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間門開著,她一進去就聽到了馬桶衝水聲,以為他已經吐得差不多了,腳步也就緩了緩。


    可她剛到衛生間門口,燕西爵又開始吐,而且吐得很凶。


    蘇安淺皺起眉走進去,原本沒有多大起伏的神色,在忽然看到馬桶裏的暗紅色時驚愕得有些慌。


    他在吐血!


    “燕西爵,你怎麽樣?”那時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麽了,跟著在他旁邊跪下,一手拍了他的背,一手去抽紙巾。


    她拿著紙巾替他擦嘴角的時候,燕西爵才知道是她,側首看了看,把紙巾拿了過去,擦了一下隨後扔到紙簍裏。


    強忍著難受,靠在一旁牆邊,勉強睜眼看了她,清淡的低沉:“沒事。”


    他伸手衝走了暗紅,蘇安淺根本不敢直接去看。


    擰眉看著他蒼白的臉,“去醫院吧,你這樣下去不行的。”


    縱然他是個男人,但吐血吐成這樣已經夠嚇人。


    燕西爵卻無力的笑了笑,呼吸慢慢平緩下來,“也不是沒有過,吐完就好了。”


    蘇安淺抽了紙巾捏在手裏,“季成去拿藥了,如果不行就去醫院。”


    他是坐在地上的,背靠著牆,蘇安淺想扶他的時候,他擺了擺手,強忍著再次襲來的不適,還努力彎了彎嘴角:“你先出去。”


    蘇安淺皺起眉,“我是沒見過你的狼狽的樣子,但也不至於嘲笑你,迪醫生拜托我了,我就盡量把你照顧好。”


    燕西爵自嘲的一笑,“誰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跟任何人都關係,都比我好。”


    這已經算是比較敏感的話題,但是這個時候說出來,似乎也沒有反感。


    反而,他竟然有一種令人同情的感覺。


    蘇安淺低了低眉,沒說什麽,也不想跟他聊這些東西,原本不打算跟他有任何交集,現在這樣已經出乎預想的軌跡了。


    “我扶你吧,地上涼。”她伸手。


    燕西爵看了她一會兒,倒也配合的握了她的手,可就在他想站起來的一瞬間,一陣腥味翻湧而出,握著她的手沒來得及鬆開,連身體都來不及轉到馬桶邊。


    蘇安淺心裏已經,隻覺得手腕熱乎乎的,胸口的衣服也被濺了血滴,低低的驚呼堵在喉嚨口,滿臉慌張。


    手還被燕西爵緊緊握著,她也忘了抽回來,隻試圖給他遞紙巾,又覺得沒什麽用。


    “我、我去叫醫生!”她扔掉紙巾,也顧不上身上沾了血,想站起來,腿竟然發軟。


    燕西爵一手抓著馬桶邊,很用力,骨感的指節都是蒼白的,卻也收緊了握著她的力道。


    “不用。”他低沉模糊的嗓音,因為吐得實在太厲害,沒有力氣,沒有血氣,聽起來又多了一種柔柔的深濃,“也許你比醫生管用……”


    “你都在說什麽?”蘇安淺是真的很著急,使了勁兒想把手抽回來,“失血過多會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燕西爵略微低眉,看著她竭力想抽回去的手,看了好久,才看向她的眼,“你在害怕?”


    因為她在發抖。


    從指間到手腕的發抖,臉上略略的生氣,或者說無措。


    他卻忽然蒼白的彎了彎嘴角:“擔心?”


    蘇安淺不說話。


    好在燕西爵又緩下來了,莫名的淡笑看了她,隻是這笑起來怎麽都讓人覺得心酸。


    他的目光從她臉上,到她胸口一片血漬,又看了被他握著的手,猩紅一片,確實狼狽又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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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西爵之所以不著急,是他知道自己的狀況,一來沒到要昏過去的地步,二來,也許他是兩年來壓抑太多,吐出去的血當是排毒了,正好。


    “扶我起來吧。”這回他終於低低的輕聲,尾音裏因為無力而聽起來像歎息。


    蘇安淺自己的腿都在發軟,手也在抖,與其說是扶他起來,倒是借了不少他人高馬大的好處。


    站起身,燕西爵靠在洗手池邊的牆上換了會兒,看了看她的手,轉過去,把水龍頭打開試了水溫,衝她伸手:“手給我。”


    蘇安淺其實更怕他再一次忽然吐出來,就當她進來時他吐第一次,再吐一次就三次,男人身體再好也必須去醫院了。


    但是她一直緊張的事沒來。


    而他已經漱過口,又握著她的手,遞到水龍頭底下仔細的給她清洗。


    蘇安淺雖然從事了廚師行業,但那雙手依舊白皙細嫩,指甲修得很平整,沒有塗五花八門的指甲油,幹幹淨淨看著舒服。


    燕西爵翻來覆去的給她洗,幾乎連指甲縫都清洗幹淨,到最後更像癡戀的輕撫揉捏。


    她回過神後把手抽了回來。


    燕西爵手裏落空,視線抬起來看了她,竟然又一次握了過去,“很擔心我?……擔心我就這麽死掉?”


    蘇安淺擰眉,“你胡說八道什麽?”


    男人幾不可聞的笑了笑,“按說,你應該很不喜歡我,我要是出事,你是不是還挺高興?”


    蘇安淺懶得理他,“我去給你把粥端來。”


    燕西爵沒力氣阻止她,所以靠在洗手台上看著她轉身離開,又一個人慢慢挪回床上。


    說實話,兩年來,第一次體會到生命脆弱,上一次吐血,他真沒當回事,可是這次不一樣。


    尤其,把她的手握在手心裏,她緊張到發抖的時候。


    坐在床邊都顯得費力,他隻好倚在床頭,看著她把粥端進來。


    “先把上邊一層清湯喝了。”她把粥遞過去。


    但是燕西爵沒動,看了看她,淡淡的一句:“吐多了,沒力氣。”


    連粥碗都端不住。


    她抿了抿唇,還是坐到了床邊,把粥端在手裏,舀了一勺湯表層清湯讓他先暖暖胃。


    燕西爵淡淡的視線打在她臉上,包括一口湯喝下去的時候也沒挪開。


    她知道,也沒搭理,把注意力都放在粥上。


    “挺好喝。”他忽然說。


    蘇安淺看了他一眼,“鍋裏還有。”


    但燕西爵的重點不在這裏,他低低的聲音,輕緩的繼續:“兩年當上大廚,相比以前煮麵都難的人,很厲害了。”


    她依舊不搭話,把粥遞到他嘴邊。


    燕西爵配合的喝了,然後繼續話題,“在家裏也做飯?”


    蘇安淺還是不打算說話,但是這次把勺子遞到他嘴邊,他為微微側臉避開了,然後淡淡的問:“給葉淩做飯嗎?”


    她終於皺了一下眉。


    如果是以前,問這種話時候,燕西爵必定是擰眉、低鬱,眉宇間不缺慍怒。


    可是現在沒有,隻是沉斂,沒有憤怒,表情淡淡,隻有一雙黑眸比以往還好深邃。


    蘇安淺柔唇抿了抿,又舀了一勺。


    粥在嘴邊,燕西爵確薄唇淡淡的抿著,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於張口喝下去,然後似有若無的笑:“看來,很多男人喜歡會做飯的女人?”


    蘇安淺手裏的動作頓了一下,低眉之際略微閉眼,她不知道他說這麽多是什麽意思,也不想知道。


    “喝吧,喝完再去盛一碗。”她說。


    燕西爵本來也想多喝點,但是剛受創的胃受不了,所以搖了搖頭,“緩一緩。”


    “好。”她也配合的放下碗。


    卻忽然聽到燕西爵略微的不悅:“手怎麽了?”


    下一秒,手腕被他捉了過去,手背上一片紅痕很清晰,男人已然眉頭緊蹙。


    剛剛在衛生間給她洗的是另一隻手,一直也沒發現她被燙到了。


    沒有破皮,也不算觸目驚心,但是放在她這雙白嫩的手上怎麽都讓人心裏一抽。


    她卻隻是淡淡的,“沒事,打瞌睡去了不小心燙的。”


    那種輕描淡寫的語調讓燕西爵看了她好一會兒,半晌才低低道:“你去休息。”


    不是商量的口吻,隻是帶著命令,讓她去休息。


    蘇安淺本來想說‘不用’,抬頭發現他目光有些強勢,也就點了點頭,“季成回來我就走。”


    燕西爵卻皺了皺眉,“這兒有房間,或者……”他想說讓她直接躺上來,想了想,並不合適,沒有說下去,而是道:“看看客廳有沒有燙傷膏。”


    蘇安淺明白他的意思,也就笑了笑,“知道了,我睡客房。”


    其實她是有那麽些詫異的,如果是以前的燕西爵,哪管你什麽合不合適?不可能考慮什麽男女有別。


    她也沒想真的就這麽走,萬一他又有個什麽狀況。


    去把廚房收拾完她就在客廳的沙發上靠著。


    季成回來的時候動作很輕,往樓上走了一趟,聽燕總說了才下來尋她,發現她居然已經睡著了,什麽都沒蓋,隻擁著一個抱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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