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水青陽等人返城的同時。


    州主府,湖心涼亭內。


    王雨德揮手屏退了戰戰兢兢,麵無人色的張永嘉,回身道:“那個水青陽真夠大膽的,依老奴判斷,他必定是趁著張永嘉昏睡期間,篡改了文書的內容。”


    距離述職之期還剩幾天,往年魏武商不會來的這麽晚,這已經不正常,加上昨日水青陽突然出城。


    兩者稍加聯係,不難猜出背後的因果。


    “這小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秦禾也是頗感頭痛。


    先前他們任由秋葉城製造的輿論發酵,還以為能讓水青陽有所顧忌。那小子倒好,一直悶不吭聲,原來把主意打到了這裏,說一句心狠手辣毫不為過。


    這時管事匯報,說水青陽一行已經回城,但不見顏平的下落。


    王雨德略作思忖,立刻嘿嘿冷笑:“好家夥,這是要斬草除根,連秋葉城的大總管也不放過了。”


    秦禾經驗尚淺,不由發問:“聽王伯的意思,似乎斷定水青陽已經殺了魏武商?”


    走到石桌對麵,王雨德解釋:“顏平三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去殺秋葉城的人,必是被水青陽蒙騙,拉下了水。


    如今顏平不見蹤影,以他的實力,不可能出事,何況另外兩大弟子不見異動。足以證明,顏平必是有事離開。


    如果先前的推斷成立,顏平應是前往秋葉城,對總管李福殺人滅口。此事不難查,隻需派人去城主府,審查路引便知。”


    說罷,招來附近的一位管事,吩咐幾句,後者迅速離開。


    秦禾起身,站在亭邊望著滿湖落雪,沉沉不語。


    王雨德走到他身後,感慨道:“州主,那個水青陽不可小覷啊,本以為他隻會耍些小聰明,但這次的行動,卻令人刮目相看。


    一邊利用三大弟子,鏟除魏武商,一邊又利用魏武商,牢牢綁住了三大弟子。從此之後,三大弟子怕是擺不脫他的魔掌了。”


    秦禾聽得暗暗咬牙。他覬覦三大弟子已久,畢竟甲級弟子可遇不可求,家裏也不可能給他配上三個,現在倒好,肉被別人吃進肚子裏了。


    察言觀色,王雨德勸道:“州主何需惱怒,隻要控製了水青陽,不就等於控製了三大弟子嗎?那小子自作聰明,以為能瞞天過海。


    孰不知城主失蹤,哪怕沒有證據,巡天監也會出動。屆時州主透露點消息,讓巡天監去查那小子。


    等到他無力招架了,州主再救他出苦海,還愁他不感恩戴德?甚至還可根據形勢,提出麵見炎黃,也不是不可能成功。”


    聽到這段話,秦禾不由心跳加速,摸了摸鼻子:“這樣不太好吧?”


    王雨德:“大丈夫行事,不拘一格。我們隻是適當用點手段,加深彼此的關係而已,州主無需介懷。”


    想到爺爺的教誨,父母的期待,秦禾將手伸出亭,感受著雪花融在掌心的冰涼,最終點了點頭。


    城主府那邊很快有了消息,幾天之前,水青陽確實借著公務的由頭,找到其中一位管事,申請了一份路引。


    隨後許健密報,那天水青陽是獨自出府的,因此他並不知曉。


    此外,王雨德還秘密召見了隨水青陽出城的修士,得知水青陽帶他們去白鶯山剿匪,不由老臉抽搐。


    剿匪?虧那小子想得出來!


    連秦禾都無語了,魏武商好歹也是一城之主,居然被同僚給剿了,估計死時很憋屈……


    水青陽並不知道,自己的行動已經被州主府洞徹。殺掉魏武商幾人後,他渾身輕鬆地回了府,之後幾天不曾外出。


    二月二十一,雪停。


    今日正是述職之期,從早上辰時開始,白雲州的六大奉議,三十六承議,七大果尉,十四大副果尉,三十六城主,七十二校尉等,盡皆聚集於州主府的演武場。


    按照各城的排名次序,奉議,果尉,城主依次上報本年情況,並上交相關檔案。


    整個過程很枯燥,一直進行了兩個多時辰才結束。最後由王雨德帶著幾位管事,將檔案分門別類,交給旁聽的巡天衛。


    但就在這時,一直坐在秦禾身邊,端杯喝水的中年男子,突然道:“不對吧,本座聽了一圈,總共才三十五城,還有一城去哪了?”


    此人正是巡天監統領,齊雲磊。


    秦禾看向王雨德,後者拱手道:“啟稟州主和統領,老奴先前就詢問過,但各方都不知情況。”


    齊雲磊嗬嗬道:“那就怪了,本座鎮守白雲州多年,還沒見哪個城主敢遲到的。不會是路上遇到麻煩,被人給宰了吧?”


    秦禾忙道:“齊統領說笑了,興許是魏城主有事耽擱。王總管,立刻派人出城尋找,若遇到魏武商,令他快快滾過來!”


    “是。”王雨德領命下去。


    下方的演武場上,一夥人都麵泛疑色。誠如齊雲磊所說,大家在仙朝供職多年,真沒見魏武商遲到過,尤其還是這麽重要的事。


    一隻雪白纖手偷偷拍了過來,水青陽轉過頭,發現是宋雨湖。這女人擠眉弄眼,張著口型也不知在說什麽,水青陽懶得理會。


    等所有程序辦完後,秦禾令眾人退下,晚上再回州主府宴飲慶祝,眾人齊聲抱拳稱是。


    出了演武場,宋雨湖一把揪住水青陽的衣袖,冷笑道:“小子你行啊,越來越有派頭了,連老娘都愛理不理?”


    水青陽看看四周投來的目光,連忙掰開對方的手,無奈道:“宋姐,注意形象,大庭廣眾的不要這樣。”


    “德性!”宋雨湖給了他一個白眼,又湊近低聲道:“魏武商那夥人沒來,你不覺得奇怪嗎?”


    “有何奇怪的?凡事總有意外,應該是被什麽耽擱了吧。”水青陽隨口答道。


    宋雨湖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卻沒說什麽。一直到出了州主府,這女人趁水青陽不備,一把拉住他的手,硬把他往邊上拖。


    白雲城的眾人已經習慣了,但一些外城人員卻看得目瞪口呆。宋寡婦大家都知道,這麽美的女修士,白雲州係統內也僅此一位。


    但很多人不知道,這女人何時勾搭上水青陽的,還這麽肆無忌憚。男女當街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潯陽城主不斷搖頭。


    他本是宋雨湖的上司,老實說,也對這個又美又騷的女人動過心思,奈何被人家斃了。現在看到對方和少年校尉打得火熱,說一點不吃醋是騙人的。


    翠華城主黃平也很無奈。這幾日去拜訪水青陽,對方自是客客氣氣。他正想上前,向別人展示一下自己的關係,沒想到被宋寡婦給破壞了。


    不過終究隻是小插曲,在場的人各有圈子,晚上還有聚會,自是各找地方喝茶聊天,一敘舊情。


    水青陽被宋雨湖推到了馬車內,這女人隨之上車,又把車門一關。許健全程不敢攔,抽抽嘴角,隻能乖乖上馬駕車。


    馬車內,宋雨湖揪著水青陽的衣領,湊近小聲問:“小子,是不是你搞的鬼?”


    “什麽我搞的鬼,你在說什麽?”水青陽一臉無辜樣。


    但宋雨湖不為所動,哼道:“當老娘不知道你?述職這等大事,魏武商不可能遲到,必是出事了。整個白雲州有動機,有膽量這麽做的,除了你小子還能有誰?”


    跟水青陽相處那麽久,宋雨湖已經形成了一種慣性反射,但凡與這小子有關的,肯定是這小子搞的鬼。剛才人太多,她才一路憋到了現在。


    水青陽當然不可能承認:“宋姐,憑我的實力,怎麽可能殺了魏武商幾人?我那些手下也不是腦殘,會聽我命令動手?”


    這話也有幾分道理,宋雨湖就一把推開他,氣道:“希望不是你,否則你小子就是活膩了。老娘都猜得到你,其他人猜不到?巡天監猜不到?一城之主出事,巡天監必出動無疑!”


    見她擔心的樣子,水青陽就問:“巡天監很厲害?”


    “廢話!”宋雨湖凝聲道:“別以為巡天監平常不出動,uu看書 .uuanshu 就好糊弄,一旦它出動,就代表事情大條了。


    巡天監的許多手段,極為陰狠殘酷,進去的就沒幾個能出來的。當然,要是秦家庇護你,那你興許不會有事。”


    似乎剛剛想起水青陽的‘背景’,宋雨湖又譏笑起來。


    水青陽擺擺手:“別人不知道,宋姐還不知道嗎,我和秦家有個屁的關係。”此刻他突然渾身發冷,因為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大問題。


    秦家接觸自己,是為了炎黃。萬一秦家利用這次的事,坐視巡天監調查自己,事後再以約見炎黃為解救條件,那自己該怎麽辦?


    若不答應,豈非逼得雙方都無退路?


    水青陽目光閃爍,心中焦急起來,宋雨湖跟他說話也聽不到了。一見他這副樣子,宋雨湖目光狐疑,漸漸以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這小子……


    轉眼來到了晚間,華燈初上,映得白雲城輝煌如晝。


    州主府內,更是人聲鼎沸。下人丫鬟們來來往往,捧著珍饈美食,烈酒佳肴。偌大的演武場擺了一張張案桌,呈‘回’字形狀,按照職位高低排座。


    連一些城池隨行的小修士,也都在外圍安座,與諸位大人同歡。


    最內圍,絲竹聲悅耳,一名名長袖歌姬正在翩翩起舞。各城權貴或遙遙舉杯,或湊近相敬,呼朋引伴,暢談闊論,真是好不熱鬧。


    水青陽卻無意應酬。宴會剛開始,他就溜出了會場,準備在今晚解除後患,絕不能讓巡天監找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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