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斯是個健忘的人。


    塞勒斯也是個記仇的人。


    塞勒斯的健忘,是他會刻意忘記那些令他不舒服的、恐懼的、不想記住也不願記住的事情。


    塞勒斯的記仇,是他會莫名其妙的糾結一些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糾結的事。


    忘記,有的時候並不是忘記,隻是一時想不起來了而已。


    但當他需要想起來時,所需要的隻是把自己的封印揭開,雖然揭開的過程很痛苦,但是因為經過了時間的沉澱,自己的抗疼痛能力提升了也說不定。


    塞勒斯以為自己不怕死就很強大了,可現在他發現,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比讓他死還難受。


    比如說,他感到了心痛,一種清醒的痛,這讓他不得不想起一些以前刻意忘掉的事。


    塞勒斯摸了摸左臂上的臂箍,怎麽忘了這個標誌呢,每一個伊莫頓的學徒都應該有一個,顯示著伊莫頓的所有權,隻是在當時,塞勒斯就沒有,因為這樣,他以為自己是特殊的。


    現在想一想,在他被那個瑪瑙色兔子眼殺害以前,他也和所有學徒一樣,帶著那臂箍呢,隻不過,複活後,不知怎的,他自然而然的忘記了。


    原來,在記憶深處,他是記得那次意外的死亡的。


    ——————回憶的分割線——————


    三千年前——


    塞勒斯的母親是法老的情人之一,說穿了也隻是一個女奴。


    在一場貴族的酒宴上,塞勒斯的母親被賜給了那位掌握上埃及兵權的大貴族,連名分都沒有的隻作為一名侍女跟在貴族身邊,一年之後生下了塞勒斯。


    塞勒斯繼承了母親的美貌,自四歲起就被選為宮廷侍從,禦用孌童的候選(別考慮古埃及的倫理觀,那是個jq四射的時代),在母親的調教和暗示下,小塞勒斯頗得公主的歡心,得以跟隨公主左右,從而避免了給法老或其他大貴族侍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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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勒斯的母親不愧為曾經在法老後宮待過的人,短短十年,這位曾經的女奴就牢牢掌握了那位大貴族的後院,直到正式登上貴族夫人的寶座前,那位大貴族除了塞勒斯,沒有一個兒子能夠活過成年,包括塞勒斯上頭的兩個哥哥,無不死得蹊蹺迷離。


    簡單幹脆的手法,隻有被美色迷惑的大貴族才故意不去注意吧。


    或者說,那位大貴族的父親是真正愛上了身為女奴的母親的。


    塞勒斯不知道,也不願去想,當他被法老叫到宮殿,遺憾的告訴他,母親被父親殺害時,唯一的念頭居然是,“終於動手了呀,我還以為他真的不在意呢!”


    法老接著微笑著告訴他,現在那個大家族,隻有塞勒斯最有資格繼承將軍之位,他可以選擇當將軍,或者,嚐試另一種生活,侍奉神祗。


    母親有沒有真的愛過父親,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母親一定是愛著自己的,因為在母親死的前一天,他最後見到母親的時候,母親平靜的告訴他,“去做祭司吧,塞勒斯,你要好好活著”。


    塞勒斯一直聽從母親的話。


    “我不要當將軍!”塞勒斯睜大了眼睛看著法老,一副賭氣的樣子,“那個男人的一切我都不要!”


    法老笑了。


    塞勒斯心裏也在笑,他知道,隻有不要,才能獲得。


    法老說,那個家族的一切,都由塞勒斯繼承,而塞勒斯,將進入神廟,受到神祗的庇護。


    那個時候,埃及的宗教領域,風頭最勁的人是伊莫頓,一個侍奉冥神奧西裏斯的最傑出的大祭司神官。


    當初入神廟的小學徒仰望那個走在神廟高台的男人時,唯一的想法是,“切,不過是運氣好點的家夥。”


    然後,那家夥走下神壇,用手指彈了彈發呆的塞勒斯的腦門,“這個小家夥是誰家的,看上去不怎麽聰明呐!”


    “伊莫頓大人,他是新來的,可憐的孩子,父母去得早,留下他一個人,塞勒斯是主動選擇了侍奉神祗的……”旁邊法老派來的人慌忙介紹。


    伊莫頓似笑非笑的瞅了瞅塞勒斯的樣子,“我這裏不需要孌童!”


    塞勒斯炸毛,眯著眼陰森森的說,“小人非常理解,因為神官大人伺候神祗很辛苦,所以能夠體會孌童的辛苦。”


    “啪”一個巴掌扇得塞勒斯跌倒在地,出手的是伊莫頓身邊的侍從。


    抬手阻止侍從進一步的懲罰,伊莫頓饒有興趣的蹲下來,看著塞勒斯倔強的眼神,“雖然不聰明,但可以調教調教,收下吧,阿努比斯神殿還缺個打雜的。”


    就這樣,塞勒斯成為了一個阿努比斯的小學徒,那一年,他十二歲。


    如果塞勒斯一直安分規矩的做他的學徒,也許事情會簡單很多:最多被伊莫頓和手下不時刁難,背背咒語,擦擦神像,替祭司們跑跑腿,混到一定資曆轉正,然後混到上埃及的地方當個神廟主持,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可塞勒斯是個追求上進的孩子,尤其是得知法老有意裁減他的封地,家族裏有人想取代他的位置時,他覺得自己的地位應該得到進一步提升,不然以後隻能守著越來越少的土地過活。


    所以他拋棄了自尊,屁顛屁顛的跟在伊莫頓身後,百般討好,除了賣身什麽都做(伊莫頓不喜歡孌童是真的,他正和安蘇娜打得火熱),偷搶拐騙,打小報告……隻要伊莫頓願意真的傳授他點東西,然後讓他順利晉級,他什麽都願意做。


    然後那個看似尋常的一天來了,他接到了一個伊莫頓的任務,到荷魯斯的神殿去一樣東西,現在回想起來,那個傳話的小學徒是和他同一批被法老送進神殿的,原來,那是一場陷害伊莫頓的陰謀。


    那個包裹在亞麻布裏的東西是《亡靈聖經》,是荷魯斯神官秉承法老命令故意向伊莫頓要求觀摩查閱的,已經觀摩了一個月還沒悟出來,必須歸還了。


    歸還是一回事,被盜取又是一回事,被阿努比斯的學徒盜走,還可以誣陷在伊莫頓身上,隻要殺人滅口毀屍滅跡做得幹淨點就成了。


    塞勒斯雖然在神廟中身份不起眼,但在當時的政治環境下,他的死或失蹤卻是法老打擊伊莫頓勢力最合適的導火索,一個處理不好,伊莫頓就會萬劫不複。


    可是,伊莫頓奇跡般的複活了塞勒斯,在沒有屍體的情況下,成功複活了一個大家都心知肚明死去的人,這次複活是伊莫頓執掌奧西裏斯神殿以來,第一次也是最震撼的一次力量展示,從此,《亡靈聖經》被名正言順的保留在死神信徒手中,隻要伊莫頓在一天,死神信徒的地位就不下於太陽神信徒。


    而塞勒斯,成為了伊莫頓力量的活證據,一輩子被要求留在神殿,不許離開奧西裏斯庇護的範圍,直到再次被伊莫頓連累至死。


    經曆過一次死亡的塞勒斯,這一次徹底把自己的忠心奉獻給了伊莫頓,他開始用心學習魔法,專心經營自己的家族,把大量的金錢、土地、奴隸貢獻給伊莫頓,助長伊莫頓的勢力,因為他清楚的知道,伊莫頓垮了,他也活不成。


    而對於法老,就算伊莫頓本身不在意法老的伎倆,塞勒斯也時時刻刻算計法老,要知道,他其實是很記仇的。


    死過一次的塞勒斯,展現了驚人的魔法天賦,就連伊莫頓都不得不讚賞他的天賦,這時的塞勒斯分外鬱悶,早知道自己有這種天賦,幹嘛一開始走旁門左道,一門心事拉關係找靠山,到頭來還被人算計到死,這一次,沉下心思學習起來,反而順利晉級。


    ——————回憶的分割線——————


    理清了自己的思緒,塞勒斯卻感到一陣心酸。


    三千年前,他被連累製成木乃伊時,說完全不怨恨伊莫頓是不可能的,他費盡心思為伊莫頓製造大好形勢,隻差一步就可以問鼎王座,偏偏伊莫頓為了所謂的愛情辜負了一眾人的期望,那時真有種怒其不爭的感覺。


    所以,塞勒斯複活後,不光因為穿越前的記憶影響,另一方麵是有著切身經曆,所以塞勒斯壓根兒沒想複活伊莫頓。


    可是,命運就這麽奇妙,歪打正著複活伊莫頓後,伊莫頓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幫助伏地魔修複靈魂,又再一次破壞了塞勒斯的計劃,這時候的塞勒斯,真有種吐血的衝動。


    塞勒斯很想知道,那失去記憶的一個月,伊莫頓和他究竟經曆了什麽,但無論他怎麽回想,都有種力量阻止他揭開那個秘密。


    摸著左臂的臂箍,那是許久不曾戴過的奴隸標誌,可初次接觸時,塞勒斯並沒有太多抵抗情緒,那是因為,自己心底深處也承認了自己是屬於伊莫頓的東西嗎?


    真是改不了的奴性啊!


    抬起頭,悵然看著窗外的星空,塞勒斯知道自己已經中了一種名叫伊莫頓的毒藥。


    如果他沒有出現,塞勒斯或許會寂寞,但會安穩的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但他出現了,塞勒斯心裏有了依靠,有了想念,便會不自覺的軟弱,期盼著導師的寵溺、庇護,卻忘了自己也有天賦,也可能變得比導師更強大。


    直到被伊莫頓從高高的哈姆耐布特拉拋下來,聽到他冷冰冰的命令,抱著《亡靈聖經》的副本拚命演算時,塞勒斯都不敢往另一方向去想。


    或許,從一開始,伊莫頓就不是真正的寵他,護他,隻是捍衛自己的財產,隻是要利用他達到什麽目的,一切都是情勢所逼,伊莫頓一開始就說過,“他不需要孌童。”


    而塞勒斯,最討厭成為孌童,唯獨對伊莫頓卻有著複雜的心思。


    要說伊莫頓在擁抱他時,他有驚懼,但何嚐不是一種患得患失的驚喜,因為知道伊莫頓曾經對安蘇娜的深情程度,所以無法抑製的動心了。


    現在仔細回想,伊莫頓一開始就知道塞勒斯是法老安排進他身邊的一顆棋子,是個無關緊要的棄卒,當然如果這個棄卒投誠,他自然是歡迎的,更何況塞勒斯身後還有那麽一個大家族的勢力呢。


    之後,塞勒斯表現出來的天賦,也足以擔當他的左膀右臂,哪怕是到死,他都還在算計著讓伊莫頓登上王座。


    這一世,伊莫頓在神祗力量沒落的時代複活,其複活的關鍵就是塞勒斯。


    作為阿努比斯的祭司,複活後的塞勒斯有著伊莫頓也沒有的神的眷顧,隻要善加利用,複活奧西裏斯神祗,重振伊莫頓的勢力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還是在利用我嗎?”塞勒斯迷惘的看著星空,“那一個月裏,是在給我下禁製?還是在給我洗腦?哼哼,伊莫頓老師,除了安蘇娜,你誰都未曾愛過,是嗎?”


    塞勒斯用幾乎把左臂扯下來的力量掐著那個臂箍,眼神漸漸變得陰沉,喃喃自語,“擾亂我心的人,別逼我,別逼我做出選擇,既然能讓你複活,我也能把你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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