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書記,要下去嗎?”車上,同廖東華坐在後座上的是市公安局主管治安的副局長李萬軍,李萬軍自從廖東華入主公安局後,就迅速倒向了廖東華,現在在市局,儼然是廖東華的得力臂助,知道廖東華對路鳴不待見,李萬軍隱隱也是成為廖東華孤立路鳴的急先鋒。


    “不必。”廖東華擺了擺手,並沒有下車的意思,路鳴帶人到藍河會所來,廖東華是知道的,他入主市局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市局之前發生了常務副局長張青陽的特大瀆職事件,整個市局因此而經曆了一次大洗牌,他這個新局長上任,輕而易舉的就能掌控局麵,路鳴雖然比他早一步到市局,而後又是被任命為常務副局長,但路鳴畢竟是在市局也沒什麽根底的人,他很容易就能壓製住路鳴。


    李萬軍聽廖東華如此說,微點了下頭,並沒再說什麽,廖東華是跟在路鳴後麵出來的,路鳴並不知道,現在他們乘坐的也不是局裏的警車,此時帶人在藍河會所執行公務的路鳴恐怕也不會想到廖東華就在不遠處看著。


    眯著眼看著前麵的藍河會所,李萬軍心思轉動,普通人隻知道這是一家高檔會所,但他身為市局的副局長,又怎會不知道這家會所的背景是省委那位炙手可熱的秘書長,有這樣的背景,這家會所又豈是一般人能查的?


    李萬軍真有些佩服路鳴的膽子,就算是有市裏那位黃市長撐腰,但得罪一位省委秘書長的後果根本不是他們這些小幹部能承擔得起的,在老百姓眼裏,他們頭上的官帽子也不小了,但在一個省委常委眼裏,他們又能算得了什麽?省裏領導的一句話就能決定他們的仕途命運。


    路鳴有黃海川做後盾,和黃海川的關係也遠比一般人想象的親密,要是換在路鳴剛被任命為市局常務副局長那會,李萬軍也不敢對路鳴屁股下的位置有什麽念想,但形勢的變化往往出人意料,現在的局麵可以說是十分微妙,市裏那位黃市長雖然強勢,但處境不見得就很好,而政法係統這一塊,他身旁坐著的政法委書記廖東華可也是跟黃海川不怎麽對路,路鳴和黃海川關係太近,這就注定了路鳴隻會招致廖東華不滿,而廖東華在省裏可也是有根腳的人,從現在廖東華在局裏暗中打壓路鳴就能看出廖東華是不樂意見到路鳴在市局擔任常務副一職,要不是因為黃海川的因素,恐怕路鳴早就被踢出去了,但即便是有黃海川護著,路鳴如今在市局還是很不利,現在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市局,說是到省廳去協助辦案,但誰不知道是為了避開廖東華來著?


    路鳴目前的境遇都不怎麽好了,今天他竟然又敢帶人來闖藍河會所,李萬軍心裏端的是幸災樂禍,眼巴巴的盼著路鳴這次會栽個大跟頭,屆時他頂替路鳴的位置也不是沒有可能,憑他現在緊跟廖東華的腳步,廖東華沒理由不支持他。


    李萬軍有自己的小心思,廖東華同樣不是吃飽了沒事幹跑來看熱鬧,路鳴帶人闖藍河會所是正兒八經的辦案,因為市長助理周知進在執行公務時,在會所被人打傷,不管傷重不重,這儼然不是一件小事,但話說回來,這種事也可大可小,以藍河會所的背景,很多人都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黃海川和周知進不會願意,廖東華心知路鳴這會的行動肯定是出自黃海川或者是周知進的授意,不管是兩人中的誰,反正最後肯定都能代表兩人的意思,所以廖東華也並沒阻止路鳴,他是希望事情鬧得越大越好,正如同市裏錯綜複雜的鬥爭形勢一樣,省一級層麵的鬥爭同樣是驚心動魄,而他是出自省政府門下,該如何去做,廖東華自是有自己的算盤。


    省紀委。


    黃海川在事先通過電話得到譚正的同意後,立刻就從市政府離開,第一時間來到譚正的辦公室,譚正的辦公室黃海川不是第一次過來,但這次過來,黃海川卻是顯得心事重重。


    “海川來了,坐。”譚正對黃海川的態度依然如故,正如電話裏那樣,看不出有半點疏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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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中午過來,希望沒打擾到譚書記休息。”黃海川笑道,譚正的態度算是讓他稍稍放心的一顆定心丸。


    “人都來了才說這話,海川,我看你這是馬後炮。”譚正笑了笑,態度親和。


    “看來我確實是打擾譚書記午休了。”黃海川臉上有著幾分歉意,所幸譚正並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滿,黃海川心下稍安。


    “好了,不說廢話,我看你是無事不登門,說吧,什麽事。”譚正看了黃海川一眼說道。


    “譚書記這話說的,沒事我也能來譚書記辦公室坐坐不是,就怕譚書記嫌我礙眼。”黃海川笑道。


    “你要是中午過來真的沒事,那你現在可以回去了,你是年輕人,不用休息,我這老人家大中午的要是不小睡片刻,這一整個下午就無精打采了。”譚正笑眯眯的看著黃海川。


    黃海川一愣,隨即苦笑,心裏終究是裝著事,譚正雖是玩笑話,但都如此說了,黃海川也就不再掖著藏著,道,“譚書記,今天佑軍書記的一番講話,不知道是不是有別的深意?我腦子有些愚鈍,頗有些不能領悟,還望譚書記能指點一二。”


    “是嘛。”譚正淡然一笑,似乎早就猜到黃海川的來意,譚正對黃海川此刻的話一點也不意外,目光在黃海川身上逗留片刻,譚正道,“海川,我看你不是愚鈍,是不敢往不好的一麵去想吧。”


    “這……”黃海川為之語塞,譚正一語切中要害。


    譚正看到黃海川的表情,心裏微微一歎,別看他表麵上還能談笑自如,但內心並沒有真的這麽輕鬆,福佑軍今天到南州市考察調研黨風黨紀的一番講話,看似是認可南州市的工作,但另一層麵的意思未嚐沒有敲打他的用意,黃海川擔心福佑軍對他產生不滿,他何嚐沒有那種擔心,紀委是在黨委領導之下,他這個省紀委書記雖然作風強硬,但貪腐案件從來不手軟,但麵對福佑軍可能的不滿,譚正同樣感受到了深深的壓力,他這個紀委書記是異地交流過來的,之前和福佑軍的關係不算親密,而福佑軍也未曾幹預過紀委辦案,譚正坐在紀委書記的位置上,也自認自己無愧於這個職務。


    這次,在黨性原則和外在壓力的抉擇中,譚正同樣麵臨著重大的考驗,並不僅僅是黃海川有擔心和顧慮,下麵的幹部畏懼他這個省紀委書記,卻不知道他坐在這個位置上,有時候也是如坐針氈,如履刨冰,官場的鬥爭太過於殘酷,即便是他現在堂堂的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又如何,一不小心,同樣也可能在這個大漩渦裏被絞得粉身碎骨。


    兩人相對沉默的坐了一會,黃海川從譚正的臉色中捕捉到了那麽一絲無奈,心裏更是一驚,目光在譚正臉上凝視片刻,黃海川道,“譚書記,看來我給您找了不小的麻煩。”


    “麻煩談不上,紀委的工作本就是檢查和處理黨員的違法違紀問題,隻要有黨員幹部違法違紀的充足證據,我們紀委介入調查也是應該。”譚正擺了擺手,對黃海川的話不以為意。


    黃海川聽著譚正的話,略顯沉默,譚正的話給了他些許安慰,但想想今天福佑軍的一番談話,縱使福佑軍的針對性不強,但也足以讓他顧慮重重。


    “建明同誌是佑軍書記到南海主持工作後才從部委裏調下來的,畢竟是曾經共事過的人呀。”譚正像是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言畢,輕歎了一口氣。


    黃海川微微有些愣神,譚正這有意無意的一句話已然說明了很多,別看福佑軍和葛建明在到南海之前是屬於不同的部位係統,但翻開兩人的履曆仔細看看,就能看出兩人在十幾年前是有過交集的,曾經在同一個部門工作過,那會福佑軍是部門領導,葛建明隻是一名科室幹部,雖然看起來並無特別的關係,但誰知道私底下關係又是如何?從福佑軍到南海主政後,葛建明也從部委調下來,其實兩人的關係已經非同尋常了,與其說現在是葛建明掌控著南州,不如說是葛建明在替福佑軍掌控這座省會城市,大家同是外來幹部,但兩人的關係,又豈是他們可比的?


    黃海川沒再多問什麽,就算福佑軍今天下來跟葛建明無直接關係,但福佑軍的傾向根本不用多猜,肯定是會站在葛建明那邊,隻是此前福佑軍從來不曾表露過什麽態度,所以黃海川也下意識的會將福佑軍這麽一個能在南海省一語定乾坤的省委一號給忽略,其實也不能怪黃海川疏忽,在下麵幹部眼裏,哪怕是到了他這種分量極重的正廳級幹部眼裏,依然是高高在上,不可捉摸,在黃海川看來,福佑軍不會也不可能直接對下層的鬥爭發出什麽聲音,但今天,黃海川無疑是受到了一些震動和警醒。


    “譚書記,葉開運的案子,不知道進行到什麽程度了?”黃海川冒昧問了一句。


    “很快會進入司法程度。”譚正淡然道。


    黃海川一聽,暗暗點頭,這速度是夠快了,有譚正這個省紀委的一把手直接過問,辦案的效率顯然不一樣。與此同時,黃海川心裏暗暗琢磨著,難不成是因為葉開運的這個案子讓葛建明一方惱羞成怒,最後又驚動了福佑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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