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城城主範閆興,拜見九皇子。”


    範閆興彎腰施禮,渾身濕漉漉的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聚攢而下的水珠,滿臉慚愧的說:“昨夜暴雨傾盆,致使城中受災多處,下官因帶人疏通水渠,未曾提前趕來恭迎皇子,還請皇子恕罪。”


    這一番話說的敞敞亮亮,讓所有人都挑不出半分毛病,順帶著還給自己扣了一頂‘為國為民’的大帽,當真是深偕為官之道了。


    姬無厲也不是傻子,自是明白這一切。但人家為官一方,為民請命,做的確實沒毛病啊!


    因此他也不以為忤,溫聲道:“範城主何罪之有?本皇子又非什麽千金之軀,此事即便是父皇來了,都不會責怪你,反而會虎顏大悅,誇讚城主以民為本。”


    啟國祥瑞為背生雙翅之白虎,以皇帝為代表,自然沒有‘龍顏大悅’這一說。


    隻是聽在祁陸耳朵裏,不由自主的就有一種‘神特麽虎顏’的想法……


    姬無厲與祁陸並未答應對方的邀請,去側麵的亭子中,而是依然坐於原地。


    範閆興也沒有強求,見時辰差不多了,也隻好去了亭中長案處,一撩衣袍,緩緩落座。


    “時辰已到,押……孟梁氏上刑台!”


    沒有‘威武’聲,更沒有水火棍敲打地麵震懾,時間仿佛陷入了凝滯,所有人都默默地看著那道瘦削的身影,戴著沉重的鐐銬,在兩名軍士的看押中,踉蹌的前行。


    等她上了刑台,被綁縛於木樁之上,周圍人群這才發出了議論聲。


    “哎,也是個苦命人……”


    “是啊!我兄弟鄰居的娘家姐夫的外甥就在城主府當差,言說了此事,這孟梁氏是被惡鬼附身,這才做出了那等事情啊!隻是兒子都死了,她是心裏過不去那個坎兒,這才一心想著折磨自己求死。”


    “我就住在她家對麵,要我說,她那個相公也忒不是東西,整日裏嗜賭如命,還好喝酒!不管有沒有喝多,稍有不順心的事情,就打婆娘打孩子。要是那天他在家的話,就算幫不上忙,可也能喊街坊鄰居去報官吧?”


    “聽說在地牢裏的時候,想要越獄,給當場格殺了……”


    “死的好!正好去給梁氏探探路!”


    “唉!造孽喲……”


    “誰說不是呢……”


    ……


    緩緩轉著腦袋,當看到了祁陸與姬無厲之後,梁氏那無神的目光,稍稍變得柔和了一些,因為身體被固定住,自然無法磕頭。嘴角扯動了一下,擠出一絲蒼白的笑容,無聲的開口,


    “謝……謝。”


    嗓子早已嘶啞的發不出聲音,雙眸幾乎已經哭瞎,紅腫的如同核桃,瘦弱的身形在冷風之中瑟瑟發抖,卻無法冰凍住心中那撕心裂肺的疼。


    一切,都將解脫了。


    小貓,


    娘對不住你……


    為娘……已經支撐不到為你報仇的那一天了……


    為娘,不是個好母親……


    視線變得模糊,滾燙的淚水再次滾滾而下,梁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仰起了頭,唇瓣顫抖著張合,


    “對……對不……起……”


    ……


    負責行刑的,是地牢中的一個老手藝人,對各種刑罰了若指掌,隻要給他一柄小刀,能玩出幾十種花樣。


    可即便是變態如他,見此情景,也有些不是滋味。


    這又是何苦呢!


    若不是城主大人之令,就連他都有些下不去手啊!


    “時辰到……行刑!”


    這人仰頭灌了一口酒,酒水自碩大的罐口中傾瀉而下,轉瞬就浸濕了他的前襟。


    “職責所在,隻因你一心求死,我來送你一程。”


    說罷,見梁氏隻是痛哭,也隻得無奈的歎了口氣,拿起了擺在桌邊的小刀。


    刀鋒鋒銳,側麵薄如蟬翼,輕輕地握在手中,切下了第一刀……


    為了給她保留最後一絲尊嚴,範閆興特許梁氏著薄衣行刑。當落下刀的那一刻,鮮血‘汩汩’流出,瞬間染濕了白色衣衫。


    而梁氏卻是眉頭都未曾皺一下,反而竟是笑了起來。


    特製的藥粉灑上,阻止了血液流出,隨即,第二刀落下……


    第三刀,


    第四刀……


    那圍觀的人群,早已不忍再看,更有甚者嚇得麵色蒼白,跑到牆角嘔吐不止。


    而祁陸則是眼眶通紅的盯著,未曾挪開目光。


    胸口的火氣壓抑難耐,卻無從發泄。


    祁陸不想立牌坊,在未曾見到林輝之前,也不願意做那等無能狂怒的表現,隻是將這份怒火深深地埋在心底,等待著徹底爆發的那一日。


    鬼氣已經從梁氏的頭頂凝結,那濃鬱的幾乎化不開的氣息,讓祁陸感受到了些許的寒意。


    嘴唇輕啟,《太上洞玄靈寶往生救苦妙經》經文自口中湧現,連接化作無上道文,蓮花虛影再現,一路灑下蓮花朵朵,漂浮去了梁氏頭頂。


    此等景象,讓圍觀的眾人盡皆目瞪口呆,驚呼聲四起,接連跪下了一片。


    “神仙,神仙中人啊!”


    “拜見神仙,拜見神仙……”


    “狗兒,快去把你爺爺背過來,沾沾神仙的仙氣兒,指不定能多活幾年呢!”


    “好嘞爹,我馬上回去!”


    “對對對!我也把我妻兒喊來叩拜,uu看書.uukansu.cm 神仙可是難遇啊!”


    不知被誰帶動的,樓,已經徹底的歪了……


    而祁陸卻無心去管這些,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梁氏的身上。


    讓他有些驚訝的是,梁氏遭遇了如此境遇,那鬼氣之中,卻未曾有半分怨念。


    感歎之餘,卻不敢有絲毫放鬆,經文仍舊念誦著,天地靈氣滾滾而來,注入到蓮花之上,為其增添度化威能。


    即使化不成怨鬼,但依她的愧疚以及執念,若是不加以引導度化,定然會化作厲鬼。


    要知道,厲鬼可是沒有神智的。


    到了那時,必會對周邊百姓造成傷害。


    他的這番表現,自是引發了軒然大波,周圍的百姓變得更多了。為了避免意外,範閆興不得不加大了守護的力度,隻要有膽敢衝擊防線的百姓,一旦抓住絕不輕饒。


    局勢,必須得控製住!


    要不然的話,引發了推搡踩踏的事故,他這個城主難辭其咎。


    “大家請聽我一言!”


    麵對著已經有些紛亂的百姓,城主走了過去高喝一聲,將所有的聲音壓下:“所有人不得妄動,若是驚了神仙大駕,定斬不饒!”


    明明知道祁陸隻是跟自己一樣的修煉者,但也隻能假借‘神仙’之名義,安撫百姓。


    什麽特娘的神仙啊……


    就是個修煉者罷了!


    若他是神仙……


    老子不也同樣是了?


    沒見你們對老子這麽崇拜過!


    範閆興的心裏頭,別提有多膩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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