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何故,剩下的幾隻鬼並沒鬧騰出啥事兒來,因此這對滿心期待的眾位愛死團員是相當慘重的打擊,一個個垂頭喪氣,神情萎靡,唉聲歎氣不斷。


    於是在一段時間的沉寂之後,秦時玉提出了為gloria舉辦追悼會來衝淡這低迷氣氛、調動同學們的活動積極性的建議。於是乎,在全票通過之下,名為“第一屆沉痛追悼我們可歌可泣的好同學gloria暨愛死團燒烤大會”在夜幕即將來臨之時在別墅後院展開。


    ——當然其中也有一些雜音,諸如“為什麽會是第一屆難道還會有很多屆麽?”之類的提問,但是很快就消失在摩拳擦掌歡快得滿麵紅光的愛死團眾的深情凝視之下。


    不多時,後院不是很大的地方擺上了桌椅,布置得雖不甚精美,倒也還井井有條不顯雜亂。餐盤裏擺滿切割、粗製好的肉食蔬菜,看起來相當的可口。


    當還沒暗下去的天空出現了月亮那沉靜的身影時,在眾位同學們的鼓掌聲中,作為大會司儀,秦時玉不緊不慢地走上臨時搭建的會台。微微點頭致意之後,秦時玉環視眾人,沉默幾秒,不大卻能讓每個人聽清的聲音響起:“同學們,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們今年能聚集在這裏,是因為一個人。而這個人就是大家或許熟悉或許並非那麽相熟的我的室友gloria·lion。”


    停頓,掌聲響起。


    “作為她的室友,我也許是在場眾人裏最為合適評價她的一人。在我眼裏,gloria同學刁蠻任性、不講道理、胡言亂語,有著非常顯著的未開化蠻夷人特征……”


    秦時玉忽然停止說話,目光頂向某個角落。順著她的視線,眾人齊齊看向某塊不平實的土地。


    嗖!一隻沾滿泥土的手忽然破土而出,這隻像蛇般的手鑽出之後扒拉著地麵,呈爪狀勾起,筋骨暴露,在地上抓出五道深深的印痕;一陣聳動之後,一坨夾雜著眾多泥沙的的金發頂出地麵,gloria蒼白陰沉的臉浮現在眾人眼前。


    在瞪了一眼秦時玉腳邊寫著此次大會名稱的牌子後,冷酷得仿佛來自最深地獄的叫聲自gloria嘴裏飆出:“虞詩沁!你什麽意思!你們這群可恨的……嗚!”


    隻見一團之長程兮言一個箭步踏到gloria身邊,用手帕捂住她的嘴,示意其妹程笑言將不斷掙紮的她自土裏拔蘿卜似地拔起,扛到秦時玉身邊放下,眨巴眨巴眼睛。


    ——你明白的。


    秦時玉回以程兮言一個“我懂的”之眼神,側身讓開位置,拉了拉gloria讓她站在場地正中。


    “同學們,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一下此次追悼會的主角gloria同學。”


    啪啦啪啦排山倒海般的掌聲與口哨聲、粉絲們歡迎偶像般的尖叫聲響起,怒氣正上頭的gloria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擾得不知所措,被泥土左邊一道右邊一道弄花的臉蛋不太明顯地紅了紅,扭捏一番,方才跳腳吼道:“誰來告訴我究竟是怎麽回事?還有你虞詩沁,難道你的本事就是在人背後說壞話麽?”


    秦時玉卻是不理他的質問,很有記者風範地提問道:“gloria同學,請問你對於來自天南海北的大家能聚集到一起為微不足道的你舉辦追悼會,是否感到很榮幸?”


    愣了一下,gloria神色複雜地掃視一遍眾人,緩緩開口:“嗯,我沒想到我死的時候居然會有這麽多人來懷念我,我以為……不對!!我還活得好好的,而且什麽叫做微不足道!我堂堂gloria·lion,有著偉大的姓氏,無人能及的高貴出身……”


    她的話被秦時玉打斷:“gloria同學,我想問問你對你的追悼會滿意麽?是否覺得有不足之處,可以說出來參考一下,這樣下次辦起來我們也好改進。”


    “恩,這個嘛,差的地方實在太多了,首先是地點問題,實在是太寒酸,怎麽的也得在可以容納萬人的大禮堂,”略一沉思,gloria指著腳邊道,“再說說物品,就一個紙殼子寫上幾個字就標明是我的追悼會,非常!非常非常的掉價!有損我的身份!建議用鉑金製造的哥特風格牌匾,字的話用各色珍貴寶石鑲嵌而成,用小篆,尤其是追悼二字,標明性質的關鍵字……混蛋!!都說了我還沒死!”


    秦時玉麵向眾人,麵露淺笑:“看來gloria同學相當滿意大家的勞動成果,有當事人的認可,我想大家對方才的努力也感覺值得有此一回了。那麽,我們一起來為她默哀三十秒吧。”


    gloria氣的吼叫連連——無奈現場寂靜一片,哀悼的誠意十成足,她那不知哪國語言的憤恨連珠炮隻能對天發射。


    而後在滿臉微笑的程兮言牽領下,鬱悶的gloria不知被帶到了哪個角落呆著,第一屆沉痛追悼可歌可泣的好同學gloria暨愛死團燒烤大會得以順利而繼續進行。


    不太習慣這樣熱鬧氣氛的秦時玉找了個機會擺脫采取粘人戰術的衛昂,獨自鑽進了樹林。


    她喜歡這樣的感覺。在雖然隻是一小部分,但見不到任何人工痕跡的原始環境裏,踩著厚實的落葉,慢慢而獨自地行走,安寧而寂靜。奇形怪狀的枝丫湮沒在黑暗中,凹凸不平的地麵時有蛇蟲篡過,陣陣掠過頸部的冷風,深入到骨子裏的陰森,很有親切感。


    正放鬆身心行走間,耳朵明銳地捕捉到一陣由遠及近目標像是她這個方向的腳步聲,秦時玉回過頭,以她在黑暗中完全不會受到任何阻滯的視力,清楚地看到笑的不懷好意的蘇千金快步而來。


    ——這不懷好意當然是秦時玉的主觀看法。


    作為一名能夠輕易吸引女性目光的雄性生物,麵容俊朗這樣的優越條件令蘇千金再怎麽笑也讓人很難將他而後齷齪、猥瑣、禽獸之類的形容詞聯係起來,即使……他笑得稍微蕩漾了那麽一點點。


    雖然蕩漾也不是個太好的形容詞。但是,誰也不能勉強一名下定決心並準備展開積極追求、更巧的是找著合適時機求愛的男子保持一臉正人君子的表情,對吧?


    “好巧啊,嗬嗬……咳。”蘇千金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是在說廢話,沉默不語地跟著秦時玉散起步來。


    秦時玉顯然不是喜歡在無人小樹林裏和他人並肩而行的個性,沒走兩分鍾,便停下腳步,漠然盯了蘇千金兩秒,意思是讓他別再跟著,散步可以,分開散。但是她的眼神不知被誤解到了那種程度,一向厚臉皮的蘇千金竟抵不住這凝視,微微低下頭,蜷起拳頭擋在嘴邊幹咳兩聲,半垂眼簾,用溫柔得可以滴出水的眼神瞄著秦時玉的肩頭。


    秦時玉悟了:天師就是天師,不同於凡夫俗子,喜歡在野外解決生理排泄方麵的問題,看來她的存在妨礙了他辦事,瞧他羞於啟齒的模樣……


    轉身,走人,留此地與他方便。


    “等等!”蘇千金一見秦時玉要離開,連忙道,“詩沁,我有一些東西想給你看看。”


    秦時玉微微詫異了:還得有人看著才行?


    許是沒料到她不僅不停下還有越走越快的趨勢,蘇千金也就省略掉從各種小冊子裏學來的花招,直奔正題。


    隻見他摘下墨鏡,凝神閉眼,兩指夾著一張碧綠的玉片一點額頭,按照某種很有韻律的軌跡在空中虛劃幾下,繼而睜眼,異於常人的眼睛燦若繁星,指尖玉片驟然霧化開來,飄散在空氣中,化成一團幽綠的氣體。


    這團氣體又裂開成一團又一團,每團壯大開來,幽綠之色越發凝鬱,不過片刻,這方空間裏蕩開百團拳頭大的綠火,活潑璀璨地穿梭於林間。


    兩人之間,或明或滅,夢幻一般。


    綠光照亮了蘇千金唇邊漾起的淺淺笑意。他為他高明的招數而自豪。


    在他看的那些電視劇小說裏,男主角們用丁點大小的螢火蟲就能毫不費力地俘獲美眉們的芳心,而如今,他的這些綠光們何止是那小小螢火蟲光芒的百十倍?想來,收到的成效也是百十計吧?


    蘇千金的笑容越發蕩漾。


    “你想叫我看的就是這些……”秦時玉算是放下了對蘇千金奇怪要求的鄙視,眼裏卻蒙上了一層不解。細長的手指伸出,捏住一團綠光,鑒定無誤,這團玩意兒無論是從觸覺、味道、色彩、感應等各個方麵說來,都是隻有在一些古老墳地才會滋生的特有物質——


    “鬼火?”


    蘇千金的笑容忽地凝滯。


    恰在此時,兩人的手機鈴聲同時響起,打破了這說尷尬不尷尬說正常也不太沉重的氣氛。


    “喂~時玉玉玉玉~我遇到了我的真命天子嗷嗷嗷嗷嗷嗷你快回來我要和你分享我快要爆掉的喜悅啊哈哈哈哈!”手機那頭,阿青明顯不正常的尖叫聲響起。


    秦時玉尋思著估計是阿青每個月總有那麽幾次的發癲時候到了,利落果斷地掛斷了通話,一回頭,蘇千金頗有些皮笑肉不笑地掐斷了通話,以秦時玉的經驗判斷,這應該是某個人要倒黴的征兆。


    在麵對秦時玉時,蘇千金又恢複了一臉陽光燦爛:“罷了,詩沁,既然你不喜歡看這些,那麽我們換個……”


    “誰說我不喜歡。”秦時玉饒有興趣地捏著手中的鬼火。它們,讓她依稀回憶起一些往昔的時光,年紀大了,偶爾,也喜歡回憶回憶過往。


    “你喜歡,我就陪著你看……一直。”


    然後兩人靜默的獨處時間並沒有太久,氣勢洶洶的女鬼協同一家兼不知哪來的路人鬼甲乙丙丁前來報仇了。


    “你知道我是誰麽?”


    “不知道。”


    ……並未料到秦時玉回答得這樣快,在女鬼的認知裏,說出這樣台詞的時候對方不是該愣著等她一口氣說完麽?好在這並未妨礙她接下來的台詞,想到自己的後台,女鬼底氣更足了十分,猙獰地笑道:“你知道我的老大是誰麽!你知道我老大的老大是誰麽?”


    秦時玉用看傻x一樣的目光瞪著叉腰冷笑的女鬼以背景123。


    倒是蘇千金比較給麵子,對上了話:“是誰?”


    “哈!哈!哈!你們聽著,不過聽了可別害怕!”女鬼歪嘴一笑,“我的老大的老大,就是傳說中殺人不眨眼所過之處屍橫遍野得罪了她讓你生不如死死了還要死連骨髓都能給你吸幹綽號上天下地無所不能屠神弑佛風流俊俏鬼中一枝花俏麵玉娘子血手魔心霸天龍——秦!時!玉!而我的老大,正式她坐下一萬零八百邪魔中最得寵的厲鬼人稱無所不能金睛利齒雪嶺小白蓮青姑娘!”


    “哇,稱號真長。”蘇千金單純地感慨了一下。


    “哢擦”秦時玉踩斷了腳下一枝樹枝,對蘇千金道:“你先回去,我和這些鬼朋友們,有一點兒事情需要交代。”


    ……


    秦時玉和那些鬼們到底談了些什麽,蘇千金不知道,也沒有去問,他知看到了當天晚上,這些鬼們異常地賣力演出,各種創新各種出奇,拚了他們的鬼命在嚇愛死團的成員們,成效顯著,讓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學子們都體驗了一回什麽叫做發自內心的恐懼。


    隻是他有些想不通,作為嚇人一方的鬼們,為何老是驚恐地瞧向秦時玉的方向,就像是……被老板監視工作的可憐小員工似的。


    當結束了兩天一夜驚恐之旅的秦時玉回到公寓時,迎接她的是瑪麗淚汪汪的雙眼和阿青的一臉桃花。


    “嗚嗚嗚玉玉~你一定要幫幫我,我被欺負了好可憐哦嗚嗚嗚!”瑪麗將筆記本電腦推到秦時玉身邊,指著屏幕上播放著恐怖特效的信件抽泣著道,“櫻之學院、歐盟暗界學院、米帝神院……還有這些這些,”指著聯名落款的十幾個學校,“居然說下周要來m大交流學習,誰不知道這些學校就是我們黑暗世界的孩子們上學的地方,各種妖魔鬼怪都有,他們肯定來意不善,聯合起來欺負我這個弱女子!自古紅顏多禍水,這都是我的錯麽嚶嚶嚶!”


    “是麽?”秦時玉對瑪麗的習性多有理解,她的話,一般而言不可信。


    瑪麗臉漲得通紅,悲憤道:“這麽多年的朋友我的人品你還信不過麽?我發誓我句句屬實,他們肯定是除了嫉妒我的美貌和智慧外,不爽我在這神秘的東方過的風生水起順順利利,想來分一杯羹!”越說越激動,瑪麗一拍筆記本,也不知觸碰到什麽鍵,就見那小小的屏幕閃了兩閃,透露出了真相。


    “哈哈哈這就是你們魔王大人的雕像恕我眼拙那不就是一坨(嗶——)麽?這種東西你們也敢堂而皇之地放在你們學院大門口笑死我啦~”


    “嘖,這就是你們口中的最傑出成果?最優秀學生?別丟人現眼了跟我們m大的閉起來就是渣啊渣~”


    “怒了?不服?有種就來中國啊,姐姐我一定會好好招待你們,讓你們這群井底之蛙見識見識什麽叫人才,什麽叫才華,什麽叫天之驕子~”


    以上,鐵一般的事實證明,瑪麗這位閑得無聊的家夥以m大副校長的身份對世界各地的黑暗學院進行了各種讓人咬牙切齒的群嘲,並且仇恨拉的相當穩,犯眾怒的後果,就是各大院校聯合起來即將抵中給以她為首的m大進行一番狠狠的教訓。


    “那個,我也不知道我為啥會這麽做啊……嗯……我忽然想起來,我有點兒事……你,不……您和阿青慢慢聯絡感情,兩天不見你們感情會生分的,88!”


    吱兒一身,瑪麗變做她很不喜的形態,小蝙蝠,嗖嗖沒了蹤影。


    瑪麗一走,阿青就地滾了過來,扯著秦時玉的褲腳:“時玉~時玉!現在的我好想找人分享我的喜悅!”


    “說吧。”


    一邊打開電視收看股壇快訊,一邊聽起了阿青她從未說過的感情史。


    阿青是個骨灰級網遊玩家,在多年前最初的網遊開始出現在網絡上的時候她就有幸嚐試,並結實了一個知己,但那時的阿青隻是個——青澀的發酸的小學生,愛情之芽還沒有萌發起來,隨著那款遊戲的忽然終結,她和那個不知性別年齡的網友斷了聯係;而後她有玩過數款遊戲,並時不時地遇見一個可以深交的人,又因為種種原因失去了對方音訊;直到昨天,她閑來無聊和她最新玩的一款遊戲中玩得相當合胃口的朋友談起自己的網遊史,才發現原來這個人,竟是過去數款遊戲裏她印象最深的那個人!


    換了那麽多遊戲還玩在一起的居然是同一個人,這是何等的緣分,當下,兩人都激動得不行,更激動的是得知雙方都在t城,便同時提出在明天相見一麵。


    不相信男人不相信的阿青徹底亢奮了,深深覺得她的春天來臨!


    在阿青的撒潑打滾要死要活中,秦時玉答應了陪同她去網友會麵這個“一生一次的請求”。


    翌日


    城中心某間頗有情調的咖啡館。


    秦時玉看著坐在對麵陪伴著師弟來的蘇千金,默然不語。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緣分。


    阿青垂著頭,指甲狠狠地摳著桌腿,也不知道是高興得還是惆悵的。原來與她有著斷斷續續連綿不絕緣分的網友,就是蘇千金他師弟!那位長發披肩走粗獷野性風格的健朗青年!


    青年名為楊眉。


    許是見到了在心中有著重要位置的青草妹妹,這位豪邁的純爺們兒坐得筆直,任誰都看得出他有些局促不安——由於阿青又換了張皮外加多重保護的緣故,蘇千金和這位楊眉同誌都沒能察覺到阿青是隻鬼,也就蘇千金能察覺到她有點兒與眾不同,卻也沒到能看出她是非正常人類的程度。


    “啊……哈,說、說點兒什麽吧?老這麽坐著,真別扭。”楊眉心直口快,顯然是沒啥和年輕女性相處的經驗,連忙將期冀的目光投注在蘇千金臉上,心想,這位蘇師兄最近整日在研究什麽戀愛小秘訣、約會指南的東西,總該知道該怎麽起話頭吧。


    被師弟所信任的蘇千金自信地摸了摸下巴,點點頭表示一副包在他身上的模樣,說道:“我這個師弟是個好人啊,三歲會走路,八歲會說話,十歲被師傅撿上山修行,別看他看起來大大咧咧的模樣,其實他挺細心的,特會關心人,師兄弟們的藍衣服藍襪子都交給他來補,就跟新的一樣,針線活兒相當棒,堪稱門中一絕;優點數都數不上來,吃一頓飯能幹三頓飯的活,很好養,現在購買還送……咳恩。”


    楊眉呆了半晌,忽地冒出一句:“青草妹子,我就想問問咱能處個朋友不?還有那青草妹子的朋友,能和咱師兄處個朋友不,我看他那裏藏著你的照片,有事沒事兒拿出來瞎樂嗬,口水都差點兒滴出來了,我覺著他肯定很中意你咧。”


    蘇千金無力扶額:他這師弟,平時看起來穩重可靠,怎麽一到關鍵時刻……這腦子就跟被驢、不,被大象踢了似的?


    阿青被如此直接的告白給震撼得忘了摳桌子,呆愣愣地扔下一句:“我去wc一下……”便倉皇逃之。


    獨留秦時玉與這對迨π值芏俗槊婷嫦嚓铩


    “我師弟的話你別當真,”看秦時玉沒啥反應,蘇千金遲疑了片刻,又似自言自語道,“其實,當真也並無不可,反正雖沒他說得那麽誇張……”


    就在秦時玉吃下一小塊蛋糕,琢磨著是不是該把話當真的時刻,風一般的阿青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她的嘴角有一摸鮮豔的紅漬,捂著心口,倉皇地倒在桌上,上氣不接下氣的她驚懼地道:“他、他回來了!”


    咖啡館中的圍觀群眾看到這樣的景象第一個反應就是——尋仇?!有誰這麽大膽敢在鬧市之中傷人?眾人向某處看去。


    那是一個男人。


    他有著一頭漆黑如墨的長發,瘦削的身材裹在剪裁合體的黑色長衣長褲中。


    敢於這樣裝扮的,想必是個長得不錯的男人吧。


    可是,沒人看到他的臉,更確切點說,是……不敢看。那是源於生物的本能,對於比自己強大百萬倍的生物畏懼的本能。


    那個男人的氣勢,壓的他們的目光根本就不敢向上挪動。


    偶有那麽兩個不信邪的,戰戰兢兢地抑製住咯咯發抖的牙齒,硬著脖子看去,便被那帶著強烈死氣、漠視眾生的黑眸奪取勇氣,軟軟地癱倒下來。


    就像……靈魂都被那個人吃掉了似的。


    一步,又一步,每一步像是踩在每個人的心尖上,那個男人走到了秦時玉一桌。


    蘇千金如臨大敵,皺著眉頭,有些不確信地喊出了這個男人的名字:“薑墓?”


    而被喊到的他,看也不看蘇千金一眼,麵目表情地動了下眼珠,敲向秦時玉。


    至於目光焦點的秦時玉正在看阿青。阿青嘴角上那溜疑似血跡的紅色液體,怎麽這麽像最近出的新型食物……蠟汁?番茄味的。


    閉目慘白著臉裝半死的阿青刺溜一下從緊張的楊眉手中躍起來,舌頭一卷舔去唇邊的——蠟汁,幹笑了兩聲,道:“我這不是製造點兒緊張的氣氛慶祝薑青年的回歸嘛哈哈哈哈~”假裝沒注意到楊眉的悵然,阿青用力拍了拍薑墓的肩,“這麽會兒沒見,薑青年你咋變化這麽大呢我差點都認不出來了啊。”


    薑墓一聲不吭,與秦時玉對視,直到秦時玉說了聲“回來了啊”才像是融化了一絲絲兒的寒冰,升起微微暖氣,輕輕點了點頭。


    就在阿青“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的目光中,薑墓接連串的台詞猶如雷霆不及掩耳之勢旱地裏炸死好多隻鴨子傾瀉而出。


    “阿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麽想你?我閉著眼的時候,想你;睜開眼的時候,想你;身邊遊過一條魚,想你;遊過一群魚,想你想你再想你,想到我那早已經不再跳動的心疼痛萬分。那一天,你離開了我,頭也不回地離開,是那麽的決然,那麽的無情,獨留下我,在那深邃的海底,度過一個又一個孤單的日日夜夜,看電視劇中一段又一段那麽美好、那麽純真、那麽偉大得不能再偉大的愛情。為什麽啊?為什麽我們不可以擁有那麽那麽偉大的感情,我是真心愛著你,你知道嘛?”


    冷酷的薑墓忽然激動起來,圍觀群眾頓時覺得心中有一萬頭咆哮馬奔騰而過。


    按住秦時玉的雙肩,薑墓如小言男豬一般瘋狂地搖晃起來:“你知不知道我快要崩潰了啊!你說不定在我與我自己做鬥爭的時候,投入了某個該死的男人的懷抱!為了你,即使毀天滅地我也在所不惜!如果你不愛我,這天何能而為天!如果你不愛我,這天何德能為地!”


    所有人不約而同環臂抱住自己的身體:明明剛才還挺溫暖,怎滴忽然趕到一陣惡寒?並伴有胃部不適等各種狀況……


    正在搖晃秦時玉的薑墓突然如同電力用盡的機器人,軟軟地倒想秦時玉。


    秦時玉倒也沒很不厚道地閃避開來,而是難得好心地接住了他,告知一聲,扔下阿青和蘇千金楊眉兩師兄弟,先行告退。拖……沒錯,依舊是拖著薑墓悠然離去。


    “蘇師兄,怎麽了,你不追上去麽?”楊眉不解地問道。


    默然半晌,蘇千金才緩緩開口:“不知道……也許我晚了一步,也許……不,不會就這麽錯過的。”


    “師兄你第六感一向很準誒和女人差不多。”楊眉善解人意地開解道。蘇師兄常以神算而自居,所以,安慰他猜得準總是沒錯的。


    “……師弟你慢慢和這位姑娘培養一下感情吧,師兄我決定去雲遊四方一段時間。”


    就在阿青暗喜惹人眼的蘇千金要離得遠遠時,發生的以下對話戳破了她的美好幻想。


    “啊?師兄你決定去哪兒雲遊?”


    “暫定校門口周圍吧。”


    “神馬!校門口!”阿青坐不住了,質問道,“我說這位同誌你這雲遊也稍微近了點兒吧,所謂雲遊,不是指雲遊四方遊山玩水跑得遠遠兒的麽?”


    “這位……青草姑娘,這你就不懂了,所謂雲遊隻是一種對心境界的修行,我們所追求的隻是這樣一種對自我的磨礪,對自我的……”


    “得了啊您!說白了不就是自我滿足自我yy懶得出遠門對麽?”


    “我也覺著是,蘇師兄你這好像有點兒不對。”


    “師弟……”男大不中留啊。


    薑墓是躺在沙發中醒來的,沙發的溫軟讓睡夠了海底的他略感不適。


    睜開迷茫的雙眼,透過扭扭曲曲的牆角,係著圍裙在廚房裏忙碌的秦時玉印入了他朦朧的視線裏。


    閉上眼睛,薑墓千瘡百孔的心自深處柔軟開來。


    某個不知是早晨還是午後,睡懶覺的他在溫和的陽光中起來,看見親愛的妻子在廚房裏為他忙碌,洋溢著令人食欲大增的飯菜香味,他起床在她的笑容中進餐,互相親吻對方的臉頰,從而開始新的一天又一天……這,就是他夢想中的生活吧。


    可惜,曾經從未實現,因為,煮飯的那個……是他。


    淺淺歎息一聲,他又閉上了眼小憩一番。


    然,幻想中秦時玉溫柔地叫著他起來的場景並未出現,無奈隻能自覺地從沙發中坐起,幸福地走向餐桌。


    “粥呢?”望著空空的餐桌,灶上洗的幹幹淨淨的小鍋,薑墓詫異地問道。


    “吃完了。”


    “……我的那份呢?”


    “那種東西,存在過麽?”


    “原來,我在你心中不過如此,連一份粥,都比不上。”薑墓慘然一笑,捂住了雙眼,笑聲破碎而哽咽,“我想要的,不過是很少很少,而你卻一點希望都不留給我,是該笑我自作多情麽?你現在一定在得意吧,得意你那麽高傲,那麽的不可及,像天空中的飛鳥,而我卻傻傻地站在原地,卑微地、可憐地,等著你有回頭看我的那一天……”


    一時間,他的背影孤傲、寂寞、淒冷。


    “……方便麵要吃麽?”


    “要!”薑墓歡天喜地地坐在餐桌邊,從筷筒裏取出筷子眼巴巴地望著秦時玉,眼睛撲閃撲閃,就像隻等待主人喂食的寵物,偏生流露出的氣質又夾雜著一絲溫文和沉穩,像陳釀一般醉人。


    用句流行的話……這貨是腦殘了還是精神分裂了?


    秦時玉不由得深刻檢討,她自己那當時鎮壓海底播放各種被阿青評價為精神攻擊武器的各種電視劇一舉的行為……真是多餘!


    冤孽啊!


    且不說精神因為受到刺激而產生各種各樣問題俗稱精神病的薑墓給秦時玉和阿青造成了多大的困擾,被瑪麗狠狠嘲諷的各校聯合代表團如約出現在m大。


    作為接待一員的秦時玉在看見這些所謂的優秀代表後,相當罕見地認同了瑪麗的某些觀點:就這些打扮的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非人生物的妖魔鬼怪們,水平真的連勉強夠看都稱不上。


    也許是秦時玉的皮相過於出色,某個不長眼的妖怪牢牢地盯上了她,趁著某個沒人的時刻,這個不似男不似女的家夥,搖晃著身子,輕吐發音有些怪異的中文,媚眼如絲,將爪子伸出:“噢~多麽美麗的小人兒啊,過來讓姐姐好好瞧瞧,你這柔嫩皮膚下的骨肉有多麽可口,姐姐會很溫柔的,不要怕~”


    秦時玉之做了兩個動作:一是開門,而是放杏。


    杏高高興興地拎著這個和她有某種類似屬性但是段數差了十萬八千裏的小妖怪□□去也,而聯合代表團卻是出師不利,剛來就損失一名代表,不可不謂損失重大。


    正所謂開了一個不好的頭,就意味著接下來將會兵敗如山倒,潰敗之勢如流水東去稀裏嘩啦不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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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時玉也不知道是什麽體質,尤其容易被這些妖魔鬼怪盯上。


    比如,路過走廊,看見一個背身蹲著的和服小女孩,隱約聽見她在嗚嗚地哭泣。秦時玉會想知心大姐姐一般走過去溫柔詢問小妹妹出什麽事情麽?當然不會,既然知道這是妖怪,那自然是目不斜視地走過。但妖怪卻不死心,瞬移到秦時玉身前,轉過頭道:“大姐姐,你知道……我的臉在哪裏麽?”


    說完,移開捂在她臉上的手掌,露出一張沒有五官的麵孔。


    回答她的,是秦時玉蹬過去的鞋底。


    真是太不給麵子了!


    又如身著拽地鬥篷的少女,邪邪一笑,露初妖豔的麵孔,伴隨嘶嘶之聲,一頭長發活了起來,糾成一簇簇,化作眼放紅光的蛇,吐著鮮紅的杏子。


    秦時玉一扭頭。


    不解她的舉動,美杜莎一族的少女也學著她扭頭像琢磨她為何有次舉動、有何意義,然後……她看到了一麵鏡子。


    傳說,見到美杜莎的人會被石化,而他們本身,也不能幸免。


    結果可想而知。


    再如……


    短短兩天之內來找秦時玉麻煩的妖魔鬼怪估計占了代表團一半以上,瑪麗完全沒料到秦時玉居然如此受歡迎,還感慨了好一會兒。


    但是誰也沒把這當回事兒,因為在秦時玉麵前,這些代表們的戰鬥力別說是5,能不能達到1都有待商榷。


    所以當真正的麻煩到來時,所有人的心理準備都不夠。


    秦時玉萬萬沒有想到那代表團裏竟會有人擁有連她都會感受到威脅的法寶。


    雖然抗得住,卻也會受到些許傷害,估計要三五個月才能恢複過來……


    衝天的光柱飆過來那一刻,薑墓的身影突兀出現,而後一切就像沒有發生一般,全都消失了。


    瑪麗的記憶消失了一部分,她不知道為何會四處拉仇恨;


    代表團們的記憶也消失了一部分,對他們自己的行為也回憶不出起因是為何;


    薑墓,也消失了。


    之後的幾個月裏,秦時玉利用手中各種力量,卻遍尋薑墓不獲,就在阿青察覺到她有越來越冷的趨勢時,在某個晴朗的午後,連秦時玉也失了蹤影。


    直至三個月後,秦時玉拖著幹屍一般的薑墓再次回到了眾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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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年以後,m大的女教授秦時玉芳名遠播,追求者眾,卻未見她接受任何人,有人說,她是在為意外身亡的未婚夫守寡。


    秦教授領養了一名小男孩,那男孩天生雙目失明,讓多少人歎息他生著一張俊俏的小臉蛋兒,這孩子的名,和m大數年前神秘失蹤的男生同名為,刹,讓人浮想聯翩。


    又是數年之後,某隻躺屍躺得麵色紅潤的屍乍然醒來,茫然地打量周圍,懵懂自問:“我是誰……你是誰?”時,剛回家的她一愣,臉上有了溫柔的笑意,走到他身邊,執起他尚無體溫的手答道:“你……女朋友,或許,可以做你妻子。”


    晚霞的光輝照進未來得及關上的房門,一地暖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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