給你們錦衣衛下馬威呢。這裏的客人都是駐屯軍的軍官。熟人多得很呢,就我認識的人來說,官階最小的也是副統領。樓上的頭牌姑娘,說不定都去陪統製官去了。至於有沒有更高的軍官在這兒,就要問問鴇|母了。”


    鴇|母遲疑了一下,扭頭看了看韓風,她是吃江湖飯的,青樓妓院的消息一貫很靈通。當然知道細作司已經改為錦衣衛,吞並了皇城司。在朝廷裏風頭一時無二!眼前這個年輕人,能夠讓吳文海如此客氣,難道就是傳說中那個逼死太子妃、大破淮南城的韓家少爺?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鴇|母雖然沒有卵蛋,也覺得一陣陣蛋疼。壯著膽子問道:“是錦衣衛的指揮使韓大人?”


    “嗯!”韓風輕輕應了一聲。


    鴇|母頓時叫起撞天屈來:“這可不是老身有意的啊,也就半個時辰之前,駐屯軍那邊,興元軍都統製楊大人親自帶領軍官來,說是要宴請部下,包了整個眾星樓下來。所有姑娘都被叫了去。老身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啊……”


    無論是跟著吳文海,還是跟著韓風來到眾星樓的人,此刻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來到青樓沒有姑娘陪,就像去了澡堂子找不到搓背的一樣憋屈。


    “興元軍都統製……就是楊子厲……”李飛鏢皺了皺眉頭:“好像咱們錦衣衛沒有得罪過他吧?”


    韓風歎了口氣,這件事說起來也很冤枉。要說,就得從吳玠駐守和尚原開始說起了。


    建炎四年,張浚罷免曲端,改田熙河路經略使劉錫任都統製,集結永興軍路經略使吳玢.環慶路經略使趙哲,秦風路經略使孫渥,涇原路經略使劉錡等各路軍馬,計步兵十二萬人,馬兵六萬人,與金將訛裏朵、婁室、兀術在富平舉行大會戰,宋軍大敗,陝西各路遂相繼大部淪陷,吳玠在陝西各軍潰散和叛降之餘,毅然率本部人馬死守和尚原要塞。在往後的抗金戰爭中,吳玠和他的宗族又逐步發展和壯大了自己的軍力。


    吳玠軍扼守和尚原,最初僅有幾千人,處於非常艱難的境地。後來大敗金將兀術統率的敵軍主力,威名大震,吳玠本人也早於嶽飛,成為整個南宋第一個因抗金軍功而晉升的節度使。


    吳玠後來雖然出任張浚宣撫處置使司的都統製,但王彥、關師古、劉錡等軍,並不歸他統轄。此外,張浚本人也有直屬部隊,據他上奏說,宣撫處置使司擁有“見屯諸將官兵四萬五千人,馬五千餘匹,而吳玠、關師古兩軍不與”。


    張浚離蜀返回南宋行朝後,宣撫使王似和宣撫副使盧法原事實上已不能節製吳玠。關師古戰敗,單騎降敵,他原來“所集二萬餘眾”,卻並未隨之降金。吳玠“聞師古叛,並其軍麾下,厚資給焉”,故在紹興四年仙人關大捷以後,“玠軍益以精強”。


    王似後改任成都府知府,當盧法原病死時,業已升任宣撫副使的吳玠又並統宣撫司原來的直屬部隊三萬人。


    從此以後吳階真正成為川陝軍區的主帥。但剩下的王彥八字軍,事實上仍不歸吳玠節製,移駐荊南府。


    在四川,“川、陝宣撫處置副使王似、盧法原人望素輕,頗不為都統製吳玠所憚”。


    於是宋高宗親賜璽書告訴吳玠說:“羊祜雖居大府,必任王濬,以專征伐之圖;李愬雖立殊勳,必禮裴度,以正尊卑之分。”


    然而文尊武卑的告誡並未起什麽作用,吳玠還是排擠了王似和盧法原,獨掌兵柄,吳玠死後,胡世將出任宣撫副使,節製吳璘、楊政和郭浩三大將,他對將領們訓話,說:“國家開國於五代之後,方當五代之時,諸將不起於盜賊者,必因殺奪而得之,握兵在外,跋扈難製。故自國家受命,將無專征,必以文臣臨之,鑒五代之弊也。”


    他的訓話無非為強調自己的尊嚴和權威,要吳璘等將服從他的節製。然而在川、陝軍區之外,對於嶽飛等官高權重的大帥,宋廷沒有,也不可能派遣地位更高的文臣,加以節製。吳家根本不可以因為朝廷派來的一位宣撫副使而放棄五十年來拚命換來的一切。


    吳曦在臨安的時候,駐屯軍大部由吳晫帶領,差不多有兵七萬人,另有四川宣撫使程鬆直屬軍三萬人,乃是興元府都統司的禦前諸軍,加上金州的禦前諸軍,則四川三支屯駐大兵的軍力無疑已超過十萬人。


    朝廷無奈之下,隻能通過越級掌控的方法,來控製整個四川的局勢。可想而知,要是吳家有什麽想法,以他七萬人的兵力,加上幾乎是吳家部將的其他軍隊,想要吞並興元軍的三萬人,實在是簡單的很。四川隨時可能變成一個獨立王國!


    韓風把這些情況簡單又簡單的跟無法、簡懷誅和李飛鏢等人轉述一番。


    這幾個政治頭腦幾乎為零的家夥還是沒有明白,這跟興元軍不給錦衣衛麵子有什麽關係?


    韓風無奈的歎了口氣:“簡單的說,四川是金國樞密院南府最重要的滲透區域,而因為吳家和興元軍之間的矛盾,以及吳家統帥的駐屯軍之內的越級掌控的矛盾。導致之前細作司在四川清洗軍隊軍官清洗的極為厲害。”


    “興元軍就在曆次清洗中,損失了大批軍官。有些是真的被金人收買。但是也有一些是冤案,曹宗卿當時為了建功立業,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走一人。細作司和興元軍的矛盾就是這麽來的。現在我是頭兒了,細作司也改成錦衣衛了。可興元軍依然記著仇呢……別以為四川就是興元軍看咱們不順眼,三路兵馬裏邊,錦衣衛的仇人多了去了。這次來四川,真不知道要麵對多少次這樣的事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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