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香街在解放前是個賣香料的集市,原是湘金商道上的重要支點,後來通了湘金鐵路,才慢慢地衰落下來。這整條街裏還能看到像民國片裏一樣的小灰瓦木屋簷的商鋪,也算是一條老街。


    老說要發展旅遊,卻一直沒紅火起來,就成現在這半死不活的狀態。偶爾有些遊客過來,就賣些土特產度日子,整條街跟麗江大理那種老街完全比不了。卻也有種原生態的美。


    宋煜把車靠邊停下,叫住想往街外走的王橫。


    王橫看車愣了下,才擠上車。


    往裏車也開不了,都是青石板路,還很狹窄,宋煜就熄火聽著老楊問他怎麽了。


    這提親不是像現代人結婚那樣在成親那日,開著車去踢下門,放幾串鞭炮那種。而是拿著彩禮過來的,屬於比較正式傳統的。


    王橫跟他父母都來了,彩禮也準備好了。


    五萬塊錢,外加一套金首飾,還有一顆零點五克拉的鑽戒。要說他也沒能拿出這麽多東西,都是他家人幫他拚拚湊湊弄出來的。


    這也是女方那邊要求的,誰知一開門,就吵起來了。


    女方父親一瞧王橫他爸,上來就揮拳頭對臉一擊。


    王橫他爸先被打得頭一暈,看到是誰後,毫不客氣,拎起門外擺著的竹竿就衝女方父親的肚皮一捅,捅了個四仰八叉。


    王橫他媽也不是省油的燈,一瞧,嗬,都打成這樣了,也沒說勸架,掃起門邊放著的掃帚,來了個王八拖地,對準女方母親的臉就是一通抹。


    王橫和他女友瞬間呆滯,跟兩座雕像似的,好半天才想起來要勸住。


    各拉各媽,各拉各爸,才把人給拉開。


    女方父親一站定,就破口大罵:“姓王的,你這個不是東西的家夥,你還有臉進來,你信不信我拿菜刀削了你?”


    “趙沐,你也不是個好貨,要不要今天就把你做的事都攤開來?看看誰當年沒理!”王橫他爸罵道,“你要敢拿刀,我就回山裏把我那把獵槍拿出來轟了你。”


    一瞧這勢頭,王橫直接拉住他爸扯住他媽,就出來了。


    “你別想跟姓趙的女兒成親。你爸媽雖說盼你成家盼了十幾年了,可這親事不成,你找別的女孩。”


    王橫他爸媽扔下一句話就帶著彩禮走了。


    剩下王橫一人孤苦伶仃地站在街頭,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真要拋下女友,他也做不出來。雖說備胎很多,可那都是備用的。


    “這不定當年你爸跟你女友他爸老婆有一腿,那這樣推斷的話……”


    老楊思路很開放的亂想,王橫臉都綠了。


    “這不成兄妹戀了嗎?”小齊說,“這得送刑場吧?”


    王橫臉一下又白了,跟張打印紙差不多。


    “我覺得這事沒那麽邪乎,哪能找個女友都是失散的親妹,那天下還不亂套了?”白家純皺眉說,“我想是不是當年你爸把你未來嶽父坑了?像是把他工作給弄沒了一類的?”


    “那也不會記恨到現在吧?白科你想想,王橫他爸臨走前說的那話,那鐵定王橫跟那女的是素未謀麵的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啊……”


    老楊越說越混亂:“你們想,當年的情況是,眼看女友他爸就要結婚了,王橫他爸半夜偷偷摸摸的跑到女友她媽家裏,跟她來了個婚前最後的一場溫馨……或者是王橫他爸早就跟女友她媽好上了,後來始亂終棄,於是女友她媽就找了女友她爸,五個月就生了女友……”


    “我呸!”王橫亂擺著手說,“老楊,你這都說的叫什麽?五個月,那人家不會懷疑嗎?”


    “切,就是懷疑又怎樣?”老楊哼道,“這愛到濃處,就是做個便宜老爸,人家也不會有意見的。”


    宋煜覺著這說得太亂了,這又是喜當爹,又是接盤俠,這王橫的未來嶽父也不能悲催到這地步吧?


    “咱們先別亂想,我和王橫過去瞅瞅,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再商量怎麽辦。”


    “宋哥,我這要過去,連我都打怎麽辦?”王橫擔心道。


    “有我在,打你你就把我推到前麵去,”宋煜拍胸口說,“你把膽壯些,就你這膽小如鼠的模樣,還想娶媳婦?”


    王橫臉一紅,就說:“成,我跟宋哥去。”


    “你們也下車,就在外頭等著,我把車停好。”


    有宋煜幫著壯膽,王橫氣足了些,在前頭帶路,走了大約十來分鍾,就指著個木屋說:“就這間……”


    “你還有膽回來?”啪地屋門拉開,露出張氣勢凶悍地老臉。


    “爸……”王橫低頭喊。


    老臉喝道:“收聲!我沒你這便宜兒子!我家麗花就是嫁給狗都不會嫁給你!給我滾!”


    這就是那個趙沐?


    名字起得文雅,長的卻是張比那看場子的大漢差不了多少的凶臉,要不是上了年紀,再年輕個十來歲,這臉上的凶相更是嚇人。


    王橫畏縮地想要轉身,宋煜就上前一步說:“趙叔,我是王橫的同事。您就是想把王橫趕走,也得給讓他死個明白吧?這一見他爸媽就打起來,這是咋回事?”


    “問他爸去!”


    趙沐轉身就要關門,宋煜一往前一伸,硬將門給往裏推。


    “看不出你還有些力氣?”趙沐冷笑一聲,手上加力。


    宋煜笑了:“趙叔,這門板要壞了……”


    “壞?”趙沐一愣,耳中就傳來哢嚓一聲,整扇門板化成數截,爛在地上。


    “我草你媽,你幫這姓王的過來搞事是不是?”趙沐虎眼圓瞪,當即咆哮,轉身就去尋趁手的家夥。


    宋煜看王橫更加縮了,沒好氣地說:“給我把腰挺直了,走,咱們進屋。”


    趙沐在屋裏找了把鐵鏟,回來一看宋煜和王橫就要踏進屋,大叫一聲,揮著鐵鏟就衝宋煜的脖子削去。


    宋煜臉一沉,也怒了。


    叫你趙叔,是瞧在王橫的麵子上,你生氣歸生氣,要把我弄死,那可沒得客氣了。


    就聽蓬地一聲,趙沐被宋煜撞倒在地,手中的鐵鏟被奪下來,直接插在水泥地上,看得趙沐倒吸一口涼氣。


    剛才還沒覺得宋煜手頭的力量有多大,可這一下,他是知道自己萬萬做不到的。


    “麗花!”


    王橫瞅見目瞪口呆坐在屋裏椅子上,臉頰還掛著淚痕的女友,急忙喊道。


    趙麗花的媽就在她身邊,扶著她的胳膊,看王橫在喊,就是一呸:“姓王的,趕不走你是不是?還敢傷我家老趙!你這還沒娶麗花就這樣,我還敢把麗花嫁給你?你做夢吧!”


    屋裏還有別的親戚,本來是來沾喜的,誰知看了場鬧劇,就有人去扶趙沐起來。


    “我也不是一定要王橫娶趙麗花,你也不能讓王橫死個不明不白吧,你們隻要把道理說出來,真有理,這事就算完了,我也不會賴在這裏不走。”


    宋煜說著,趙沐就死死盯著他看了會兒,衝那些親朋好友說:“今天讓大家看笑話了,改天我請大家喝酒。”


    那些人識趣的說家裏還有事,就找借口走了。


    “我要把前因後果都說了,你們就走?”趙沐冷聲道。


    “你說吧,要是瞎編的我能聽出來。”宋煜接過張椅子坐下,又讓王橫也坐在旁邊,看他一副戰戰畏畏地樣子,就沒好氣,“我說你這叫啥模樣?這還沒說呢,誰知道趙麗花是不是你親妹?”


    趙沐臉色當即一變:“你這話什麽意思?”


    趙麗花也傻眼了:“爸?王橫?”


    宋煜趕緊笑說:“胡說八道呢,趙叔,您說。”


    趙沐哼了聲:“我和那姓王的是在插隊的時候弄出的心結,結的仇……”


    趙沐當年和老王是在一個地方插隊,說來初中還是一個學校的,因為那時鬧得歡,被學校趕到那雞不拉屎的地方做知青。


    趙沐那時就這長相,往回推年輕幾十年,也沒見得好到哪裏去。


    老王可就不同了,那是風度翩翩,一表人材,瞧王橫就知道。


    雖然是校工,卻能擁有兩位數的女朋友,還能把時間都安排好,不出岔子,那就是再有手段,沒有賣相也是白搭。


    那時剛下去的時候,那裏的支書就說有間屋子不能進。


    老王偏就不信邪,拉著趙沐跑了進去。


    半夜裏鬧鬼,都看到個白頭發的老爺爺在說故事。那也沒啥,不是那麽滲人。可偏老王出來後,就在隊裏說是有什麽白發女鬼,還說那鬼上了趙沐的身。


    趙沐又那長相,別說上身,就說他是個鬼,也多半有人信。


    這一亂說,就弄得趙沐在隊裏沒人敢跟他親近,在鄉下七年,連個女友都沒有。本來還要參加高考的,人家也不推薦,把趙沐氣得從那時就將老王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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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回城,趙沐有天夜裏就找個機會把老王打了,害得老王現在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兩人的仇是越來越深,本著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偏偏趙麗花和王橫攪到一起,還上門來提親。


    這趙沐能答應?老王也不答應啊!


    一聽不是親妹,王橫就鬆了口氣,事情不是沒有轉圜餘地的啊,讓自家老爹低頭就行了。


    宋煜也笑了,就想拉著王橫離開,才起身,瞟到牆角處的一個爐子一樣的玩意兒,眼睛再也挪不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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