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的軍訓曆史,在1994年來說並不長,也就是幾年的功夫。讓大學生們集體參加軍訓的根本原因很難考究了,歸根結底也就那麽一兩個,是否是因為前幾年生某件事的後遺症不說也罷。七零後們是嬌氣不起來的,不說家裏兄弟姐妹都是不少,就論八十年代那種一周不一定能吃上一頓ru的家庭條件,想當小皇帝都不可能。


    和後世比起來,九十年代中期的大學生的確還能算得上天之驕,考上了大學就意味著前途無憂,畢竟這個年代社會的主流還隻是初中或者高中畢業便參加工作。這是一個還沒有擴招的年代,中考的升學率還不及一半,何況高考?


    安然終於把寢室裏那幾位的聲音和人對上了號,早晨火辣辣的陽光不到七點就把一眾百般不願的牲口們照醒了。不知道是哪位大師設計的這種麵朝東方的宿舍,簡直比法西斯還要凶殘幾倍,夏天早晨的陽光照在身上,誰也沒有那個功力能繼續睡下去。這個沒有窗簾的大學宿舍,真的傷不起。


    寢室裏賴在床上不願意動彈的眾人,順勢再舉辦了一場臥談會,聽著外麵叮叮咚咚敲臉盆和拖鞋踢踢踏踏的聲音,大家聊天的內容一致對這棟樓的設計師起了控訴,和設計師一起倒黴的是播音員。雖說那個小妞聲音很甜美,可那有七點鍾就放音樂吵得人不得安眠的道理?


    “這音樂……挺熟哈?”喜歡吃雪糕的林浩滿臉的疑惑。


    安然的下鋪是計算機專業的陳文,憧憬著成為比爾蓋茨第二的矮胖灑笑道:“虧你還讀了這麽多年的書,連運動員進行曲都聽不出來?”


    “擦,這麽大早的放這種音樂幹什麽,不會是要做吧!”韓彬彬一骨碌爬起身,身材瘦的人就是靈活:“哥幾個起來吧,都七點一刻了,趕緊起床一起早飯,八點還要軍訓呢。”


    “唉……”眾人齊齊歎了口氣,再也躺不住了。


    一陣鬼哭狼嚎的歌聲裏,大家悉悉索索的穿著衣服爬起來,茶杯叮當作響,匆匆忙忙的衝進每個樓層一個洗漱間刷牙洗臉。男孩幹這些都是飛,巾打濕一下擦把臉便是好了,不要幾分鍾便收拾停當,你一言我一語穿上下來的i彩服,怎麽穿都怎麽覺著不大合身,想像安然這樣的普通身材還好,那葛高就慘了,手腳短了長長的一截,引來一陣哄堂大笑。端上形狀各異的碗盆,調羹敲打著飯盒底鐺鐺的響,35寢室的牲口們混入下樓的人群,懷著期冀和好奇開始了大學生活的第一天。


    “立正,向前看……”


    口令聲在場的此起彼伏,複興大學南場是文科院係的軍訓場地,南場很大,一個足球場加上八個並排連在一起的籃球場連同外圍的田徑場,將將把文科院係幾十個班容納進去。


    烈日高照,汗流浹背,麵龐黝黑的教官們,這邊是軍訓的寫照。


    安然原本比這些教官們還要黑些,一年的高強度訓練下來,菲律賓的太陽可比上海的恐怖多了。好在回到江南在家裏保養了一個月,這算略顯得白淨的膚sè。現在又要暴曬半個月,恐怕又要步入等同於東南亞土著人膚sè的行列了。


    “第二排第三個,出列!”


    安然歎了口氣,大步走了出來:“到。”


    “誰讓你動的,現在罰你做五十個俯臥撐,全班站軍姿延時半個小時!”教官的話一出口,全班一片嘩然。全班的同學怨聲載道,不少人幾分嫌惡的看著安然,怪他的小動作讓自己受牽累。隻是他們如何會知道,這隻不過是教官隨口找的借口罷了,就算安然的軍姿再標準,他說不行那就是不行。


    “報告。”安然喊道。


    教官一挑眉:“說。”


    “我要求單獨和你說幾句話。”安然盯著這位一上午已經找了好幾回岔的少尉,一字一句的說道。


    教官凝視他一會,終於點了點頭:“好,你跟我來。”


    安然大步跟在教官身後,兩人走出幾十米外這停下腳步,這裏是場的邊緣,附近沒有人。


    “說吧,什麽事?”年輕的少尉比安然也大不了幾歲,絨絨的嘴唇上顯得還有些稚氣。


    安然再向前走了一步,靠近些說道:“章教官,今天上午你故意挑了我三回病,每一次都是無理取鬧,你自己心裏明白。我知道這是董舒天要你幹的,所以並不怪你,但是你沒有必要每次都把整個班級牽扯進來,這樣我會很不高興。”


    年輕的少尉一愣,眨了眨眼說不出話來,畢竟還隻剛剛軍校畢業的兵,忽然被自己找茬的受害者點出他心中本就不認同的行為,他有些無言以對。


    安然接著說道:“恐怕你還不知道為什麽董舒天要你找我的茬吧,我可以告訴你。他的妹妹是我的nv朋友,所以會出現這件事。之所以單獨和你說這件事,是不想你太為難,畢竟他是你的團長。我希望你待會再沒事找事的時候,不要把別人連累進來就好,你明白嗎?”


    安然的語氣從平淡到嚴厲,年輕的少尉忽然有種感覺,對方是長官而自己卻是士兵。這句話的結尾很嚴厲,可身為教官的他卻無法說出一個不字。居移xin養移氣,安然久處高位,號施令慣了身上自然帶著一種上位者的尊嚴,讓人不敢質疑。


    “我……”少尉猶豫一下,安然直視著他,少尉略略點頭:“好吧,我知道了。”


    “謝謝,”安然微笑:“還有半個月時間,希望我們能相處得愉。”


    少尉教官尷尬的笑了笑,眼睛瞥了一眼空無一人的主席台,輕輕舒了口氣。


    談話時間很短,片刻之後兩人便在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走了回來,無視那些探究的神情,教官揮了揮手:“全體稍息,休息十分鍾。”接著,在一片歡呼聲中繼續說道:“安然,俯臥撐五十個!”


    “是。”


    安然沒有理睬四周投過來的好奇眼神,自覺的俯下身。五十個俯臥撐不多,對於特種部隊五百個起步的俯臥撐連五百個引體向上來說,是件不值一提的事情。安然隨意的做著,教官一瞪眼,驅散幾個想過來圍觀的醬油黨,蹲下身輕輕問道:“你怎麽和我們團長鬧這麽僵?他好像挺好說話的,怎麽會不同意你和他妹妹j往?”


    “嗬嗬,他不同意有什麽用,我喜歡就夠了。”安然手臂張曲一邊輕鬆愜意的做著俯臥撐,一邊慢條斯理的答道:“這件事你不要打聽了,有些事情知道多了反而不好。反正你記住一點就行,每天給我找病沒關係,別牽連到別人,這樣我就無所謂。”


    “嗬嗬,你也是部隊大院出身的吧,我看你的動作都挺標準的,就是好像敬禮有點不倫不類……”教官越感覺到自己此舉的正確xin,隻看這個學生寵辱不驚的模樣,就能明白他的不簡單。想來也是,能讓據說是太黨出身的團長放在眼裏的人物,肯定不是自己能招惹的。沒有人是傻瓜,尤其是混上了軍官位置,誰都是要往上爬的。若是無端得罪了權貴弟,說不得今生便前途無望了。


    “這個……”安然一撐手直起腰來,坐在地上略微喘了口氣笑了笑,他的軍禮在中**人的眼裏自然是不標準。菲律賓營地的禮節都是采用美式,因為美軍是公司大的主顧,在美式軍營中受訓一年的人,忽然再接受中式的訓練,別的東西很好適應,唯獨這敬禮有點難。


    “你和我靠這麽近說話,不怕你們團長給你穿小鞋?”安然繞過了這個話題。


    教官下意識回頭看了看,嘿嘿的笑了幾聲:“他不是不在嘛,你看,我也是沒辦法。”


    兩個幾分鍾前還是針鋒相對的人,莫名其妙的坐在一起嘀嘀咕咕親熱得很,真是讓人費解得很。94邏輯班幾十號散坐在樹蔭下休憩的學生,奇怪的打量著這一對組合,怎麽也想不通他們在搞什麽名堂。


    安然,這個名字算是被全班的同學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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