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節過後,一切都走上了正軌。


    賈赦在京中也有了禦賜的子爵府,也不知道是聖人的惡趣味,還是怎麽回事,賈赦的子爵府離榮寧街也就是一街之隔。


    賈赦沒有長住子爵府的意思,他早就習慣了別院的生活,也就是在封爵之初,在子爵府宴客待了幾天,後來幹脆還是搬回了別院,子爵府不過是留了管事下人,叫他們打掃看家,也就是等到年節的時候,一家子才會回來住兩天,反正賈赦不過有個空頭爵位,一個散職,壓根不需要上朝,也就沒必要住在城裏了。


    何況,賈赦的子爵府幾乎是每天賈代善出門的必經之地,賈赦可不想偶爾出趟門,還得看到賈代善那張不知道是什麽表情的臉。


    老實說,自從那次萬壽節酒宴散後,賈代善在賈赦麵前一副有口難開作態的時候,賈赦就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他跟賈代善沒有太多感情,但是也不希望跟賈代善扯上更多的關係。既然麵對麵大家都無話可說,不如幹脆就不要碰麵好了。


    跟賈代善相比,賈代化倒是有事沒事經常跑到賈赦那裏喝喝茶,賞賞花什麽的。賈代化遠不如賈代善得聖心,之前那次皇子遇刺的事情發生之後,賈代善都受到了牽連,賈代化幹脆就將原本身上兵部的差事給辭了,直接上書告老,將爵位傳給了還在外頭做地方官的賈敬。


    賈敬沒有戰功,賈代化在聖人那裏麵子也有限,賈敬出去做官也就幾年時間,輾轉了幾個地方,倒是官聲一直不錯,他出身寧國府,從不缺錢,骨子裏頭又有些清高之氣,對於下麵那些豪強鄉紳也沒有什麽畏懼之心,因此做事並不會被那些鄉紳豪強掣肘,還是做出了一些成績,如今已經是六品了,據說可能還能再往上升一升。


    賈敬幹得不壞,聖人因此還算大方,反正若是光有爵位,沒有響應的實權,一年也消耗不了多少錢糧,因此,賈敬竟是意外隻降了兩級,還襲了個伯爵之位。


    賈代化算是鬆了口氣,他如今到了含飴弄孫的年紀,可是賈敬顯然舍不得自家妻兒,不顧自個這個老子在家孤苦伶仃,將老婆孩子一起打包走了,賈代化嫡妻前些年就過世了,一直沒有續娶,反正那時候賈敬的媳婦就當了家,賈代化也沒覺得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如今賈敬將自個媳婦打包走了,賈代化待在寧國府裏頭,雖說府裏的下人依舊奉承他這個老太爺,但是,他卻是覺得寂寞了。


    賈代化年紀大了,雖說以他的權勢,弄幾個美妾□□添香不是什麽難事,問題是他如今有心無力,也沒這個心思。榮國府那邊如今也是一團糟,賈代善還顧念著幾分夫妻情誼,關鍵還是顧忌保齡侯那邊的想法,賈史兩家幾代聯姻,保齡侯如今依舊手握重權,哪怕史氏理虧,但是事情都過去了,證據也找不出來,賈代善也不想臨老還要鬧出休妻的笑話出來,因此,隻是將史氏軟禁在後院,一應供給並無缺少,史氏卻是每日裏叫罵不休,就沒個安寧的時候。


    而榮國府管家的事情終於落到了小王氏手裏,小王氏如今算是熬出頭來了,女兒回到了自個身邊,雖說自己沒有兒子,但是之前王氏生下來的賈珠卻是一直當她是生母,小王氏心中一動,也嚴禁府裏的人再提之前王氏的事情,她們都姓王,還是同族的堂姐妹,慢慢的,一些不知道的人就當小王氏就是賈政的原配嫡妻了。


    小王氏沒有丈夫的chong愛,賈政如今小妾姨娘加起來已經有了十幾個,小王氏哪怕是嚴防死守,還是有幾個懷孕生下了孩子,一個個花樣百出地將賈政往她們那裏引,在小王氏房裏的次數卻是越來越少,偏偏那幫狐媚子枕頭風吹得響,小王氏想要養著那些庶出子女都是不能。賈珠倒是嫡子,卻也不是她親生的,哪怕對他噓寒問暖,心裏也擔心賈珠知道了實情,不肯再孝順她,日後老了無依無靠,而女兒是要出嫁的,小王氏也得給女兒準備一份厚厚的嫁妝,說白了,還是得有錢才行。


    小王氏論起見識,比王氏還差了一些,她嫁妝相對寒微,榮國府的富貴之處,叫小王氏也目眩神馳,隻是以前史氏抓得緊,而且史氏卻是極為精明,小王氏能管的也就是些瑣事,即便有什麽油水,被下麵那幫被史氏養大了心眼的下人一分,落到小王氏手裏也就沒幾個了。


    等到如今小王氏一家獨大了,剛開始還謹小慎微,後來膽子就大起來了,開始利用各種手段,將公中的財物搬到自個私房裏頭去,還打起了其他的主意。


    賈代化雖說不知道其中具體,卻也知道西邊府裏頭如今卻是亂得很,他也不想被人說成仗著族長的身份插手同族的事情,要說實權,還是榮國府更盛一些,因此眼不見心不煩,幹脆也不樂意在寧國府多待了,他是個臉皮厚不見外的,當初賈赦少年的時候也常常去寧國府串門。賈赦就算是過繼出去了,還得叫賈代化一聲堂伯,因此,賈代化便理直氣壯地經常跑賈赦這裏躲清靜來了。


    賈赦對此也沒什麽不滿之心,賈代化不是什麽倚老賣老的人,年紀大了,人也豁達,對阿壽也很好,隻要有機會,成天抱在手上不撒手。賈赦很是無奈:“堂伯,你喜歡孩子,自個回去抱自個大孫子去,成天霸著我家阿壽作甚!”


    賈代化卻是振振有詞道:“你敬大哥哥不識相,好不容易給我生了個孫子,我還沒稀罕夠呢,就被他給帶走了,如今他們不在跟頭,你從小也是我看著長大的,跟我兒子又有多大區別,你兒子,不也是我孫子嗎?對不對啊,小阿壽!”


    阿壽壓根不給賈赦這個親爹麵子,被賈代化抱在懷裏,哈哈直樂,還在那裏拍手鼓掌,弄得賈赦哭笑不得。


    “阿壽的大名定下來沒有?”賈代化問道,“早點定下來,我早點開祠堂上族譜,要我說,你這孩子就是瞎折騰,之前孩子叫瑚兒,這個孩子就叫取個璉字好了,不光寓意好,而且所謂瑚璉一器,正好相當,也是你們惦記瑚兒的意思呢!”


    賈赦臉一黑,想到原著裏頭賈璉的德性,隻覺得臉上肌肉都在抽搐,自家的兒子,不過還是解釋道:“侄兒不是這個意思,這個名字,侄兒不是沒想過,隻不過,伯父,咱們家姓賈,再好的名字,配上這個姓氏,那真是白瞎了!”說到這裏,賈赦也鬱悶起來。


    賈代化從來沒想到這份上,這會兒有些傻眼,可不是嘛,配上一個賈字,那就是不同的意思了,這麽一說,甄家也太占便宜了!不過還是嗬斥道:“什麽叫白瞎了,咱們家世世代代都姓賈,祖宗都沒什麽問題,你倒是別扭起來了!還有,阿壽的大名給我在年底之前定下來,要不然,就聽我的,叫賈璉!”


    遇上這麽不講理的長輩,賈赦也是沒辦法,也就是賈代化,若是賈代善上門這麽吹胡子瞪眼,賈赦非把人氣走不可。可是賈代化當初對賈赦挺好,因為史氏偏心的事情,還勸過幾句,隻是說是同宗兄弟,其實也算不得真正的一家人,他能插手的地方很少就是了。後來分家出繼,賈代化也幫著賈赦爭取了不少好處,這些日子以來,賈代化對賈赦也著實不錯,並不指手畫腳,反而以長輩的身份,給了賈赦不少指點,作為父輩,起碼比隻知道嗬斥什麽“逆子”“孽障”的賈代善負責多了,也難怪賈敬還有已逝的賈敷都挺爭氣呢!


    賈赦也是投桃報李之輩,賈代化對自己誠心誠意,並不一意偏頗榮國府那邊,賈赦自然也得表示一番,他沒做別的,就是給賈代化把了一次脈,開了一張調理身體的方子,保證賈代化起碼能多活三五年,看到孫子成人。


    賈代化也是聽說過賈赦的醫術的,熬了幾服藥也覺得鬆快了一些,便想著暗示賈赦給賈代善看一看,賈赦卻是拒絕了,理由也很明確,不說賈代善信不信自己,樂不樂意見到自己,而且看賈代善如今,根本放不下榮國府的事情,本來身體就不好,依舊殫精竭慮,為了榮國府的將來幾乎是夙興夜寐。他這個年紀,原本又有舊傷,若是能夠真的安心靜養,還能夠延年益壽,但是他如今呢,卻依舊不肯放鬆,這種人,除非是神仙下凡,給他一粒仙丹,要不然,誰也救不了他,真的貿然服藥將養,反而叫他更耗心力,到時候隻怕不是延壽,反而是催命了!


    賈代化聽了,也是默然,也怪不得賈代善,若非賈敬還算爭氣,賈代化也是放不下寧國府的,而賈代善呢,卻是攤上了個作死的夫人,賈政原本看著還是個靠譜的孩子,如今再一看,竟是個眼高手低,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賈代善能放心才怪,若是不將一切安排好了,他死了都閉不上眼睛。


    入冬之後,北風一天天酷烈起來,氣溫下降得很快,賈代化年紀大了也受不得寒,慢慢來得也少了,賈赦暖棚裏麵出了一些新鮮的蔬菜水果,給榮寧二府還有張家那邊都送了一些過去,自家就在家裏安心貓冬了。


    阿壽已經會爬能走,能夠含含糊糊說幾個字,還沒有真正會說話,賈赦翻遍了王字旁的字,最終不得不承認,自個實在是找不到能配上賈字還能顯得好的字出來,因此隻得精挑細選了一個“琛”字,反正,他就是不想兒子叫賈璉,誰家喜歡誰家用吧!


    琛字寓意也不差,乃是珍寶之意,張氏對此也挺喜歡,雖說不像瑚璉都是國之重器,不過,他們夫婦也寧願兒子活得開心一些。


    張氏隻恨自個當初對賈瑚不夠疼愛,賈瑚才那麽點大的孩子,就教他啟蒙,想要他讀書上進,繼承張家的家風,還沒讓他過過幾天無憂無慮的日子呢,就叫人害死了,因此,對阿壽卻是頗為寬縱,當然卻也沒有太過溺愛。


    賈赦雖說挺注重孩子的幼兒教育,卻也不會逼著孩子,何況孩子還小呢,後世裏頭七周歲才上一年級,幼兒園的孩子也學一些東西,不過,會玩也就夠了。


    因此,阿壽一直不會說話,賈赦也不著急,反正如今大冷天的,哪怕他如今內力高深了不少,差不多寒暑不侵了,也不樂意跑外麵吹冷風,因此,幹脆窩在家裏哄孩子。張氏如今也不覺得賈赦這是沒出息了,反而覺得滿心甜蜜,她坐在一邊,看著賈赦拿著一隻兩麵畫著花草蟲鳥,看起來花花綠綠格外鮮豔的撥浪鼓逗著阿壽,滿臉都是由衷的笑容。


    “過兩個月孩子就要抓周了吧,之前光辦了洗三,滿月百日都沒有大辦,抓周可不能含糊了!”阿壽力氣卻是挺大,硬是從賈赦那裏搶過了撥浪鼓,拿在胖乎乎的小手裏頭揮舞了兩下,就想往嘴裏塞,賈赦連忙小心翼翼地將撥浪鼓搶了過來,這撥浪鼓是賈赦畫的,雖說這年頭的顏料都是天然顏料,但是所謂藤黃不上手,朱砂不上口,這些天然顏料有的也是有毒的,賈赦雖然選的是比較安全的那種,但是誰知道裏頭會不會有些有害的成分呢,何況,這玩意上頭得多少細菌啊,隨便入口怎麽行。


    不過阿壽如今已經開始張牙齒,賈赦奪走了撥浪鼓,他也不生氣,卻是伸手掰起腳趾頭就往嘴裏塞,賈赦哭笑不得,直接從盒子裏麵拿了一塊磨牙棒塞到了阿壽嘴裏,這磨牙棒其實就是比較堅硬的手指餅幹,小孩子的牙齒也咬不動,正好拿來磨牙。


    張氏看賈赦手忙腳亂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嘴裏說道:“抓周自然是應該大辦的,既然決定了,正月之前就該下帖子了!”


    賈赦點了點頭,笑眯眯道:“也不知道阿壽會抓個什麽?”


    張氏笑道:“瑚兒當初抓的是毛筆呢,阿壽應該也差不多!”張氏如今提起賈瑚,雖說心裏還會懷念,但是卻已經差不多不會那麽傷心了,這會兒提到賈瑚,雖說頓了一下,但是語氣卻很是自然。


    賈赦見狀,也沒有多說什麽,依舊低頭哄著阿壽,忽然隻覺得有一點寒風進來了,不由皺了皺眉,卻看見是一個丫鬟提著食盒進來了。


    按照賈赦的意思,阿壽如今已經需要吃一些輔食了,出身富貴人家就有這種好處,隻要吩咐下去,自然有下人把你吩咐的事情做得妥妥貼貼,阿壽每天到了這個時候,都要吃一小碗燉得的雞蛋羹,裏麵還會放上剁成茸的魚肉或者是蝦仁,雖說院子裏麵就設了小廚房,不過提過來還是得路過一段回廊的。


    見張氏和賈赦臉色都有些不虞,那丫鬟放下食盒,趕緊請罪,賈赦他們午睡之後就在屋裏麵哄孩子,壓根沒注意外麵怎麽回事,這會兒玻璃還沒造出來,為了擋風,窗戶上都拉了厚簾子,根本看不到外頭。聽丫鬟一說,這才知道,從午後的時候開始,外麵就已經開始下起了大雪,因為也不是今年頭一場雪,大家一開始也沒有在意,哪知道不過一兩個時辰的功夫,雪已經積了半尺來深,這丫鬟就是出去了一趟,哪怕身上裹著棉襖,也凍得幾乎是透心寒,雖說按照規矩在外麵撣了雪,搓了手才進來,但是還是帶進了一股子寒氣。


    賈赦和張氏都有些色變,這麽大的雪,可不是什麽叫人賞心悅目的事情,賈赦琢磨了一下,說道:“找管事傳下話去,叫人隔上一段時間就將路上還有屋頂的雪給清理一遍,莊子上的佃戶也一樣,各家都出一兩個壯勞力,別的地方不要緊,屋頂的雪一定要及時清幹淨,帶上一些蔥薑,燒了蔥薑水,幹活的人冷了就喝上一碗,驅驅寒氣!”


    等到丫鬟出去傳話了,張氏才是有些憂慮道:“卻是好幾年沒聽說這樣的大雪了,若是這大雪下上幾天,隻怕就要有麻煩了!”


    賈赦也是歎了口氣,說道:“咱們在城外,又能有什麽辦法,能管的,也就是咱們家這一畝三分地了,回頭等雪停了,叫人出去打聽一下,若是又受災的,再聯係順天府那邊,咱們家捐點糧食棉衣什麽餓的,也算盡點心!”


    張氏點了點頭:“嗯,回頭咱們也得跟榮寧二府還有我娘家那邊說一聲,大家一塊兒做,也能多一份心意!”


    賈赦點了點頭,下炕穿了鞋子,到外間看了看外麵依舊在下的鵝毛大雪,不由輕歎一聲,如今這樣的氣候,也不知道還要持續幾年呢,希望朝廷早點將那些作物推廣開來吧,總不能叫人沒了活路。


    雪一直下了三天多才算是停了下來,這幾天賈赦這邊的下人安排了輪班,隔半個時辰就出來清理一次積雪,莊子上那邊有佃戶本來還有想要偷懶,見得雪一直在下,根本沒個停的意思,也被唬了一跳,半夜睡都不敢睡,叫家人在下麵舉著火把,幾乎就在屋頂上不停地鏟雪,好在也沒有哪家的屋子被雪壓塌的,等到雪停之後,疲憊不堪的大家都是鬆了一口氣。


    大雪封路,進城的路都不好走了,賈赦叫人做了雪橇,沒有雪橇犬,也隻得用牛拉著進了城,才知道,這場雪災果然釀成了老大的禍患。


    京城一貫是東富西貴,南貧北賤,貴人多住西城,東城那邊不光有倉庫,還有諸多巨賈豪富住在那邊,富貴人家倒好,家裏有下人,房屋也結識,雪下得再大,對他們來說也沒有什麽影響,還可以圍爐賞雪,吟詩作賦。北城那邊也還好,多半是家道中落的人家,但是還算是有些底蘊,家中也有存糧,屋子還算□□,隻要勤快一些,肯及時清理積雪,也很難出現什麽問題。


    但是南城住的卻都是些窮苦百姓,很多人家所謂的屋子都是些草房,風一吹,一層屋頂就被掀沒了,就算有些磚瓦房,也是破敗不堪,房梁柱子被蟲子蛀了也就不說了,瓦片都不齊全,四處漏風。那樣的房子,就算是有心掃雪,也沒什麽辦法,你要是敢上房,一腳下去,就能把房頂給踩塌了。


    在這種情況下,南城損失慘重,許多屋子被壓塌了,很多人半夜被塌掉的屋頂牆壁埋在廢墟裏頭,還有人在這等冰天雪地裏麵被凍死餓死了。雪停之後沒多久,順天府就帶著人清理出了好幾十具屍體出來,叫人觸目驚心。


    聖人之前看雪這麽大,就是憂心忡忡,命人預備著救災,如今見順天府遞上的折子,更是心煩意亂,而且京畿附近其他地方也有貧民受災的折子遞了過來,都得賑濟,找戶部那邊一盤算,光是京畿範圍內,沒個幾十萬兩銀子都打不住。何況長安這邊下了雪,其他的地方又如何呢,定是也要受災嚴重的,這麽下去,秋天剛剛送上來的稅銀就要去掉小半,朝廷要養兵,要給朝臣宗室發俸祿,每年都有各種天災*得賑濟,這麽一折騰,明年銀子鐵定不夠花啊!


    這麽一想,聖人頓時也沒了多少好心情,哪怕是太子見他心中煩悶,食欲不振,孝敬了一些點心玩物,宮裏多了一雙一模一樣,而且能歌善舞的姐妹花,也沒能讓聖人高興起來。


    聖人心中不痛快,下麵的人自然也別想要痛快起來,結果不多久,總算有件事讓聖人高興了一些,豐裕伯府,榮國府,寧國府還有賈赦的子爵府,又有另外一些人家各家捐了多則數百石,少則數十石的糧食還有大量棉衣棉被等物送到了順天府,以順天府的名義發放給受災的百姓。


    聖人正為這事發愁呢,就有人出來為君父分憂了,還不是自個出麵施恩,而是捐獻到順天府,以朝廷的名義賑災,這樣的話,朝廷裏子麵子都有了。


    聖人自然是龍心大悅,當下直接命人賞賜了各家錦緞茶葉點心等物,雖說不算值錢,但是卻是個態度,一下子,朝中文武百官都反應過來,做京官的,很少有窮的,每年什麽冰敬炭敬,各個衙門也就是或多或少的份,遇上一些實權部門,想要鑽點空子也比較容易,聖人一表態,大家或多或少,都捐贈了一些糧食衣物,起碼,那些災民短時間neiyi食是沒什麽問題了,如今的問題是,他們應該住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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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想要拍馬屁,說什麽可以將災民分流,住到家中有空餘屋子的富戶人家,結果差點沒被人噴死,這種事情,以前不是沒人幹過,結果問題大發了,那些災民一無所有,見富戶有吃有喝,高堂廣廈,心中難免生出不平之意,加上人多壯膽,竟有衝擊富戶人家的庫房,強搶人家糧食財物,甚至強占人家女眷的,官府還不得不派兵鎮壓,結果抓是抓住了,怎麽處置又是個問題。有了前車之鑒,誰還敢接納這些災民,別搞得最後裏外不是人。


    賈赦那邊卻是遞上了折子,提出先在空地上,用雪製造冰屋,晚上暫時居住,白天的時候,以工代賑,讓那些災民自個組織起來,清理積雪廢墟,收集建房的材料,順天府那邊也可以趁機重新規劃受災地區的人口建築,組織他們重新搭建房屋,等到天暖和起來,冰屋不能住了,新房也差不多搭建好了,可以住進去了。


    朝臣對這個幾乎是有些異想天開的辦法都有些拿不定主意,冰屋,這真的能住,睡在冰裏頭,不會凍出毛病來吧。


    賈赦那邊卻是早有主意,已經叫人做出了一個。


    賈赦第一世的時候雖說沒去過北極圈,但是一些地理人文雜誌上卻是將各地的風土人情都說得頭頭是道,自然也看過關於北極愛斯基摩人冰屋的介紹。何況,賈赦也去過東北,東北那邊年年都有冰雕藝術節,那邊就會展示用冰塊做出來的房子,甚至還有宮殿,可見這種冰屋還是很堅固的,不會出現塌陷之類的情況,能夠保證安全。


    而且這玩意建造起來很簡單,很容易就能上手,先用雪加工成規則的冰磚,一層層壘上去,再潑水,氣溫低,水很快就能結冰,不用多久就能夠將近乎是半球形的房子壘起來,隻要留個小門進出就可以了。要不是最近氣溫實在是很低,就算是白天也幾乎是滴水成冰,賈赦也不會想起這個辦法來。


    工部那邊派人參觀了賈赦命人造出來的樣品,還讓人住進去試了一下,發現這玩意很能擋風,而且保暖效果也很好,雖說逼仄了一些,不過對於災民來說,有個容身之處就不錯了,難不成還真的讓那些富戶騰出房子來給他們住啊,這不是自個給自個找麻煩嗎?


    工部參觀驗收過之後,立馬就上了折子,表示此事可行,聖人一時好奇,還叫工部的人在禦花園搭了兩個,自個親自進去試了一趟,發覺沒問題之後,立馬命令順天府與工部配合,全力組織災民建造冰屋,暫時容身。


    不過誰也不知道這樣的寒冷天氣會持續多久,因此,還得讓災民抓緊時間,趕緊將自家的房子搭建出個架子出來,等到天氣暖和了,就趕緊搬出去住。


    原本需要花費偌大人力物力的雪災算是比較快速而且沒有太多消耗後患的情況下解決了,賈赦自然是其中的大功臣,何況,這種模式很適合在雪災頻繁的北方各地推廣,也就是說,以後遇上這等大雪災,朝廷需要做的就不多了,隻要地方官員照本宣科,差不多都能按照套路解決。


    賈赦立下這樣的功勞,為聖人解決了一個大問題,聖人自然不能小氣了,雖說沒有給賈赦升爵,畢竟,如今不是什麽開國亂世,爵位可不是那麽容易得的,當初賈赦封爵未受阻攔,一方麵他推薦良種的確有功,一方麵他本身出身勳貴,差點就能繼承一個國公府,這才順利封了子爵,若是賈政一直沒什麽建樹,賈代善也沒有太大的功勞的話,榮國公這個爵位降三等襲爵,也就是個子爵而已。


    爵位不好升,子爵上頭就是伯爵了,沒個軍功,誰也不服氣啊,因此,聖人大筆一揮,給了賈赦一個封號,以後叫賈赦不用叫賈爵爺了,應該叫順平縣子了。


    多個封號對於賈赦來說,真的是可有可無,原本他是想要把功勞還給張家的,結果老丈人那邊堅決不肯,當初在良種的問題上已經占了賈赦很大的人情了,如今再占了賈赦的功勞,張家這邊卻是真的過意不去了,何況,過猶不及,張家如今已經穩定下來了,再有別的功勞,不僅不是錦上添花,說不得反而是禍患了。


    賈赦想想也是,對於帝王來言,功高難賞一直是一個難題,多少人最後抄家滅族不是因為他不夠忠誠,不夠能幹,完全是因為四個字——功高震主!


    張家從來遵循的就是中庸之道,並不喜歡出風頭,若非之前賈赦真的說服了自家老丈人還有老丈人他爹,他們連之前那個便宜也是不肯占的。隻是張家之前的的確確是已經走到了懸崖邊上,稍有不慎,便有覆亡之憂。


    如今,張家幾乎是無欲無求了,看得更加分明,太子雖說依舊得chong,但是聖人對太子的戒備之心卻是愈發重了,太子已經是人到中年,兒子都到了快能辦差的年紀了,聖人卻還是拘著太子,寧可叫太子去宮學給弟弟還有宗室子弟講學,也不肯叫太子與朝臣有多少交往。


    東宮有詹事府,按理說就是個小朝廷,結果呢,不等太子真的跟這些人有點君臣關係,那些人要麽被調離,要麽就被問罪,久而久之,即便是詹事府的人,也不敢跟太子有多親近了。


    張家老太爺這個太子太傅,其實前幾年就說要告老還鄉了,隻是聖人一直不肯批複,張老太爺隻得硬著頭皮繼續幹,他原本不是沒勸過太子,太子如今的處境,能做的無非就是無為而治,隻要做個孝順兒子就可以了,隻是太子如何肯,一個太子,一個儲君,若是做個應聲蟲,隻知道符合父皇,這樣的太子做著又有什麽意思!


    何況,太子不是一個人,這麽多年,哪怕聖人將他身邊的人弄走了一茬又一茬,但是依舊有不少人依附在太子身邊,其中,又分為兩種,一種就是那種愚忠的,他們腦子一根筋,覺得太子是元後嫡子,法理上天然的繼承人,他不做太子,不做儲君,其他誰做他們都不答應。


    另外一種呢,卻是想要巴著太子要好處的,這世間,開疆裂土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做的,就算你有這個本事,如今這個情況,也是英雄沒有用武之地,至於救駕之功,那更是虛無縹緲,難不成你詛咒聖人遭遇什麽危險啊!因此,想要出頭,那麽就得看從龍之功。太子占據了天然的禮法優勢,跟著他總比投資不知道哪個皇子更加靠譜一些,因此,一大堆人有意無意地簇擁在了太子身邊,哪怕是為著他們的私利,也不能允許太子退縮啊,要是太子無為而治,等著皇位從天上掉下來了,要他們這幫黨羽作甚?


    因此,張太傅幾乎磨破了嘴皮子,隻會叫太子覺得張太傅不肯幫他。而之前呢,在聖人那裏,也覺得他當初看在張太傅剛正不阿的份上,才封他做了太子太傅,指望他好好教導自個那個熊孩子呢,結果呢,熊孩子不光沒有改過,反而更熊了,叫聖人也對張家有了不滿之心。


    張家之前堪稱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如今朝堂平穩,尚且沒什麽問題,日後聖人和太子若是對對方忍無可忍,不管是哪一方勝利,張家都沒個好果子吃。


    因此,張家得了良種的引進試種之功,又得以封爵,日後良種推廣開來,張家便是天下百姓的恩人,到時候,除非張家犯下十惡不赦之罪,否則的話,不管是哪個皇子登基,都得捧著張家。


    賈赦這個女婿對張家幾乎是再造之功,如何還能夠再占賈赦的便宜,因此,之後賈赦想要假托張家之名,他那位泰山大人也是決不允許了。


    因此,賈赦這次撈到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封號,順平二字,不過是中平,但是一個縣子,想要多好的吉號本來也不現實。就像是文臣的諡號,你要是沒做過一品二品的大員,當過三公一流的人物,你敢承擔“文正”“文忠”一流的諡號嗎?皇帝就算有心,也要被禮部還有禦史噴回來。


    借著得了封號的東風,賈赦又給順天府捐了一百石的糧食,看著那些災民的生活已經走上了正軌,賈赦也能夠安心過他自家的小日子了,而此時,小阿壽已經能夠含含糊糊叫爹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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