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電話,黃海川還愣神了好一陣,這張正放著好好的逍遙日子不過,竟然跑來混官場了,偏偏還跟他在同一個省,這倒是有意思了,興安市和南州市毗鄰,兩個城市還都靠海,對外出口貿易發達,在南海省十個地級市裏,興安市的經濟發展程度僅次於省會南州,是南海省十分重要的一個城市,以前曾也有過興安市市委書記兼任省委常委的情況,這足以說明興安市的重要性,隻不過這一屆的興安市市委書記並沒有兼任省委常委,這其中的一些情況,似乎跟省裏的鬥爭有關。


    黃海川邊想邊往樓下走著,張正調到興安市去當常務副市長,恐怕要蓋過市長的風頭,倒是邱義剛才在電話裏所說,張正在地方上能幹出些什麽來,這也令黃海川挺期待的,張正之前沒有任何政府工作經驗,在國企掛名了一個副總也屬於不管事的那種,隻是在裏麵占個位置,享受個級別待遇而已,平常就是忙自己的事,黃海川有聽邱義說過,張正以前自己搞過金融和外貿生意,少說也有好幾億身家,借用家裏的關係背景,想虧錢都難,如今看來,張正是錢撈夠了,開始想弄個官帽子當當了。


    “嘿,有個高幹老爸就是比別人少奮鬥幾十年。”黃海川撇了撇嘴,這就是特權階層的好處,別人可能一輩子都奮鬥不到的位置,對他們而言,就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已,而且可以無視幹部任命程序。


    想了想,黃海川也懶得再去琢磨這事,話說回來,他也是一個幸運兒,要是沒有跟邱家攀上關係,他就是奮鬥個幾十年,恐怕還是在政研室裏,到五六十歲的時候,頂多撈個正處級待遇,還不是實權的那種,至於那種實權的處級幹部,想都不敢想,如今卻也是成了一市之長了,他也算是超常規的越級提拔了,和張正比起來,其實他也沒資格說張正什麽。


    “小李,去省紀委。”黃海川上了車,吩咐李勇道。


    車子到了省紀委門口被攔了下來,門口的崗衛一絲不苟的進行著檢查和登記,同時還要打電話到內部確認黃海川是否約了紀委內部的人,哪怕黃海川今天坐的是市長專駕的小號牌車,在這裏依然要被攔下來,紀檢部門相對於其他機關單位來說,無疑是檢查最為嚴格的部門之一,當然這也隻是相對而言,如果是省委省政府的小號牌車,到了這裏,門口的崗衛怕是攔也不敢攔,直接放行。


    省紀委書記譚正站在辦公室的窗口居高臨下往下望著,黃海川從車上下來時,譚正衝抬頭往上望的黃海川點了點頭,黃海川連忙點頭回禮。


    快步往樓上走去,進了譚正的辦公室,受到省紀委辦公氛圍的影響,黃海川的臉色也很是嚴肅,“譚書記,冒昧打擾,還望譚書記不要見怪。”


    “黃市長不必這樣講,你既然有重要事情要當麵見我,那我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靠後排不是。”譚正朝黃海川笑了笑,並沒有一般人想象的那樣,紀委書記就該是一臉嚴肅,不苟言笑的那般,相反,譚正臉上的神色很溫和,和普通人沒啥兩樣,如果不是坐在這間省紀委書記的辦公室裏,恐怕在外頭也不會認出他就是省紀委書記。


    譚正的玩笑話也讓黃海川放鬆了不少,臉色緩和了許多,在譚正的示意下,黃海川也坐了下來,譚正似乎也頗好茶道,走了一遭功夫茶,譚正笑道,“黃市長,來一杯,嚐嚐我這裏的茶葉怎麽樣。”


    “譚書記,您讓我這不懂喝茶的人來品嚐,那真是對牛彈琴了。”黃海川笑著端起茶抿了一口,好茶葉和壞茶葉他還是分得出來的,因為茶葉泡出來的味道就差遠了,但要他再細品的話,他就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了。


    “這喝茶就跟人生一樣,要慢慢細品。”譚正笑了笑,“這人一生,酸甜苦辣,五味陳雜,要知其味,隻有自己身入其中,喝茶也一樣,要把自己融入到這茶裏,才能品出其清香。”


    “譚書記高論,您喝茶已經喝出意境來了,我連入門都算不上。”黃海川笑著搖頭,這番話並不是特意恭維,就衝著譚正喝茶還能講出這道理來,黃海川就真心佩服,不過黃海川今天來可不是想和譚正喝茶談茶道的,將剩下的茶一口喝完,黃海川已經琢磨著要開口。


    “黃市長,喝茶可不是這樣喝的,囫圇吞棗,一口見底,那樣再好的茶也浪費了。喝茶也能看出一個人的心境,黃市長現在有心事,難怪靜不下心來。”譚正笑著瞥了黃海川一眼,“好了,我就不和黃市長多扯了,黃市長急著說正事,我也好奇什麽事能讓黃市長親自跑一趟。”譚正說著,臉色也嚴肅了起來。


    “好,那我也不多廢話了。”黃海川點了點頭,將小日記本拿了出來,鄭重的遞給譚正,“譚書記,您先看看。”


    譚正疑惑的接過了小日記本,黃海川鄭重的樣子已經引起了他的好奇,更別說今天黃海川親自跑過來見他,譚正心裏沒有半點驚訝是不可能的。


    翻開日記本的第一頁,剛看了兩眼,譚正眼睛就眯了起來,小日記本第一條寫著‘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什麽時間什麽地點,李浩成收了某某人一百萬’,光看到這第一條內容時,譚正臉色就變了一下,可見其心裏的震驚。


    接著往下看,所記的內容都是跟第一條一樣,記著李浩成違法違紀的事,連李浩成應酬的時候接受別人的性賄賂,跟女人那啥的事都有,看得譚正眉頭大皺。


    隻看了一小部分,譚正便將日記本合上,臉色凝重的望著黃海川,“黃市長,事關重大,恕我問一句,這東西,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譚正這話無疑是有話外之意,這小日記本裏的內容都是手寫的,也沒有其它別的證據,如果單憑這樣一個日記本就去查一個省管幹部,那就有些兒戲了,要是隨便一個人杜撰些內容寫省長幹嘛幹嘛,那豈不是得查省長去。


    “譚書記,出於對那爆料人的保護,我不能說出她的名字,她自己也有要求,希望能對她的身份保密,她不希望受到騷擾,我能跟譚書記說的是,她是李浩成很親近的一個人,所以日記本裏的內容,基本都會屬實,我不敢說妄下斷言說每一條內容都是真的,但我相信她沒必要作假,我在這裏也願意以個人名義為她擔保。”黃海川認真道。


    黃海川的話讓譚正震動了一下,盯著黃海川看了一會,譚正一臉嚴肅,這時候的他,終於是有了紀委書記的威嚴,那眼神能看得人心裏發怵,好在黃海川問心無愧,也不怕和譚正對視,黃海川可以想象那些問題幹部在譚正這種眼神的注視下,恐怕連站都站不穩。


    “黃市長,你是認為我們紀委會對爆料人的安全造成威脅嗎?”譚正的聲音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情感,和剛才還能和黃海川開玩笑的樣子判若兩人,而此刻的譚正,才是譚正工作的時候真正的狀態,這是他真實的一麵,隻就事論事,並不針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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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書記,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擔心有人會走漏消息,雖然我相信省紀委的人,但有些事情是不可控的,意外往往就出現在我們覺得不可能的時候,所以我不得不謹慎,還望譚書記您見諒,這也是為了保護爆料人。”黃海川誠懇道。


    “好吧,我可以不追問你爆料人,不過李浩成是常務副市長,你讓我們查這樣一個重量級的省管幹部,總不能光憑著一份手寫的筆記本吧,最好還是得有相應的佐證。既然那爆料人可以知道這麽多內幕,他是否能提供一些別的證據?”譚正說道。


    “這……”黃海川一時也被譚正問住,昨天林虹隻是給了她這麽一個筆記本,倒沒說還有沒有別的東西,不過想來林虹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在李浩成身上裝錄音器,那肯定是有錄音資料的,但林虹昨天並沒有說,這倒令黃海川奇怪。


    遲疑了一下,黃海川說道,“譚書記,這裏麵的內容記得這麽清楚,難道還不足以讓你們省紀委立案調查嗎?就算是查李浩成是草率了點,但也不一定非要一來就查李浩成吧,這日記本裏記的內容還涉及到了其他人,那些向李浩成賄賂的人,省紀委難道不能查嗎?他們要是承認,那不也證實了這日記本記的內容都是真的。”


    “查是可以查的,其實隻要收到這樣一個日記本,哪怕不是你親自送來的,我們都會重視。”譚正深深的望了黃海川一眼,“但正因為是你送來的,所以我才會想要更確鑿的證據,我想黃市長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黃海川愣了一下,和譚正對視了一眼,黃海川並不笨,很快就明白譚正的意思,因為這是他送來的,所以譚正才越發重視,而與此相對應的是,譚正必須更加慎重的對待,並且多考慮其他因素,南海省乃至南州市的特殊政治環境讓譚正多了一些思慮,這裏麵是否會有政治傾軋的鬥爭,黃海川身為市長,李浩成是常務副市長,兩人陣營不同,黃海川是否有借機報複並且清除異己的動機在裏麵?這些都是譚正要考慮的,所以譚正才格外重視。


    “譚書記說的沒錯,我也不拍胸脯說自己沒有私心,相信我要是那樣說的話,譚書記也不見得會相信,還會覺得我虛偽,但我想不管是出於私心還是出於公心,隻要是違法違紀的幹部,我們的態度應該隻有一個,那就是零容忍。”


    黃海川正視著譚正的目光,他也不怕和譚正開誠布公的談,要說完全沒私心,黃海川也不敢說,但要說他隻是為了打擊報複清除異己,那黃海川敢摸著良心說沒有,假如李浩成沒問題,相反,非常的清正嚴明,那麽,對於這樣的對手,黃海川就算是再討厭對方,還是會敬重他,將對方當做一個值得尊重的對手,而不是采用這種上不得台麵的手段。


    兩人的目光宛若在空氣中擦出了火花,黃海川坦然的目光讓譚正臉色逐漸柔和了下來,幹了這麽多年的紀委工作,譚正早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幹部有沒有問題,譚正不敢說一看一個準,但能在他的目光注視下還泰然自若的,譚正還是很少見的,關鍵還是黃海川跟他對視的眼神毫不示弱,這讓譚正大為驚訝,下麵的官員麵對他的時候,還沒有一個敢跟他這樣對視的,對黃海川的膽色,譚正心裏暗道了一聲好小子,對黃海川這個年輕的市長,愣是生出了幾分好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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