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輕點兒……”脫離噩夢之階梯,薑墓埋首揉著肚子發牢騷。


    沒聽見秦時玉的教訓聲。


    不遠處晃過一隻軀體殘缺不全的惡靈,幽幽地發著陰寒的冷光,薑墓這才想起他們是在通往黃泉的幽冥鬼域路上。根據以往的經驗,他的愛人們雖然因愛而克服了恐懼,接受他這僵屍,但對於鬼還是極怕的。秦時玉是隻鬼→女鬼→雖說性格差些,性別好歹屬於女。


    該不會她害怕了吧,所以一直不出聲?


    快步向前趕兩步,抬起頭——薑墓才發現自己會擔心她會怕惡靈絕對是腦子有病!


    穿著比壽衣還寒人的飄飄白裙,一頭比身長的黑發飄飄飄,走路也是忽高忽低地飄飄飄,貌似還在哼小曲兒……


    最恐怖的就是她!沒看到路邊的惡靈都被此女嚇得往別處躲麽!


    同時薑墓也低估了自己的殺傷力。


    白發,紅黑眼,臉上啥痕跡都有,還因著剛絆到腳一隻腿暫時需修養……


    前鬼飄,後屍跳,兩家夥歡歡樂樂把黃泉到!


    “不走那邊。”拉著呆屍薑墓飄到一旁,指著那繁忙的渡口,“那是來投胎轉世的鬼走的官渡。像我們來探親、辦事的,應該走那邊。”


    順著秦時玉的指尖瞧去——冷清許多的渡口上幾艘小船。


    “這叫偷渡。”啃著船夫準備的蠟燭點心,秦時玉繼續為薑墓解惑。


    “……”


    下了船走不遠,薑墓推不過熱情美少女端來的熱湯,喝了一口,仰頭便瞧見黑底紅字的“孟氏大湯館”。


    “噗!”


    “砰!”


    被滿臉湯水的美少女抄起湯碗敲得舊包未退新包又起,薑墓顧不得揉包,撲到橋邊扣扣喉嚨。


    “放心,能讓人失憶的孟婆湯不會被促銷小姐送你手裏。”


    經曆多番苦難,薑墓總算完整地來到了地府鬼口管理處。


    “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我決定要你先聽壞消息:林靜雅的所在已經查到,當然也還來得及投胎。好消息是她已經喝了孟婆湯。”


    “嗯……喂!”還沒來得及感慨情人已經忘記自己,薑墓便被秦時玉判斷好壞標準弄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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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對她而言。人生同你這笨蛋僵屍扯上關係,她能不算倒黴?”


    世上最悲哀的事,不是被說是笨蛋,而是被說笨蛋後卻無法反駁——薑墓的真實寫照。


    容光煥發的林靜雅與對她一見鍾情的某路鬼。


    分割線是花海。


    秦時玉與眼睜睜瞧著一天前躺在他懷裏說“即使喝了孟婆湯我也不會忘記你”的病弱情人正與別鬼嬉戲的薑墓。


    “隻要她幸福,我……就很開心。”


    “裝情聖前記得把自己的手管好,你手刺傷了不要緊,別抓壞這些花,要賠錢。”


    “你就沒點同情心?我剛失戀。”


    “哦哦~哦哦~薑兄弟你好慘,姐姐帶你去吃肯德基,乖點哦哦不哭不哭~”


    “誰!哭!了。”未免經嚇到分割線對麵新成的情侶,薑墓壓低聲音,留戀地看前·愛人林靜雅一眼,“走吧。”


    回去的路上,又一次經過三生石。


    薑墓忽地停下腳步,抬手摩梭石上早已被歲月抹去棱角的模糊刻印沉默不語。


    “三生石,三生路。在三生石留下姓名的情侶,是否真的能攜手共度三生三世?”


    “看那裏。”秦時玉示意他看向鄰近石壩上靜坐的幾千人。


    “他們?”薑墓原以為,那些全是被xx功洗腦、不服中國本土教派成立的地府安排的邪教人員在靜坐示威。但仔細看,不過片刻時間,便有一人起身離去,再也不回。那麽?


    “他們全是在等待仍在世的戀人。然而真正等到的少有,即使真等到也沒用。人轉世之後,前塵往事皆已忘卻。一生又如何?萬世又如何?”


    “你不懂,情……”


    “姻緣天定,三生石上的姓名早已注定,非人力所能為。所以你別想偷偷摸摸往上刻字,破壞地府公務會被押去坐鬼牢。”


    “……”


    再度驚到幽冥鬼域的惡靈之後,秦時玉同薑墓踏上階梯。


    來時是向下,歸去是仍是向下,未免遭到先前的同等待遇,薑墓特意走在秦時玉後方。


    走著走著,秦時玉停住腳步。誤以為她又要做什麽壞事,薑墓防備地後退兩步,警戒半晌卻發現她在看他處。


    被一鬼一屍注目的是個男子。


    長發被整齊束在玉冠之內,著身象征天官身份的長袍,是極少見的黑色,不見飄逸的仙氣、倒有幾分冷凝的沉重穩健,花樣極少,隻在袖口、袍底滾著金色雲紋;一雙黑色短靴也不知是錦是緞哪種布料做成,鞋麵光潔不染塵埃。


    像是察覺到他們的注視,天官低下頭,露出張同殷刹分毫不差的臉。


    就連那雙眼睛,也是同一桶顏料倒出來的灰藍色。


    也許是被仰視得多了,這與殷刹形似的天官隻是稍作停留便從容離開,片刻之間,消失無蹤。


    久久不見秦時玉有何動靜,薑墓耐不住走上前去拉拉她的衣袖:“喂……”


    秦時玉應聲而倒。


    薑墓接住倒向他的秦時玉不知所措。


    這裏的風,其實很大……


    扶著秦時玉,不知怎樣出去的薑墓在原地傻站。


    站了足足半小時也發覺秦時玉有醒來的跡象,被風刮得腦子亂的薑墓開始胡亂思考打發時間:一隻羊、兩隻羊……她頭發很滑,唔,腰也很細……既然已經死了,也不怕被他克死,他倆說起來挺配的……呃!


    薑墓默默地將秦時玉安放在階梯上,然後伏下身抱住階梯,腦袋發狠似地往上撞,一邊不停地念道:“我瘋了我瘋了我瘋了!”


    “砰砰砰!”撞得之用力,仿佛這堅固的階梯都被薑墓撞成了吊橋,晃動個不停。


    “你瘋了,向我磕頭我也不會保佑你替你治瘋病。”


    “……”


    “把手肘擦幹淨。”


    “為什麽?”腦袋大概被撞短路的薑墓乖乖地服從指示。


    “遞過來。”秦時玉勾勾手指。


    “為什麽……唔!”薑墓腦部終於開始運作:到底誰才是僵屍!看秦時玉二話不說便咬屍的模樣,比他還專業。


    瞄著她白白細細的脖子,薑墓思考:要不咬回去?咬?還是不咬?


    沒等薑墓糾結出個結果,秦時玉鬆口,起身:“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不過舒服多了。”


    ——怒!感情我薑墓就是秦時玉你泄氣的道具啊!


    不過怒歸怒,路,還是要走的,薑墓跟上秦時玉。


    這趟地府行,心碎了碎,肉體也差點碎,真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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