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花簌簌,梵音陣陣,鍾鼎齊鳴,香風習習,漆黑的激流風暴之中有不知何物幻化而出的八部天龍,金鱗金甲,嘶吼陣陣,翻滾遊走。


    這乃是佛子降世之兆。


    淨蓮浮龜外麵正在爭鬥的數萬修士、佛徒猛的一滯,隨後佛徒們欣喜不已,收了自家法寶,爭相退回龜甲之上的古空寺,去朝見佛子。


    而道魔七派修士卻有些愣神,佛子降世了!這比傳言之中的要早了足足兩個時辰。


    博物道尊和其他六派門主長老匯聚一起,略略商談了數句後,一道道令諭便傳了下去,隨後七派修士便好似打了雞血一般,在七派長老的帶領下朝著淨蓮光罩狠狠地衝擊過去。


    此番攻擊不似先前,七派盡皆沒有保留半點餘力,在道魔兩派數十位大修士的共同衝擊下,那淨蓮光罩一衝即破,崩散為無數琉璃碎片。


    隨後無數修士便好似天上落下來的雹子一般狠命的衝向古空寺。


    而此刻在九天之下,一座高山之上,凜冽的罡風之中靜坐著一個一身邋遢麵容枯瘦,頭蓬亂、粗布破爛長袍裹身蔽體的老頭,任憑身邊罡風多烈,這老頭身上的衣衫都紋絲不動,大有一種和這一方世界格格不入之感。


    這老頭抓起一個髒汙的難以言喻的,被抓得光可鑒人的看不出本色的大葫蘆,葫蘆之中一股劣酒的刺鼻氣味仿似利劍一般,簡直能夠能刺穿人的腦門。


    就見這老頭往嘴中灌了一口劣酒,雙目之中沒有半分醉意,一瞬不瞬地盯著異彩疊閃的天空,雙目之中倒影著一片血紅之色。


    在這老者身後侍立著一個光頭小僧,大約十幾歲模樣,臉上滿是風塵之色,此刻眉頭微微蹙著,看著煙花般燦爛的天空,眼神之中有著一絲悲天憫人的憂色。


    這一老一少,便是顛僧淨慧和誓要度空地獄的小僧地藏。


    說起來也是兩人之間有些夙緣,地藏是看到天上異象分成,是以遠遠趕來,此處周圍也隻有這座大山最高,最接近那戰場,是以地藏便趕來了,誰知竟然剛好碰到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便已經盤坐於此的顛僧淨慧。


    淨慧突然長歎了口氣,然後站起身來,象征性的拍了拍屁股,其實他身上的破爛長袍比他所坐的大石可要埋汰多了,他在那裏一坐,原本清潔的大石之上便留下了一個尖削的屁股痕跡。


    “滅法時期終歸到了,我要走了,小家夥,你要去哪裏?”


    地藏眼中略微顯現出一絲迷茫之色,隨後道:“天下大著呢,淨慧大師,我師父不動曾言,你是當今天下最大的智者,那麽我想問你兩個件事情。”


    淨慧嘿嘿一笑噴出一股股刺鼻的酒氣,道:“不動那老家夥可真會給我找麻煩,我那是什麽智者,我分明就是一個酒鬼罷了。”說著一揚脖又灌了一口劣酒,這一口劣酒下去淨慧的身子都有些搖擺了,似乎是在側麵證明他所言非虛。


    地藏卻似乎並不相信這顛僧的言語,而是徑直問道:“何為滅法?我佛降世難道不是昌法弘法?”


    淨慧和尚喉頭咕咚幾下,隨後擰了擰已經被酒打的濕透的茅草一般的花白胡須,道:“你這小小年紀哪來這麽深奧的問題?何為滅法,何為滅法!我說他是滅法便是滅法,何必要加上一個何為兩字?今日我言你必然想不通透,他日你或有頓悟之時能夠參悟出其中道理。”


    地藏眉頭不由得一簇,半晌說不出話來,不過淨慧既然說他今日參悟不透,那便是說自家機緣未到,不得開悟,這種東西不能強求,是以地藏便將顛僧這一番言語謹記於心,隨後又問道:“不動師父說過,師叔參佛乃是許了宏願的,是以小子想要請教,什麽叫做,我願,我佛盡死,那時便可人人成佛。佛若死了難道這世界上的人便都成了佛不成?”


    淨慧雙目之中顯出一絲難見的慈祥,用那髒汙不堪滿是老泥的手拍了拍地藏光禿禿的小腦袋,隨後問道:“這世間那裏有佛?”


    地藏一愣指了指九天之上道:“那裏不就是麽?”


    淨慧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誰告訴你那就是佛?”


    地藏更愣了,小手定在半空中,半晌之後道:“天下人都知道佛子降世,那佛子難道便不是佛麽?”


    淨慧嗬嗬一笑道:“那若是人人都稱其為魔呢?”


    地藏眨了眨眼睛,雖然心中明明知道淨慧之言乃是詭辯,其中大有不妥,卻一時找不到反駁之言,呆呆的不知要如何言語應對,心中卻似乎產生了一絲模糊地明悟,但這明悟滑溜之極,地藏急切間根本撲捉不到。


    顛僧淨慧看著呆呆的地藏,突然哈哈一笑歌曰:“亂世來兮,法滅道崩,人人言佛兮,佛亦言人,我欲成佛兮,佛障擋路……”


    顛僧的聲音漸漸遠去,不過數句歌聲,便已經再也聽不到後麵的言語了。


    地藏也未理會淨慧離開,而是依舊凝眉而思,片刻之後地藏搖了搖頭道:“大智慧,大覺者,師父,我參悟不透!”說完地藏看了看頭頂上那開始略顯寂靜的天空,微微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不知此戰之後地獄之中要增添多少新鬼。”


    地藏隨後也匆匆離開,不過他卻並不和淨慧一路,而是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此刻淨蓮浮龜之上,古空寺一片狼藉,無數修士好似螞蟻一般在這古空寺上空秘密麻麻的將漆黑的天空完全遮掩,這些修士身上的護身光氣產生的光芒將這古空寺照得好似白晝一般。


    七大門派神魔一體的大修士和元嬰修士此刻一字排開,足有四十餘位,這還不算鎮守教派的和那些早早做了兩手準備,此刻已經攜著許多弟子秘密前往海外開辟道場為本派留一脈香火的大修士,但是這個陣容已經著實不小了。


    這些修士之所以並未繼續衝殺,是因為他們眼下,正有一個白嫩嫩的孩兒端坐在高台之上,無數佛徒盡皆跪與這孩兒四周,口誦佛經。


    是人都知道,那白嫩小孩必是佛子無疑。


    即便是元嬰修士,神魔不死之軀的魔修,在這孩童的無邊霸道之下,也有些裹足不前,心生猶疑。


    那孩童似乎絲毫不理會他們這些遮天蔽日的修士,依舊自顧自的端坐空中。


    不光是這佛子,就是那數千佛徒,也盡皆連眼睛都未朝天空之上的道魔兩派修士看上一眼,似乎有佛子在此天下再無需要他們費心之事,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那六名高僧,此刻對視一眼,各從自己懷中取出一物,來到佛子身前,一一雙手捧上。


    這六物分別是一柄鋒銳刺目的破魔金剛杵,一頂火焰熊熊的大日金輪,一柄五光十色的孔雀翎扇,一隻漆黑平常的僧缽,一枚芥子戒指,還有一柄粗大天杖。


    還有一物乃是一串琉璃寶石的佛珠,已經戴在了佛子脖頸之上,這乃是佛子直接從那自爆己身的寂空身上取來。


    那佛子半開半合的雙目緩緩睜開,看到眼前這些物件,便道:“我的袈裟那裏去了?”


    那六名老僧對視一眼,最後還是長眉老僧開口言道:“回稟我佛,那度世袈裟被一名叫做袁飛的道家修士盜走了。”


    佛子麵上無悲無喜,並未什麽變化,隻是點了點頭,隨後又道:“我著普賢傳訊與你等,叫你等燃喚佛天燈,為何你等不尊法旨?”


    六名老僧一怔,隨後長眉寂滅道:“我等並未得到普賢菩薩法諭。”


    說道這裏寂滅和尚身後的一名僧人道:“回稟我佛,前日有一和尚假傳普賢菩薩意旨,藏身慈航佛寺,接近媧女,並將媧女救走,要不是此人作亂,我佛降世之事也不會拖延如此之久,難道此人確實得了普賢菩薩的法諭,竟然將其隨意篡改?”


    佛子神情微微一動道:“此人是誰?”


    這僧人正是當初在小婆娑一界攔截袁飛之人,自然知道袁飛的姓名,道:“此子名叫袁飛。”


    佛子點了點頭道:“此子竟然假傳佛諭,罪不能容!”顯然在佛子眼中,度世袈裟並不及假傳佛諭重要。


    隨後佛子環視四周,神情略微有些不快的道:“去取些靈根聖果來,隔界降世所耗極大,不是有吩咐過你等,佛子降世要準擺好靈根聖果的麽!”


    一眾老僧臉上立時顯現出一絲難看之色。


    佛子乃是大覺者,智深若海,立時知道有些問題,“怎麽?”


    寂滅和尚硬著頭皮開口道:“稟我佛得知,靈根聖果隻有小玄牝一界有所出產,本來也確實到了成熟的時候,可是,可是,小玄牝一界,不久之前方被人毀了……”


    佛子臉上終於顯現一絲怒容,“何人毀我留在此界心血?”


    寂滅大和尚喉結滾動一下,其餘僧眾此時也麵上微燙,同聲道:“袁飛。”


    佛子再聽袁飛之名,卻收斂了怒色,麵上露出一絲認真的神色,詢問道:“又是袁飛?此子什麽修為竟如此了得?”


    這回寂滅大和尚等人真的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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