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姑守在月洞門前,心裏一時踏實,一時緊張。


    在姚淑宜眼皮子底下辦這種事,饒是她膽大,還是有些忐忑。不管怎麽說,這次事關她心愛的兒子,若是一切順利,她肯定氣個半死,可若是中途被她發現,恐怕就不好收場了。


    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覺得背後似乎有動靜,回頭看時,卻又什麽也沒有,隻是月桂花枝微微晃動了一下。


    大概是歲數大眼花了吧。幺姑自嘲地笑了下,這對年輕人情投意合,如果辦妥了這件事,侄女終身有靠,姚淑宜也不能過順心的日子,倒真是件天大的好事。怕就怕事情不能順利進行,畢竟老爺那裏,始終沒有鬆口……


    不知道姚淑宜給大少爺看中的是哪戶人家?之前幾次三番和文桔套近乎,那丫頭始終不冷不熱,竟不能從她那裏得到半點內情,幺姑有些懊惱,如果不能及時摸清她的動向,很多事,不那麽好辦呢……


    正想的出神,忽然耳邊冷冷一個聲音道:“鄭姨娘,你不去吃酒,守在這裏做什麽?”


    幺姑抬頭一看,頓時魂飛魄散,居然是姚淑宜!


    姚淑宜麵沉如水,冷冷地看著幺姑,沉聲問道:“你房裏的丫頭呢?怎麽不是她們守門,到讓你親自守在這裏?”


    幺姑定了定神,見姚淑宜也是一個人,忙道:“太太不也是一個人走來嗎?唉,今天前頭熱鬧,我讓她們都去玩了。”


    “是麽?那你怎麽不去?”姚淑宜向前走了幾步,見幺姑把身子擋在門前,遂停住腳步,一抬眉,冷冷問道:“怎麽,鄭姨娘不讓我過去嗎?”


    幺姑心裏一慌,慌忙閃開身,卻又不敢放她入內,隻擋在前麵陪笑說:“太太怎麽這會子想起來到後麵來逛逛?”


    “我聽說雪櫻往這邊走了,特意來瞧瞧。”姚淑宜盯住幺姑,目光犀利,“雪櫻呢?在你房裏嗎?我有話問她。”


    幺姑驚出了一身汗,她來找雪櫻,為什麽?難道她覺察到了?強撐著答道:“雪櫻沒來,隻我一個人,想回來歇歇。”


    姚淑宜冷笑一聲,低聲道:“鄭姨娘,你最好別跟我耍花招!”


    幺姑死死掐住手心,強撐著說:“太太,雪櫻她真的沒來!”


    姚淑宜冷哼一聲,突然一閃身越過她,快步向房中走去。幺姑隻覺渾身癱軟,完了,如果被她抓個正著,雪櫻的名聲就完了!


    幾步跑上去,正要阻攔,忽聽身後一陣笑聲,卻是雪櫻的聲音:“太太,您怎麽也來了?”


    幺姑神思恍惚地回過頭,隻見雙瑤和雪櫻手牽手從花叢中走出來,身後跟著沈應嘉,正捧著兩枝芙蓉,麵帶微笑。


    幺姑驚得合不上嘴,姚淑宜也露出疑惑的神情,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雙瑤笑道:“我吃了幾杯酒有些頭暈,便約了雪櫻姐姐出來透氣,沒想到哥哥也來了,我們就央求他折了兩枝花,準備待會兒去插瓶。”


    姚淑宜將信將疑,隻得道:“我也是出來走走。”


    “咱們都聚在這兒,前麵恐怕沒人了吧?娘,我扶您回去。”雙瑤一邊上來攙住姚淑宜,一邊衝沈應嘉道,“大哥,你把花枝送到娘屋裏擺著吧。”


    沈應嘉答應了一聲,忙在前麵引著走了。雙瑤和雪櫻一左一右服侍姚淑宜,跟著也出了園子。


    隻剩下幺姑站在原地發愣,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姚淑宜回席之後,仍狐疑地打量雪櫻,見她神色中微微露出一絲怔忡,更加覺得可疑。正在猜度,忽然寧媽媽附耳說道:“太太,衛家派人給咱家小姐送生日禮,來人在門外候著呢。”


    “衛家來人?”姚淑宜疑惑起來,他們是怎麽知道蕊兒的生日,又怎麽會派人送禮?幾時兩家曾走動的這麽近?


    向沈曆說時,沈曆也是一團疑惑,姚淑宜隻得出來,親自見了來人,卻是一個穿著深灰色潞綢衣裙的婆子,看上去五十上下年紀,十分幹淨利索,見姚淑宜進來,不卑不亢行了禮,朗聲道:“我家太太聞知貴家二小姐、三小姐華誕,特命小的前來道賀,祝兩位姑娘福壽千秋,永沐芳華。”跟著雙手呈上禮單。


    姚淑宜看時,寫著宮花兩盒,金玉戒指四對,緙絲四方,荷包四個,蘇繡手帕十方。正是時下送年輕女子的禮物,既不過分奢華,也絕不菲薄。


    姚淑宜心中狐疑,微笑問道:“不敢動為貴上是衛家哪個房頭的?”


    婆子笑道:“敝上是三房的。”


    姚淑宜這才反應過來,居然是上次在鐵檻寺闖禍的衛雲霄家送來的生日禮!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心中無限狐疑,怎麽他家好端端過來送禮呢?


    婆子見她臉色有異,也知道她已經想起來了,笑道:“上次之後,我家夫人很喜歡貴府二小姐,時常在人前誇二小姐舉止端莊,做事有主見,所以聽說二小姐、三小姐今日大喜,特地派小的前來道賀。”


    姚淑宜有些不快,但想到衛家的身份,還是笑了笑,厚厚給了打賞,那婆子一屈膝,大聲道:“劉婆子謝太太賞!”


    待說與沈曆時,沈曆也有些摸不著頭腦,道:“或者他們覺得不好意思,借這個機會道歉?”


    兩口子想了半天,終究沒想出來,忽見丫頭走來通報客人到訪,沈曆忙忙出去,半個時辰後一臉懊惱地走了回來,拍手道:“罷麽,文彥斌居然悄沒聲息地來上任了,人已經到了治所,正在和前任鹽運使交割呢,這下給弄了個措手不及,什麽都沒準備!”


    姚淑宜也吃了一驚,不由問道:“前幾天不還沒消息嗎?”


    “大家都沒得到消息,不知道那文彥斌使了什麽法子,將人瞞的鐵桶一般。”


    姚淑宜想了想,道:“那倒也沒什麽,官員更替實在是極平常的事,況且跟咱家也沒什麽大的關係。”


    “太太,你不曉得呢,上次周守備夫人不是跟你說可能要整治鹽務嗎?如今文彥斌又悄沒聲息地來,實在不合常理,我隻怕今後要起什麽變故呢。”沈曆緊鎖雙眉。


    兩人商議了半日,摸不透此舉的含義,也隻得罷了。


    倒是雙瑤那裏,從頭到尾捏著一把汗,一到散席便叫了沈應嘉到自己房裏,遣散了眾人,方才說道:“哥哥,你怎麽如此大膽,如果今天被娘撞破,你要雪櫻是死是活?”


    沈應嘉垂頭,半晌才說:“你放心,我斷不會害了她。如今她的心事我已經明了,我已經打定了主意,隻要有合適的機會,我自會跟爹娘說。”


    雙瑤見他神情堅決,知道這個素來溫和的哥哥已經下定了決心,歎氣道:“你們倆情投意合,我自然替你們高興。可是在後園私會這種事,今後千萬別再做了,萬一被人撞破,雪櫻姐姐的臉麵往哪裏擱?”


    沈應嘉道:“你放心,我以前是不明白她的心思,如今既然說開了,我也沒什麽必要非得再見她,往後的日子長著哩。”說話時嘴角上揚,微微淺笑。


    雙瑤卻不敢放心,母親素來最看重門第,哥哥又是她唯一的兒子,她怎麽會答應雪櫻嫁給哥哥?忍不住提醒道:“哥哥,這件事恐怕娘那裏會有些困難呢。”


    “鄭姨娘說父親那裏由她去說,隻要父親同意,娘那邊應該還好吧。”沈應嘉的目光漸漸堅定起來,“我已經想過了,反正我馬上就要赴童子試,隻要這次能夠考中秀才,在這家裏,我也不再是無所事事的一個,爹娘看我自然跟以前不同,許多話也就好說了。二妹,這次我誌在必得,隻要考中秀才,我親自跟娘說。”


    “你可聽說過娘對你的婚事有什麽打算沒有?”


    “還沒聽說過,娘一向疼我,我想我的想法她應該會放在心上。”沈應嘉微笑著拍了拍雙瑤,“二妹,今天多謝你幫忙,你放心,以後我不會這麽莽撞,不會讓雪櫻再去冒險。還有,如果到時候娘不高興,你可得多替我排解排解。”


    雙瑤歎道:“隻怕這件事沒那麽簡單呢。鄭姨娘一向跟娘有些不合,如今你和雪櫻姐姐,唉……況且今日的事十分蹊蹺,我是恰好撞上了,可是娘怎麽會剛巧那時候去後花園?而且一個人也不帶?”


    “娘不是說想出來透透氣嗎,可能趕巧了吧。”沈應嘉不以為然。


    “那就更不該一個人。”雙瑤忽然有個可怕的感覺,難道娘是得了消息才趕過去的?唯有那樣才能解釋她為何一個丫頭都不帶。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忙道:“哥哥,無論如何,今後不要私下和雪櫻姐姐見麵了。”


    “好,我答應你。”沈應嘉有些無奈,“不過如果有什麽著急的事,你能不能幫我傳個信給她?”


    雙瑤隻得應承,沈應嘉這才放了心,朝著雙瑤打了一個躬,笑道:“多謝二妹!如果我這樁心事能成,我和雪櫻一定重重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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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瑤忍不住笑了,送走沈應嘉,心裏那種不安的感覺卻越來越濃。如果母親單純是去散步,不會不帶人,那麽隻有一個解釋:她知道這件事,為了保全兒子的名譽,隻好不帶人。


    正在疑慮,忽然想起小玉,雙瑤頓時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今天實在太險了!如不是及時拉開這兩個人,雪櫻這輩子就完了!可是,消息又是誰透露給母親的呢?(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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