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高懸,夜風陣陣,薛劍生緊摟著雙肩坐在房前的階梯上。發梢被風吹亂了,身影被清冷的月光拉得很長很長,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白天發生的一幕幕,還在他的眼前一遍遍放映著。師父歸來時的欣喜,接受挑戰時的驚慌,被連續兩次打傷時的痛苦,以及被蘭戰和竹辰星嘲笑時的心灰意懶。


    這一天,他經曆的太多太多,多到他甚至完全沒有準備好,一切便已經目不暇接地洶湧而至。而直到此時,他才突然發現,自己原來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堅強。


    屈辱的淚水決堤而出,他突然不可抑製地怨恨起了上天的不公,怨恨自己無論付出多少努力都無法修煉出真氣的身體。


    “唉。”


    一聲微弱的歎息緩緩從背後傳來,隨後一隻大手,輕輕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薛劍生抬起淚眼,入目正是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親切而慈祥的臉。


    “師父。”薛劍生輕聲叫道,鼻子一酸,趴在梅如山的肩膀上嘶聲痛哭了起來。天地之大,此刻在他的心中,似乎隻有這個寬厚的肩膀能夠扛得起他的悲傷,也隻有這個肩膀,願意去承擔他的悲傷。


    梅如山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直到他哭得沒有力氣了,眼淚再也流不出來,才歎了口氣說道:“好了劍生,哭夠了吧,哭夠了就起來仔細聽我說話。”


    看著雙眼哭得異常紅腫的薛劍生,梅如山認真說道:“劍生,作為一個男人,我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哭泣。記住,男子漢大丈夫,寧流血不流淚,真正堅強的人,從來都不會承認淚水。雪兒已經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我了,這有什麽?就算你現在沒有真氣,也不代表你未來練不出真氣,人的眼睛為什麽長在前麵,就是要讓我們向前看的,為師相信你總會有成功的一天。再說了,你現在的這個樣子,雪兒可是很擔心呢。”


    “嗯,劍生知道,以後我再也不會了。”薛劍生勉強擠出一個笑臉,有心要轉移話題,於是問道:“師父,您是什麽時候從掌門那裏回來的?事情忙完了嗎?”


    梅如山苦澀一笑說道:“事情哪有忙完的,總要一件一件地去做。可是,為師的好徒弟卻隻有一個,這不是剛回來就過來看你了麽。”


    “謝謝師父。”薛劍生心中忽地湧起一股暖流,使他忍不住再次熱淚盈眶。匆忙擦去眼角的淚水,薛劍生掩飾地道:“師父您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掌門他老人家叫您過去有什麽重要的事嗎?”


    梅如山神色一黯,苦笑著說道:“還不是掌門他老人家退位的事情,讓大家討論我和你二師叔誰來繼任新掌門。”


    薛劍生聽了不禁眉頭一皺,疑惑道:“這也需要討論?師父您是大師兄,自然應該由您來繼任掌門才對。”


    梅如山沉默不語,一團愁雲迅速籠罩住了他整張臉。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惆悵地說道:“其實,要是沒有那件事,就算把掌門之位讓給他又如何。算了,不要談論這個問題了,為師就算是說了,你一個小孩子也不會懂。”


    他搖頭一笑,不明白為什麽會突然對薛劍生說這些,看到他已經平靜下來,說道:“現在沒事了吧,還要不要接著哭?”


    薛劍生尷尬笑笑,搖了搖頭說道:“謝謝師父的關心,沒事了。”


    “那就好好加油吧!”梅如山笑著點頭,雙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轉身離去。看著梅如山的背影,薛劍生忽然忍不住開口叫道:“師父!”


    “怎麽,還有什麽事情?”梅如山轉頭問道。


    “沒,沒有了。我隻是想問問師父,您現在是不是也有那麽一點點,認為我笨得要命,連如此簡單的真氣也練不出來。”薛劍生說完羞愧地低下了頭,梅如山睿智的目光,讓他情不自禁地感到自慚形穢。


    梅如山遲疑片刻,緩緩走了回來,雙手抬起薛劍生低下的頭,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劍生,為師從來都不曾認為你笨。或許事實上,你確實不如別人優秀,也確實沒有別人聰明,但你卻絕對比別人更加有毅力。看看你的身體,在同齡人裏麵,有誰的基礎打得比你更紮實?你一定要相信自己,給自己一點自信心。”


    梅如山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說道:“其實,為師還很佩服你呢。想當初,我在死人堆裏找到你的時候,你的母親已經死去很久了,然而你卻硬是憑著自己的求生意誌,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單隻這份勇氣,便已是非常了不起。存在就有意義,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有他自己存在的價值,而你要做的,就是努力去找到你自己的價值,明白嗎?”


    薛劍生呆呆地聽著,激動著,這一番話使他在不知不覺中,終於再次找到了失去的信心。


    看著薛劍生眼中重新綻放而出的光芒,梅如山欣慰地說道:“劍生啊,這樣吧,為師再練一遍我們昆侖劍派的劍法給你看看。隻是這次我會用上真氣,這樣你可能會有所領悟也說不定。認真點,看好了!”


    腳下重重一踏,隻見梅如山倏忽拔劍出鞘,一柄寶劍頓時閃耀奪目,忽而如蛟龍翻騰,忽而似鳳舞九天,忽而像萬木爭春,忽而若百花鬥豔,輕靈時如飛絮乘風飛翔,迅疾時像流星劃過天際,沉穩時如昆侖撐起青天,淩亂時像星鬥布於蒼穹。一套昆侖劍派基礎劍訣,在他的手中竟然也是如此威力無窮,變化多端!


    看著那漫天閃爍的劍影,薛劍生竟是看得癡了,天地間仿佛什麽都不再存在,隻有那閃爍著劍芒的靈動燦爛的劍影。他從來也沒有想過,這套他已經練到熟的不能再熟的劍法,竟也可以發揮出如此巨大的威力。以至於直到梅如山收劍很久,他也仍舊沒能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梅如山吐氣收劍,微笑著走了過來,說道:“劍生啊,怎麽樣?有沒有什麽感悟?”


    薛劍生不停點頭道:“嗯!師父的劍法好厲害,我將來有一天,是不是也能夠練到這麽厲害?”


    “當然,隻要你堅持不懈地練習,為師相信,總有一天,你一定可以練得比為師更好。現在你也再耍一遍劍法,為師順便給你指點一二。”梅如山笑著說道。


    “是,師父。”薛劍生激動地點頭道,一把拔出佩劍,全部精力立刻集中到了劍上。正在這時,遠處一名弟子忽然匆忙跑了過來,看到站在薛劍生身旁的梅如山,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恭敬說道:“大師伯,原來您在這裏呀,弟子總算找到您了。我師父和三師叔有要事和您商量,此刻已在後山等候您的大駕,他老人家吩咐弟子,請您務必盡快趕過去。”


    梅如山臉上掠過一絲詫異,然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臉色瞬間變得一片蒼白。他焦急地問道:“你可知道他們找我有什麽事?他們還找過什麽人?”


    那名弟子連忙回道:“這是師父師叔和師伯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一個小小的弟子怎麽可能知道。不過師父卻是曾再三吩咐,讓弟子請您快點過去,事情非常緊急,如果您去晚了,說不定會後悔的。”


    梅如山聞言臉色更加蒼白,身體也是微微一晃,隨後急急走到薛劍生麵前說道:“劍生啊,看來今天為師不能繼續教導你練劍了,不過為師相信你一定能夠成功。以後,你一定要好好練武,作一個堅強的人,更要照顧好你師娘和雪兒,知道嗎?”


    薛劍生聽得一頭霧水,被梅如山這莫名其妙的話唬得愣住了。他不解問道:“師父您這話是什麽意思?怎麽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梅如山勉強一笑,說道:“為師能有什麽事,難道偶爾關心你一下也不行?”他用力一拍薛劍生的肩膀,隨手整了整他的衣領,釋然說道:“為師要走了,一定要好好練功,做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梅如山漸漸走遠了,薛劍生呆呆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總覺著今夜的梅如山,很有些不對勁,心道:師父從來都不會這麽婆媽的,今天這是怎麽了?而且剛才他說的話,怎麽聽起來,好像是在交代後事一樣。


    想到這裏,薛劍生嚇得渾身一抖:莫非,師父遇上了有生命危險的事情?看著梅如山越來越小的身影,薛劍生狠狠一咬牙,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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