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有多個培養碟子的組織,大部分地方都喜歡撿孤兒培養,因為那些人還小,容易塑造、畢竟聽話,很輕易地就能讓他們從小在腦子裏充滿“一生都要犧牲自己為東廠服務”的念頭。隻要小時候烙印下這樣的念頭,即使他們長大了也不會對自己反抗的。


    所以,他才對許笙笙的反水不解,這種事情的概率應該是很低的才對。


    因此,魏泰權看似困惑不解地歪頭問道:“哦,你倒是看得清楚咯?那麽,是什麽讓你‘清醒’了呢?連我這個義父都不認。”


    “義父?嗬嗬嗬嗬…………”


    許笙笙冷笑連連。


    正是因為眼前的魔頭,父親的概念早就在她的意識中被扭曲了,成為和惡魔、魔鬼、恐懼等貶義詞相同的東西。


    魔鬼哪裏會知道人性的光輝?


    自打有第一份記憶的時候,她就被關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裏,像是一隻圈養的狗,和其他的孩子一樣。活動空間很小,在狹窄的空間裏,人的動物性被體現地淋漓盡致,作為孱弱的小女孩,她經常會被孩子們欺負,而且哭鬧也是一種罪,一旦她哭鬧了,就會被施加懲罰。


    女孩從小就習慣了在那個角落發呆度日,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是這樣的。


    後來,稍微會有人經過,給自己一群人簡單的教育,讓她稍微有了一點點,就隻有一點點思維能力。


    也許,最讓她開心的,是那個男人來的時候。


    因為,那個男人一來,全場的氣氛便被他盡數掌控、凍結。管理人給自己的夥食會好一點,所有的孩子都開始噤若寒蟬,一連幾天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會欺負自己。


    一直到某一天,那個不定期過來的男人,又來了。


    隔著柵欄,他聽著手下的匯報,然後看向自己這一邊。


    這麽多孩子,他偏偏看中了自己,揚起嘴角,仿佛在打量一條狗。


    “這孩子很俊俏,雖然沒什麽天賦,凡人一個……嗬,作為出賣色相的工具,倒是可以安插在皇上旁邊。”


    “督公果然慧眼識珠,這女孩就是個美人胚子。”


    “她叫什麽名字?”


    “屬下查過了,她的身世是……然後,她叫許笙笙。”


    “嗬,有趣,好吧,今天開始,她就是本座的義女了。”


    於是,她就被帶出了那個小房間。那之後的生活,變得不一樣了……


    她擁有專門的教師,教導琴棋書畫,翰林院的老師讓她成為了一個才女,而青樓頭牌的傾囊相授,又讓她學習成了一個妖豔狐媚女子。完全相反的兩種屬性,完全在她身上雜糅在了一起。


    一開始,她覺得不適應、覺得抗拒,可是走出房間後,她真的好幸福,吃飯能吃飽,睡覺也能睡在溫暖的大床上,而不是蜷縮在角落。


    一切,一切一切一切一切都是義父給予自己的,自己要感謝義父、完完全全地為了義父貢獻出生命,這就是自己的意義————這些話,是無數人對自己灌輸的,女孩自己也深信不疑,因為是義父把自己帶出了那個漫無天日的房間。


    然而,在被送入宮中後,穿上了錦繡的華裳,成為地位超然的貴妃後,許笙笙時不時會注意到服侍自己的宮女,她們的竊竊私語:


    “小翠你聽說了嗎?蓉姐進宮這些年,終於攢夠錢了,明年就能回家了。”


    “真好啊。”


    “你的這個香囊是……”


    “是爹從宮外寄給我的。”


    名為小翠的宮女隻是個毫無地位的下人而已,沒有錦衣玉食的她,珍惜地手捧爹送給她的香囊,露出了許笙笙終身難忘的表情。


    那時候,躲在角落的貴妃娘娘,空虛了十幾年的表情,像是又煥發了神采。


    爹,是這麽能讓人開心、充滿希望的東西嗎?


    可是,當她用飛鴿傳書與義父魏泰權交流的時候,那個喝著茶的中年太監,也僅僅是用對待工具、對待無生命的東西的語氣和自己交流。


    而她的心,也產生了困惑。


    一次次地被義父要求去做一些事情,把爭寵的妃子明裏暗裏排除,把宮內大大小小的秘事一一透露,她做的很好,可是,很累。


    自己,真的累了。


    尤其是,越長大,越聽說了東廠的惡名,她發現那兩個字在宮內竟是比虎狼還招人恐懼。


    終於,在某一天,她覺醒了。


    對於自己的過去,她渾然醒悟、深惡痛絕。


    自己都做了什麽啊?根本就是一條狗都不如的東西吧?隨時被要求做壞事,隨時可能會去死,這樣的日子,真的夠了。


    還有,太多太多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了,正是那些東西,讓自己決心,要把這個禍害給除掉,為了自己,u看書 .uknshuom也為了很多人。


    ·


    許笙笙低垂著眼簾,她猛然驚覺自己渾身都被打濕。


    山雨已來,風滿城。


    宮中不為人知的角落,兩手交攏的貴妃正和那名震天下的太監對峙著,許笙笙才16,可她整個人竟是在夜色中熠熠生輝,宛如一朵美麗的紅蓮,散發出不可褻瀆的靈氣和銳氣。


    對於手握順手撿起刀的魏泰權,她淺然一笑,伸手抓住了維持著發髻的簪子,當簪子入手,麗貴妃的三千青絲隨之傾斜而下,冷雨打在她清秀的臉上,冷若冰霜。


    魏泰權皺眉。


    他雖然準備好要開始一場廝殺了,可這女人著實詭異,明明是自己安排入宮、走狐媚路線勾引皇上的棋子,也沒有受過任何外在的教育,不應有奇怪的表現,可當下她渾身毫無脂粉氣,英氣勃發,淡紅色的櫻唇仿佛點綴了一層月光,嬌豔靚麗,雨水順著她尖尖的小下巴低落,在地麵上炸開了雨花。


    “你要殺我?”


    魏泰權沉聲道。


    “這不是廢話嗎?”


    許笙笙冷笑,她手頭的簪子開始變長,原本僅僅是3公分的華麗金簪,竟是變成了一柄半米長劍,手握長劍的她,有種讓人不敢輕易褻瀆的超然於塵世的美態。


    而她之所以敢對魏泰權如此說話,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從她身上,爆發出了一陣強悍的內力。


    在感應到那份內力的時候,饒是魏泰權也不由倒抽了一口氣。


    “天罡童子功?這是本座的絕學,你這小妮子如何偷學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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