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掉對沐謙心的監視。”林珍的精神好了很多,小舞把裝滿了葡萄的銀盤送到她的麵前,一顆顆幫林珍剝掉皮,送到她的口中。一邊跟她分說著這幾日對沐謙心的監視。


    小舞沉重的點了點頭,心裏有些沮喪。她在自己人麵前從不掩飾什麽,這番神態落入林珍的眼中,教閱房的大姐又怎麽會不明白,這幾乎是從小自己看著長大的女子心思呢?


    林珍似乎有些熱了,把身上的絲被拉開,隻是在平坦的小腹處搭了個角。


    她的臉上也微微有些紅暈,咬住小舞送來的葡萄,感受著那酸酸甜甜的葡萄汁順著喉嚨流入,這才說道:“你沒有做錯。我可以感覺得出來,這個女子是有些問題,她隻是故意吸引你去盯上她。我們教閱房的人手有限,不可能麵麵俱到。一部分人被她吸引了,而用於其它方麵的人手就少得多了。”


    “嗯,大姐說的也是,隻是我有些擔心,之前不是說細作司要派人前來支援嗎?可是已經過去好幾天了,細作司的人連影子都沒有?”


    小舞皺緊了眉頭,心底裏一陣擔憂:“難道說,細作司的人在城外被人伏擊了?那也不可能全軍覆沒,總會有一兩個逃出來的吧?”


    林珍點了點頭:“細作司的人沒到,我也覺得奇怪。按說細作司知道這一次到底是金國南府是多大的動作,派過來的應該都是精兵強將。絕不可能被金人暗算到全軍覆沒。而且,嘉王還在紹興,細作司的人來了,也可以保護嘉王。可是他們偏偏沒到……”


    小舞低聲說道:“我叫了一些姐妹暗中出城去查訪,紹興府方圓百裏都沒有細作司的蹤影。這也太奇怪了。”


    “如果不是被人狙擊,那就是有人不想讓細作司的人出現在紹興府內。”林珍眼前一亮,輕輕推開了小舞送過來的葡萄,接著說道:“細作司隸屬於樞密院,而都承旨大人韓侂胄是絕對不可能阻攔細作司。趙汝愚兼管樞密院,那……難道是說,右相趙汝愚大人,居然暗中攔住細作司,不讓他們到紹興來?這……”


    小舞顯然被林珍的大膽猜測嚇了一跳,這個說法也未免有些太驚人了,趙汝愚身為皇族,又是右相兼任樞密使。要是趙汝愚阻攔細作司的人,隻需要暗中吩咐一句話就行了。但是嘉王在紹興又不是秘密,萬一嘉王在紹興出了事,細作司的人不到場,就一定會被追查下去,在皇帝的震怒之下,哪怕是趙汝愚也很難獨善其身……


    “如果不是趙汝愚的話,誰又有這麽大的能耐,攔住細作司的人,不教他們到紹興來呢?又或者說,是別的地方出了更大的事?”林珍的眼睛漸漸眯成一條線,每次當這位成熟冷靜的大姐開始思考問題的時候,她總是習慣性的把眼睛微微眯起來,幸運的是,林珍這個習慣,並沒有讓她的眼角出現魚尾紋。


    “關於這個情況,韓主事是怎麽看的?”林珍悠悠的問道。


    小舞掩口笑道:“韓主事?他倒是一點也不擔心,我問過他,韓主事說了,愛來不來,來了還得他自己掏口袋招待,現在欠了別人幾十兩金子,急的要死。又不好意思伸手跟家裏要錢,正頭疼著呢。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林珍也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她已經很少笑了,隻因為笑起來便會牽動胸口處難以抑製的疼痛,但是聽到小舞這話,還是控製不住,半晌才掩著胸口說道:“韓主事就是這樣,不過你若是說他一點也沒思量過,就是真的小看他了。”


    “我當然不會這麽想。”小舞不滿的撅著嘴:“隻是韓主事一直嬉皮笑臉的沒個正經模樣,他想什麽,也不跟我說。我怎麽知道?”


    林珍愛憐的看著小舞,淡淡的說道:“他也不是沒個正經。你不是沒看到過,韓主事該正經的時候有多正經。隻是他不肯說,嬉笑著糊弄過去,就是有他不能說的理由。並非是他信不過我們。當細作的,就是走在火盆中跳舞,走錯一步,也許就是萬劫不複。對於自己人,有的時候,隱瞞,也是一種保護。”


    保護?小舞似乎又想起韓風當初在教閱房那個殺人的夜晚,說的那句話——隻要我活著,你們就不會死!無論是誰想欺辱你們,我都會第一個站出來保護你們。


    小舞的臉上掠過一絲笑意,這位主事大人啊……


    “小妮子這麽一笑,八成就是思春了。”林珍故意調侃了一句:“可惜,夏天過去乃是秋天,離春天,還遠得很呢。”


    小舞的臉色唰的一下紅到了耳根,不依不饒的把葡萄盤子拿到一邊,嘟著嘴說道:“林大姐,你這麽取消人家,我不給你葡萄吃了。”


    “你是教閱房裏最能控製自己情緒的人,現在臉都紅成這樣了,還用大姐多說嗎?”林珍笑盈盈的看著小舞,伸手刮了刮自己的鼻子。


    小舞深深的吸了口氣,可是情緒是控製住了,臉上的紅潮依舊,語氣裏卻帶上了幾分淡淡的哀傷:“大姐就不要取笑了。韓主事是什麽身份?韓家五代為官,枝葉滿天下。韓主事乃是都承旨大人的小兒子,雖然不是嫡出,可是依然身份尊貴。就是主事大人要娶妻,也是要名門望族的女兒家。像我這樣的身份,作妾也沒資格,又何必去癡心妄想什麽呢?”


    林珍看了看小舞,靜靜的說道:“身為你的大姐,我隻能說,你要想清楚。你到底是尊重他,還是崇拜他,又或者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那次,韓主事救了教閱房上下,如今他在教閱房,女部就沒人敢看不起。或多或少,現在還活著的姐妹,沒有一個不感激他,沒有一個不愛戴他。但是這是不是就是真的想要和他在一起呢?”


    “如果韓主事想要一個女人,他不嫌棄我是殘花敗柳的話,我毫不介意去陪他。但是我知道他不會。我會去陪他,也不代表,我就真的想要嫁給他。明白嗎?”


    小舞這時臉上的紅潮徹底褪去,雪白嬌嫩的臉上,平靜無波,淡淡的說道:“我知道。我會想明白的。”


    “不過,若是主事大人真的喜歡你的話。”林珍狡黠的笑了笑:“隻怕是韓侂胄老爺子親自阻攔都沒用。一個敢殺了李玄史山唐的人,敢帶著嘉王去逛青樓的人,又怎麽會把朱熹那套東西看得那麽重。我看主事大人啊,若是真的喜歡一個女人,哪怕全天下的人都反對。他也會把這個女人娶回家去的。”


    小舞終於綻放出一絲笑意,緩緩的說道:“大姐,我懂了。隻是這兩日,辛夫人的生辰,我們要做的事很多,隻怕小舞沒時間來陪你了。”


    “不用,我躺了這麽久也就習慣了。”林珍緩緩的側過身去,她的頭發擋住了小舞的視線,終於沒讓她看到,自己的眼眶早已是濕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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