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謊,是一個極其刺激的遊戲。


    賭博、戰爭、政治……這些人人趨之若鶩的事情,都需要高明的撒謊技巧。


    技巧好的撒謊高手,麵不改色、風輕雲淡,舉手投足間便扯出一個天衣無縫的彌天大謊來,騙得人懵懵懂懂、恍若隔世,甚至意猶未盡,受騙上癮,上過一次當後,還想再上一次,這樣的騙子通常被尊稱為大師、甚至更顯赫的名號……


    但那些技巧不好的,就會破綻百出,引人發笑了。


    其實比起撒謊來,揭穿一個謊言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尤其是當這位騙子還試圖垂死掙紮的時候。


    柯林此時就體會到了這種快樂。


    雖然內心早就洞若觀火,但他仍然願意給查爾斯提供一個表演的舞台。


    裝,繼續裝!


    “柯林,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暴露什麽了?難道你懷疑我跟巨魔合謀算計你?”


    查爾斯的表情和語氣拿捏地恰到好處,簡單的一句話中,傳遞出了錯愕、震驚、委屈……等等各種複雜情緒。


    柯林笑眯眯地靠在圍欄上,欣賞著查爾斯的表演,悠悠道:“你之前說,這次的行動其實已經得到了聖希爾德公爵的首肯,甚至公爵還承諾,隻要我出兵偷襲巨魔王城,就會將薇拉嫁給我?”


    “是啊。”查爾斯立刻點頭。


    “嗬嗬。”柯林冷笑一聲,“你知道嗎?就在我們從冰岩城出發後的第三天,聖希爾德公爵就公開露麵了,他先是宣布道森侯爵、烏曼伯爵等人為叛逆,命令金獅軍團進攻鐵爐城。


    隨後,便接見了各大領主派去凜冬城的使者。


    就連那個隆巴家族的毛頭小子都被接見了,卻獨獨沒有接見冰岩城的使者!


    而這位使者,正是我派去向公爵求親的使者,他已經在凜冬城苦等了兩個多月了。”


    查爾斯麵色不變,甚至還露出一個同樣疑惑的表情,思考片刻後,解釋道:“柯林,我想父親並不是刻意針對冰岩城,而是想等到你成功攻下巨魔王城之後,再論功行賞,將薇拉嫁給你。”


    “是嗎?”柯林居然還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有點道理哦。”


    就在查爾斯暗自鬆了口氣的時候,卻又聽柯林質問道:“那麽,巨魔出兵的時間,你怎麽解釋呢?”


    “巨魔出兵時間?”查爾斯一臉茫然,似乎沒聽懂柯林的意思。


    “是啊。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你是3月26號抵達冰岩城的吧。”


    見到查爾斯點頭,柯林笑嗬嗬地繼續道:“但是,巨魔出兵的時間卻是3月23號!就算你在巨魔出兵的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那麽,你又是如何在短短三天時間裏從風吼堡趕到冰岩城的呢?


    難道你會飛?


    還是你在巨魔出兵之前,就提前得到了消息?”


    聽到這裏,查爾斯的心髒驟然加速,但他的臉色依然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柯林,你是不是弄錯了巨魔出兵的時間?”


    見到查爾斯還在負隅頑抗,柯林失笑著搖搖頭。


    他可是通過血奴的眼睛“親眼”看到巨魔大軍出動的,但短短三天之後,查爾斯居然就出現在了冰岩城,還帶來了巨魔出兵的消息。


    當時他就斷定,這個查爾斯有問題!


    “我弄錯了嗎?那你告訴我,巨魔究竟是什麽時候出兵的?”柯林笑嗬嗬地看著查爾斯,又提醒道,“不過,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說哦,風吼堡裏還有不少巨魔俘虜呢,萬一你的時間跟他們說的對不上,那就不好辦了呀。”


    話說到這個地步,查爾斯也不再辯解了。


    他緩緩低下頭,讓陰影籠罩著整張臉,不再說話。


    寒風呼嘯著,將片片雪花吹進瞭望塔中,讓這裏本就冰冷的氣氛仿佛又降低了幾度。


    柯林看著陷入沉默的查爾斯,忽然歎了口氣,問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巨魔應該已經告訴了你,去年年初北境遭遇的那場慘敗的真相了吧?”


    查爾斯沒有回答。


    就在柯林以為對方不打算理睬自己的時候,查爾斯終於開口了:“是的。”


    他的聲音變得冷若冰霜,冒出的絲絲寒氣甚至比此時蒼穹冰原上的溫度還要低。


    “所以,你就對聖希爾德公爵懷恨在心,決定借此機會報複北境?”


    “沒錯!”查爾斯重新抬起頭來,眼中閃爍著不加掩飾的仇恨,“我的那個好父親,把所有人都當成他的工具,他的棋子,為了達到目的,他可以毫不猶豫地將我們拋棄!


    二十萬北境將士,上百位北境領主,無數死於戰亂和饑荒的北境子民,在他的眼中,都無足輕重。


    至於我,亞當斯,薇拉,還有加西亞叔叔,當然也包括你,柯林。


    在他眼中,更是一文不值!


    告訴我,這樣的一個人,有什麽資格成為北境之主,又有什麽資格獲得你我的效忠?”


    “這就是你背叛的理由?”柯林冷冷地看著查爾斯,“現在的你,跟當初的聖希爾德公爵又有什麽區別?勾結巨魔,陷害同胞,讓北境陷入更大的混亂,你也不過是個隻顧自己利益的野心家罷了,別擺出一副替天行道的嘴臉。”


    查爾斯嗬嗬一笑,對柯林的挖苦沒有在意,反而勸道:“柯林,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可以幫你在覡先生麵前美言幾句,想必他一定會願意接受你的效忠。”


    柯林哈哈大笑,嘲諷道:“你真覺得那個聖席恩家族的陰謀家贏定了?”


    查爾斯搖搖頭:“塵埃落定之前,誰也不敢說贏定了。但是,我不願再活在聖希爾德公爵的陰影下了。你呢?柯林,既然你都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為什麽還選擇繼續為他賣命?”


    “我不是為他賣命。”


    “那是為了什麽?”


    柯林指了指下方,月光映照下,依稀可見一隊黑騎軍士兵正在巡邏。


    “黑騎軍?哦,我懂了。”查爾斯麵色恍然。


    這支由加西亞侯爵一手建立起來的黑騎軍,是在與巨魔的血戰中成長起來的,對巨魔的仇恨已經徹底融入了這支軍隊的靈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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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柯林選擇跟巨魔媾和,那他將會徹底失去黑騎軍的軍心,即便黑騎軍迫於誓言還願意繼續為他作戰,也絕不會保持如今這種所向披靡的戰鬥力了。


    更何況,柯林可是一心想要迎娶薇拉的。


    如果讓聖席恩家族統治了北境,那薇拉也會徹底失去超然的地位。


    而且,聖席恩家族的重要幫手——烏曼家族,還跟柯林有仇。


    總之,不到萬不得已,柯林是絕對不會投靠聖席恩家族的。


    見無法說動柯林,查爾斯無奈道:“好吧,那我就祝你能夠在北境的漩渦中生存下來。”


    “北境?那裏不著急,先讓他們狗咬狗一陣子。我還是先來品嚐一下巨魔給我準備的這道大餐!”


    查爾斯愣了愣,然後一臉的不敢置信:“你難道還想繼續進攻巨魔王城?”


    柯林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


    “是啊,來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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