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之死-08】


    陳雪琴、陳月琴這對姐妹, 跟死者周子揚的關係開始於一樁離婚案。從陳月琴的供詞來看,她當初到40樓的律師事務所找周子揚,就是為了幫姐姐谘詢離婚問題, 她姐姐想拿到房子和孩子的撫養權, 但最終的審判結果, 她姐姐隻拿到了房子, 孩子判給了姐夫。


    越星文幹脆跟江平策打了個電話, 問道:“陳月琴現在還關在警隊嗎?”


    江平策找到一個沒人的角落, 跟越星文低聲討論:“目前陳月琴的嫌疑最大, 在找到有力的不在場證明之前,暫時還不能釋放。不過, 她現在的情緒已經崩潰, 眼淚把妝都糊花了,這樣的心理素質, 不像是能冷靜殺人的凶手。”


    越星文問:“舊項鏈被周子揚拿回去, 她有戴周子揚送的新項鏈嗎?”


    江平策說道:“她脖子上戴著一條紅寶石項鏈,周子揚昨晚送的。她說自己很喜歡首飾, 周子揚投其所好,每次情人節、女神節、生日, 都會給她買首飾。她現在戴的手鏈、戒指、耳環,一整套都是周子揚送她的, 周律師對這位情人倒是出手闊綽。”


    越星文道:“陳月琴不像是能提前謀劃、冷靜殺人的性格吧?我覺得她應該很喜歡周子揚, 對這段感情認真了,有沒有可能衝動性殺人?例如昨晚歡愛之後, 她聽見周子揚跟老婆打電話說跟她隻是玩玩,從沒想過娶她,於是憤怒地把周子揚推下了樓?”


    江平策讚同地點頭:“這種可能性確實存在, 除非有第三人看到她昨晚案發時不在頂樓的天台,否則,她的嫌疑依舊很難洗清。”


    他頓了頓,突然壓低聲音:“星文,我先掛了,陳雪琴被叫來了警隊。”


    越星文道:“好的,辛苦你了。”


    江平策昨晚一夜沒睡,今天也一直跟著林隊查案,他的身份是實習警察,最方便接觸到核心線索,這兩天隻能先辛苦他跟進安檢。


    越星文心裏雖然著急,但也隻能在外圍幫忙。


    陳雪琴和陳月琴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性格,這位姐姐燙著一頭卷發,穿了身旗袍,嫵媚性感,說話的時候非常直爽。林隊讓人將她帶到審訊室,江平策坐在旁邊做筆錄,問道:“姓名、年齡、職業,請正式回答。”


    審訊室的氣氛格外嚴肅,座椅上還掛著一副冷冰冰的手銬。


    陳雪琴被這嚴謹的陣仗嚇了一跳,清了清嗓子,道:“兩位警官好,我叫陳雪琴,今年35歲,是一家服裝店的老板,自由職業。那個……警官,你們突然找我什麽事啊?”


    林隊道:“你跟周子揚是什麽關係?”


    陳雪琴愣了愣,片刻後才說道:“周律師嗎?他幫我代理離婚官司,我們認識一年左右,是我妹妹介紹的。”


    林隊:“昨天下午六點半,你跟周律師通過電話,是不是對離婚案的結果表達了不滿,抱怨他沒幫你拿下孩子的撫養權?”


    陳雪琴滿臉驚駭:“您、您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江平策低聲說:“律所有一位實習生,路過樓梯間,正好聽到周律師打電話的內容,我們也在周律師的手機裏,發現了你打給他的通話記錄。”


    江平策將手機打開,調出通話記錄,昨天下午六點半左右,果然有一通電話接入,來電顯示是陳雪琴,通話時間長達5分鍾。


    陳雪琴看到眼前的證據,臉色一白,咬牙道:“周律師開庭之前跟我說,有很大的把握要到房子和孩子的撫養權,結果,法官把孩子的撫養權判給了我前夫,理由是我聚眾賭-博,會對孩子產生不好的影響。我是喜歡打麻將,但不是賭-博,一年最多輸過一萬!”


    林巍挑了挑眉:“金錢交易在5000以上就算是賭博了,要被拘留管製的,你有這種習慣,孩子不判給你很正常。”


    陳雪琴啞口無言。


    江平策問道:“所以,你是將官司失敗的怨氣,發泄到了周律師的身上?”


    陳雪琴黑著臉說:“誰叫他開庭之前很有信心,害得我也百分百相信他,將我的服裝店提前盤了出去,打算官司結束就帶兒子去外地。結果官司輸了,我的計劃徹底泡湯,兒子跟他爸出國,服裝店也虧了一大筆錢。我氣得頭疼,打電話罵他幾句……不過分吧?”


    林巍淡淡問道:“你對他懷恨於心,有沒有想過,殺掉他?”


    陳雪琴倏地瞪大眼睛:“殺他?我又沒瘋,為什麽要殺他啊?!”


    察覺到不對勁,她如同見鬼一樣盯著江平策放在桌上的手機,聲音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這手機是、是周律師的嗎?怎麽會在警察手裏?他……難道他……”


    林巍:“他死了。”


    陳雪琴渾身一抖,掉了一身雞皮疙瘩。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她立刻搖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不知道,不關我的事!他、他什麽時候死的?昨天下午我跟他打電話的時候,他還好好的,很不耐煩地說,能幫我爭取到房產已經很不容易了,讓我盡管去上訴,他不想再理我這個案子……”


    江平策問:“昨晚十點到十二點,你在哪裏?”


    陳雪琴咬著牙,猶豫不決。林巍道:“沒法提供不在場證明的話,你也會變成殺死周律師的嫌疑人。”


    陳雪琴急忙說道:“我在跟幾個姐妹打麻將,打了通宵!她們能證明!”


    林巍:“另外三個人都能為你作證?”


    陳雪琴點頭如搗蒜:“當然!我們經常一起打牌。”


    江平策問道:“有人目睹,你當初去找周律師的時候,在他辦公室待了幾個小時才出來,你們在辦公室做些什麽?可曾跟周律師發生不正當的關係?”


    陳雪琴立刻搖頭:“沒有,我隻是詳細說了說我的情況,表達了我想拿到兒子撫養權的願望。他跟我解釋了一些婚姻法的規定,教我接下來怎麽辦,因為是第一次見麵,聊得比較久。”


    林隊繼續追問:“你知道周律師跟你妹妹的關係嗎?”


    陳雪琴神秘兮兮地道:“我妹說周律師是她朋友,但我覺得他倆不像普通朋友,有一次我看見周律師桌上放了個首飾盒,當晚,我妹也帶回家一模一樣的首飾盒,那天正好是情人節,肯定是周律師送的,他倆在談戀愛吧。”


    林隊:“你可知道,周律師已經結婚?”


    陳雪琴愣了一下:“什麽?他結婚了?那我妹豈不成了小三?”她憤怒地攥住拳頭,“這個死丫頭,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打一頓,打斷她的腿!”


    江平策:“……”


    陳雪琴很快被釋放,因為她的不在場證明是目前最明確的,昨晚通宵打麻將,她的三個搭檔姐妹都能給她作證。據說昨晚她手氣很好,一吃三,贏了好幾千。


    賭博這件事不歸刑警隊管,陳雪琴和三位姐妹被民警叫去批評教育寫檢討,連她們打麻將的那家“棋牌室”也被一鍋端了。


    越星文聽到後真是哭笑不得。


    姐姐陳雪琴雖然打電話罵了周律師,但她沒有作案時間;妻子劉瀾昨晚沒下過樓;難道,昨晚真的隻有情婦陳月琴才在現場?


    齊照呢?他沒回家,卻跟警察說謊自己回家睡覺,這又是為什麽?


    江平策提醒林隊:“我們是不是該查一下齊照,還有律所的老板劉明輝?”


    林隊點頭:“嗯,一個一個問,是該輪到他們了。”


    劉明輝很快到場,這位律界傳奇,明輝律師事務所的創始人,言談舉止都風度翩翩,很有禮貌。周子揚死亡的事他顯然已經聽到了一些風聲,很冷靜地說:“我是周子揚的學長,對他比較關照。畢業以後我自己創業,漸漸混出點名堂,成立了自己的律所,周子揚也是第一批加入我律所的律師。”


    林隊:“你知不知道他私下跟誰有矛盾?”


    劉明輝搖了搖頭:“我最近幾年留在律所的時間很少,經常到各地出差,周子揚已經是個成熟的律師了,可以自己接案子,我對他的工作和私事都很少過問。我們律所有十幾位律師,我跟他們隻是‘合夥人’的關係,又不是他們的管家。”


    “昨晚10點到12點你在哪裏?”


    “我昨天中午的航班回的北山市,下午去學校接孩子,晚上到家之後就沒出去過,陪孩子練琴練到11點左右才睡下。”劉明輝昨晚回小區之後確實沒出來,這一點小區的監控足以證實。他也沒有作案時間。


    最後一位嫌疑人齊照,坐在審訊室的時候支支吾吾目光閃躲,一口咬死自己昨晚在家睡覺,直到林隊放出小區的監控:“你說在家睡覺,但金座佳苑小區的監控,並沒有拍到你回家,你是從天上飛進自家窗戶的嗎?”


    齊照尷尬地笑笑,強行辯解道:“我還有別的住處,昨晚沒回金座佳苑!”


    林隊:“可是星河大廈寫字樓門口的監控,也沒拍到你出門。”


    齊照:“…………”


    江平策冷冷地道:“昨晚,你一直留在星河大廈?”


    齊照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


    林隊:“有什麽不好說的?趕緊說,不然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齊照快要將一口牙齒給咬碎,甚至忍不住爆出粗口:“操!我有個案子過兩天就要開庭,昨晚本來想留在律所加班整理資料,結果,真他媽的倒黴,我居然看見陳月琴和周子揚這兩個人偷偷摸摸去廁所玩刺激,我真的……恨不得自戳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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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嘴唇微微哆嗦著:“我、我追了陳月琴整整半年,她一直若即若離的不給準話,我本以為她是矜持的女神,結果……太他媽毀三觀了,在女廁所做,這兩個變態!”


    如果他的話屬實,目睹暗戀的女神跟人在廁所裏鬼混,確實會想讓人自戳雙目。


    江平策道:“周子揚不但搶了你的客戶,還搶了你暗戀的女人,你有動機殺他吧?”


    齊照急忙搖頭:“不至於,為了這樣的人渣搭上自己,我是瘋了嗎?”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他立刻拿出手機,打開其中一段錄像:“昨晚10點到12點,我躲在自己的辦公室,沒敢開燈,拉上窗簾,窩在沙發裏跟朋友聯機打遊戲,跟我開黑的幾個人都能作證,我們一邊打遊戲一邊語音。”


    手機裏有他跟幾個朋友在群裏的文字聊天記錄,語音記錄,遊戲記錄,10點到12點他們開黑打排位,輸了4把、贏了4把,一晚上白忙活。齊照遊戲技術還可以,把把都是mvp。


    他也是政法大學畢業的,比周子揚低兩屆,因為周律師搶他客戶、還搶走他暗戀的女生,怒而殺人,動機說得通。但他總不至於一邊打遊戲,一邊把周子揚推下樓吧?


    審訊結束後,江平策將結果告訴了越星文。


    越星文分析道:“嫌疑人全都有不在場證明,妻子劉瀾、老板劉明輝,監控顯示沒下過樓,陳雪琴昨晚打了一晚上麻將。而齊照和陳月琴都是一麵之詞,齊照暗戀陳月琴,關係複雜,這兩個人還是有嫌疑。”


    他摸著下巴想了想,突然問道:“對了,那筆現金呢?”


    江平策道:“銀行流水的調查結果出來了,最近三年內,周子揚並沒有從銀行支取過超過10萬的現金,而現場抽屜和箱子裏的現金額度高達200萬。”


    越星文精神一震:“也就是說,這筆錢,其實是他的灰色收入?”


    江平策點頭:“沒錯。事務所的律師,跟創始人劉明輝是合夥人關係,劉明輝給他們提供辦公地點和客戶資源,他們打官司的收入,會給律所一定比例的提成。客戶付款一般都會走律所的賬戶,律所也有專業的會計,給各位律師打錢,並幫他們納稅。”


    越星文順著這思路分析道:“這筆錢沒走律師事務所的賬戶,也沒走周子揚的私人賬戶,而是200萬的現金……那就隻有一個解釋:來路不明,不義之財!”


    之前還懷疑他是不是為了轉移夫妻財產把存款取出來,但銀行流水並沒有他取現金的紀錄,況且,他一個律師,轉移財產方法多得是,沒必要用“取現金”這種笨辦法。


    看來當時的推測,第三種可能才是最正確的。


    周律師受賄,拿了筆巨款,來路不明的錢,他也不敢貿然存進銀行。


    而知道這件事的人,當然可以用這個理由來威脅他,逼他交出這筆錢,這也是他突然提著一箱子現金回到星河大廈的原因。


    這個知情者,或許才是真正的凶手。


    會是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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