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8日,周五,傍晚。


    葉秦戴著口罩,身穿綠色軍大衣,雙手插兜,行走在阜成路。


    這是燕京四九城請客吃飯,立馬能想到的地兒之一。


    東起西三環航天橋,西至西四環定慧橋,雲集杭幫菜、淮陽菜、湘菜、鄂菜、川菜等各地風味餐館。


    叮叮,人行道上響起陣陣車鈴聲,身穿校服的學生各個飛奔,卻匪夷所思的,盡是女孩。


    “快,快回家,今天《步步驚心》大結局,這個天殺的四爺,我小獅子苦等了3天都沒來,他不給我個交代,我管他什麽四爺若曦股,罵死他!”


    “慢點,現在才七點,七點半才開播呢!”


    葉秦靈活地躲開迎麵快跑的學生,搖頭失笑,你嘴裏口口說的四爺,差點沒被你撞到。


    他這些天一直呆在燕京,遠程指揮楊曼跟光線傳媒的初步談判,丫的王常田獅子大張口想收編,自個隻接受掛靠,兩邊打起持久戰,就看誰耗的過誰!


    “不能相見也要,朝思暮想。隻是想讓你知道,我真的很好,愛一生戀一世,我也會等你到老。”


    霓虹喧囂的鬧市,街邊店鋪循環播放《一念執著》、《三寸天堂》、《等你的天堂》,跟前世《宮》爆紅以後,滿大街全是“我用盡一生一世來將你供養,隻期盼你停駐流轉的目光”。


    獨獨沒聽到自己的《拜無憂》,沒轍,20集以後十幾集裏,飾演的雍正,跟劉師師的若曦沒恩愛才幾集,接下來全是苦情虐戀,而且是自己這個皇帝霸總,擔當感情男反派,虐妻一時爽。


    在餐館兜兜轉轉,最後挑了一間沙縣小吃,四下空蕩蕩的,老板的女兒趴在坐上寫作業。


    葉秦隨便點了一點點,拿著筷子先對付兩屜蒸餃。


    此時,新聞聯播已經結束,芒果台不斷地打著廣告,而女孩立刻放下紙跟筆,抬眼望著電視:


    “媽,35集大結局開播啦!”


    從後廚跑到前堂的老板娘,端給自己雞腿飯餐盤,便優哉遊哉地坐在女兒身旁,拆開一包嶄新的紙巾。


    葉秦小口小口地吃著,電視裏伴隨片頭曲的結束,立馬出現自己雍正扮相的畫麵。


    本來處理奏折的他,突然打開血滴子帶來的暗折,上麵寥寥幾個字,那個“歿”字奪人心魄。


    “馬爾泰·若曦,沒有朕的允許,你不準死,你不準死!”


    克製地低吼著,每個鏗鏘有力的吐字,微微帶著顫音,在劉星等太監麵前,君主不得失儀。


    兩行熱淚奪眶而出,驚愕,懊悔,悲慟,一股股悲傷排山倒海而來。


    因為在浣衣局操勞過度,長年鬱結於心,隻有十年之壽,可因種種誤解矛盾,不得不放她出宮,想不到竟成永別。


    “信呢,信呢!”


    葉秦無處發泄內心的怒火,一把揪住總管太監劉星的衣領,狠狠一拽又一甩。


    而恰恰,袁弘的老十三走入殿內,看到如此失態的這一幕,不禁一怔,低頭看到一道奏折,“馬爾泰·若曦,歿”,心顫中立刻恍然。


    “信呢。”


    葉秦一直在尋找若曦,在大限將至、油盡燈枯前寫給自己的絕筆信函,六神無主間撲到堆放奏折的地方。


    果然,信函被夾帶在其間,因為信函的火漆是老十四林狗,他屢次出言挑釁,以下犯上,念在兄弟之誼,把這些反諷的歪詩格致一旁。


    前世霹靂虎演繹時,把奏折信封都摔到地上,然後雙膝跪地爬著去撿,張力是夠,卻忘了他是天子。


    葉秦改成拋,一本,又一本事關國體政要的奏折,想也不想地丟在一旁,這時他不要江山的錦繡清明,他隻要那一封訣別的信函。


    啪啪,啪啪,奏折落地發出一聲聲的響動。


    葉秦越找不到,扔拋的動作越快,淚花顆顆凝結在眼眶裏,像垂掛在屋簷上的水滴,似落未落,眼裏打轉。


    頃刻間,他找到那一封不起眼的信封,手指顫抖地撕開封口。


    果然,信函裏麵還有一個信函,那上麵“四郎親啟”的字跡,是若曦無疑。


    心口頓時絞痛如麻,眼淚應時滑出眼眶,這一封信讀下來,終於讓他忘記自己還是一個皇上。


    “薄情轉是多情累,曲曲柔腸碎,紅箋向壁字模糊,日日盼君至!”


    心髒就像中彈,葉秦搖搖欲墜,雙腿像有千斤重擔,一點點跪地,觸碰到地磚的瞬間,信從手裏飄落。


    “嘶嘶,嘶嘶。”


    葉秦雞腿拌飯,幹了一碗,再幹第二碗的時候,餘光裏瞥了眼老板娘母女,小的已經眼淚鼻涕一大把,大的桌子前麵堆著一個個紙團。


    而老板,時不時抬頭朝向天花板,眨眨眼,把眼淚留在眼眶裏,再低頭繼續看。


    勾勾嘴唇,因為自己的表演,哭得泣不成聲,心底不由地萌生出喜悅。


    這場哭戲,原本可以完美複刻霹靂虎,可他偏偏要自己來。


    因為這個有血有肉,有哭有笑的雍正,是一個叫葉秦的演員賦予生命,他的冷血殘酷,他的心機城府,他的悲歡離合,全都是自己創造。


    能親眼目睹,這樣的角色引發觀眾的共鳴,幾乎沒有東西比這個,更讓演員興奮驕傲。


    更別提,下一幕,當袁弘蹲下安慰,葉秦緊緊攥住他的手,“帶朕去見她。”


    沙啞低沉的哭腔一出嗓子,瞬間老板感覺裂開,猛男落淚,雙手揉捏眼睛。


    看他們哭,怎麽就那麽下飯呢?


    葉秦胃口大開,又扒了兩口飯。


    …………


    “韓淩,紙巾沒了。”


    “咳咳,韓淩,紙巾沒了。”


    謝棋韻扯著沙啞的嗓子,用手肘輕輕地捅了捅韓淩。


    韓淩兩手離開鍵盤,鼻翼抽動道:“嘶,你,你不會自己拿啊。”


    “我哭得沒力氣了。”謝棋韻抽泣道。


    韓淩兩眼挪不開電視,葉秦快馬加鞭趕到老十四的府邸,若曦的嬤嬤巧慧把她的遺物拿出來:


    “二小姐以為皇上恨她,不肯見它,沒有話留給皇上。”


    “下去吧。”


    在巧慧離開以後,葉秦卸下所有的偽裝包袱,眼角抖動,在麵對最後留下的東西,一箱跟他練得一模一樣的字,一隻玉蘭簪子,一支白羽箭,一個鼻煙壺,全都是當年的定情之物。


    “媽呀,又來了,哭得我頭好痛啊。”謝棋韻靠在閨蜜的肩膀上。


    葉秦在回憶中,克製地痛哭,淚點鋪的層層疊疊,最後愧疚地仰頭落淚,內疚地用上顎的牙齒,狠狠地咬住下唇。


    簡直是隔著屏幕釋放催淚瓦斯,觀眾,特別是像謝棋韻、韓淩一樣的女性,被虐的死去活來,外焦裏嫩。


    韓淩看不下去,趕緊低下頭,卻見關注數破70萬的《步步》吧,幾秒出現一個帖子。


    “最後大結局,哭瞎啦!不如叫《集集虐心》吧。”


    “兩場哭戲,把我對葉秦的恨意,全都化沒了,隻是痛惜,痛惜你怎麽沒看那封信!”


    “最是無情帝王,總是孤家寡人。”


    “葉秦,我愛你!”


    “樓上給姐趴,葉秦隻屬於小獅子,四爺若曦,他們才是天生一對!”


    “媽媽問我為什麽哭,隻因為我愛若曦四爺愛得深沉,這是我唯一一次為電視劇裏的悲歡而淚流。”


    韓淩忙著回帖,顧不上抹去臉頰的淚痕。


    她暗暗下決心,今晚熬通宵,把全部的平台逛個遍,冥冥之中有預感,這兩場哭戲,絕對會全網哭炸!


    一想到葉秦giegie重造巔峰,心潮澎湃。


    有人心到高潮,有人心到低穀。


    啪嗒,遙控器從手裏脫落,摔在地上,電池都摔了出來。


    於媽癱軟在椅子上,陷入深深的絕望,嘴裏喃喃著:“完了,完了。”


    《宮》的製作質量不如《步步》,服化道,劇本故事,最重要的是演技,或許楊小蜜對上劉師師,半斤對八兩。


    可是,捕魚達人馮少峰,對上電視機裏正在撒骨灰的葉秦,何止被碾壓,簡直秒出幾個銀河係。


    心裏哇涼哇涼,還有什麽辦法,之前雇水軍帶節奏,潑髒水屁用沒有,反而讓葉秦逆轉輿論,人氣更上一個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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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狼煙去雲端一騎絕塵,普天下,才唯我獨尊。”


    結尾的插曲,葉秦獨特戲腔的歌聲,好似嘲笑,在他耳邊回蕩。


    任你怎麽使詐,終究不過爾爾。


    嗬嗬,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加班加點,趕製抄襲的《宮》,恐怕凶多吉少啦!


    他已經做好躺平等死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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