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兩點,宜賓縣城以西十一公裏。


    暴雨中,隻聽一聲大喊“停止前進,迅速隱蔽”,十六名騎兵立刻打馬衝進路邊的喬木林中,順著砍柴人走出的小徑,趕到前方山道轉彎處停下,濕漉漉的騎兵身上和馬匹上濺滿了泥漿。


    要不是狂風中的密集雨點如豆子般落下,衝刷掉這些人臉上和身體上的汙垢,任誰都無法從穿著上辨認出他們是四川邊防陸軍官兵。


    兩名尖兵不用吩咐,已經迅速翻身下馬,氣喘籲籲地爬上前方陡峭的山崖,小心觀察東麵的情況。


    山崗下的石壁凹陷處,一名矮壯漢子迅速掏出橡膠布包裹著的行軍地圖,拿出英國產指北針辨別方向。


    邊上一名瘦小漢子用擰幹的軍帽擦擦臉,湊上去看了一會兒,低聲說出自己的判斷:


    “估計前麵就是打卦山,剛才在馬上我好像看到了黃經觀翹起的大殿,就是雨太大了,看不清啊。”


    “沒錯,是打卦山,翻過這座小山坳就到黃經觀,黃經觀以東就是大馬車路,距離東麵的縣城隻有二十裏。”


    矮壯漢子收起地圖和指北針,掏出懷表看了一下時間:


    “還有四個小時天就要黑了……四娃子,你帶個弟兄立刻趕回去,通知參謀長率部上來,到黃經觀好好休息準備,否則時間來不及了。”


    “是!”


    瘦小漢子戴上軍帽,立刻離開,走到一半順手扯過一名弟兄,兩人一起牽著馬走出喬木林,翻身上馬,向來路飛奔而去。


    不一會兒,高崗上傳來預警聲:“排長,東麵跑來一隊騎兵,像是滇軍,七人七騎,距離約八百米,速度不慢。”


    坐在地上喘氣的矮壯排長猛然躍起,低呼一聲準備戰鬥,然後幾步衝到一匹黑色戰馬旁,利索地解下馬鞍上的繩圈:


    “盧明,你們幾個隱蔽瞄準,提供火力支援,不到萬不得已不許開槍!其餘人留下馬,全都埋伏在道旁,廖老三和我一起去拉起絆馬索,這段路正好是個彎道,下這麽大雨對方看不清楚,快!”


    彎道東麵,七匹戰馬向西高速跑來,衝上小坡之後馬上騎士甩起馬鞭,大聲催馬加力,很快到達坡頂開始下坡,馬匹和馬上滇軍騎兵似乎非常熟悉這條道路,沒有多少減速就衝過彎道。


    剛入彎道,打頭的戰馬瞬間被橫亙於前的絆馬索絆倒,邊上落後一個頭的聰明戰馬剛要躍起,路邊突然冒出一個渾身泥漿的漢子,倒持步槍猛然掄起,“啪”的一聲脆響,砸斷戰馬前蹄,戰馬脛骨折斷,狂嘶倒地,濺起一片高高的黃色水幕,掃斷馬腿的步槍也隨之飛上半空,掄槍的漢子被巨大的衝力震飛數米,“嘩啦啦”摔進道旁茂密的刺篷中。


    兩匹戰馬的倒地,引發連鎖反應,後麵跟隨的四匹戰馬躲避不及撞成一堆,巨大的碰撞聲和戰馬悲鳴聲驟然響起,最後一名騎兵好不容易拉緊韁繩帶馬避過,一塊拳頭大的石塊呼嘯而至,準確地砸在騎兵臉上,馬上騎兵來不及悲呼一聲,便在飛濺的血水中轟然倒地,埋伏道旁的七八名邊軍已經衝了出來,掄起槍托,雨點般擊打尚未爬起來的滇軍,打得要爬起來的三名滇軍官兵轉眼昏死過去。


    矮壯排長從刺篷中鑽出來,滿臉的血痕和破爛的衣衫來不及整理,手腳並用爬起來下達一連串命令,四匹掙紮起來的戰馬被抓住,七名滇軍騎兵相繼被拖到一起,其中三人已經沒了呼吸。


    矮壯排長低聲吼道:“兩人一組,各帶一個活口到後麵去,分開審問,這個掛勃朗寧手槍的留給我。”


    眾弟兄二話不說,立刻動手。


    矮壯排長上前蹲下,解下躺在地上半死不活急促喘氣的滇軍軍官腰帶,連槍帶腰帶飛快綁在自己腰間,再扯下滇軍軍官身上的牛皮公文掛包,打開一看有兩份蓋著公章的文件,矮壯排長立刻傻眼了:


    “喂喂?你們誰認字?”


    站在排長身後的黑壯漢子裂開一口齙牙,搖了搖頭,刺篷後方傳來幾聲笑聲:“排長,我們弟兄扁擔大的字不識幾個,全排就數你最有文化了,你還問誰啊?”


    排長無奈地合上公文包,飛快擦去眼眉上的血水,吐出口腥臭的泥沙,冷冷盯著慢慢緩過勁來的滇軍軍官:


    “龜兒子,老實坦白,否則有你好受的。”


    滇軍軍官非常硬氣,幹脆閉上眼,躺在泥漿中吭都不吭一聲。


    矮壯排長大怒,向邊上的齙牙一揮手,齙牙背上長槍,大步上前,拉開滇軍軍官的手,分別踩在雙腳下,痛得滇軍軍官渾身顫抖,可他始終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操你先人!”


    矮壯排長罵罵咧咧,粗腿一抬跨過軍官的身體,撅起沉重的屁股,猛然坐在軍官雙腿上,拔出腰間邊軍偵察兵專用的多功能鋒利匕首,二話不說“噗呲呲”割開軍官的褲子,一把掏出大鳥頭用力扯起。


    鋒利的匕首還沒落下,泥漿中的滇軍軍官嚇得魂飛魄散,殺豬般哭喊起來:“喲呀……我招、我招啊……”


    西邊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和馬蹄聲,數名侍衛簇擁著邊軍參謀長包季卿打馬過來,矮壯排長雙手捧著公文包獻上,口齒伶俐地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和審問的結果詳細報告。


    侍衛長巴特在馬上彎腰接過,很快送到身後的副官手裏。


    包季卿沒有急著看文件,而是感興趣地望著前方滿臉血痕、衣衫襤褸的偵查排長:“你叫什麽名字?哪兒的人?”


    “報告參謀長,屬下叫龐超,瀘定人,旅部直屬偵察連四排排長。”


    龐超大聲回答,雨水血水滿臉流淌。


    包季卿坐在馬上動都不動:“陳參謀?”


    “到!”


    後方高個參謀飛也似下馬,幾步衝到包季卿麵前立正,一群校尉也連忙下馬上前立正。


    包季卿平靜地下達命令:


    “偵察連四排全體記功一次,各晉一級軍銜,排長龐超自今日起,晉升偵察連少尉副連長。”


    “是!”參謀大聲回答。


    包季卿抬起馬鞭指向前方:“全體趕往黃經觀休息,各部抓緊時間進食幹糧,檢查武器裝備,隨時準備出發。二團長、直屬各連長,馬上執行,半小時之內必須全體休息!”


    “是!”


    半小時後,巡視一圈的包季卿回到道觀大殿,盯著方桌上的地圖細細思索。


    此時,包季卿和身邊的所有軍官一樣心中直呼僥幸,也為偵察排長的英勇果敢而慶幸,如果不是意外抓住滇軍將領謝汝翼的傳令官,誰也不知道所部剛剛繞過去的高場鎮,竟然埋伏著謝汝翼手下最精銳的手槍團,而且這個裝備二十四挺法國哈奇開斯風冷式重機槍的手槍團,就是為渡江偷襲周俊第一師而臨時調過去的。


    經過再次審問俘虜大家才知道,前夜子時,包季卿和王鍵率邊軍兩個團偷襲犍為滇軍一個營,戰鬥結束後把犍為交給第一師立刻東進,坐鎮犍為看押俘虜的第一師輜重營官兵,竟然為了區區三塊大洋,放掉了在窯子裏嫖宿被搜出的滇軍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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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滇軍營長連夜逃出犍為縣城,乘坐快船順流衝回敘府報警,這才有了謝汝翼的迅速反應和陰狠對策,好在當時這個營長不在營中,不知道襲擊的主力部隊是雅安邊軍,還以為是周俊的新軍第一師某部神不知鬼不覺渡江突襲,否則雅安第一旅參戰的秘密必然暴露,滇軍名將謝汝翼恐怕也就將計就計,在宜賓城外張開大個口袋,等著雅安第一旅自投羅網了。


    且不說這個火力驚人、官兵多達兩千二百人的手槍團是否能成功地悄悄渡江,尾隨於周俊第一師身後突然發起襲擊,隻說眼下本部的處境,如果沒有發現這個意外的情況,本部攻打宜賓縣城的時候,這個被漏掉的手槍團要是聽到槍炮聲,突然掉頭馳援,屆時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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