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日,天朗氣清,適開機。


    橫店影視城,明清宮苑。


    《步步》劇組選定在可園、恭親王府、公主府花園拍攝。


    坐北朝南,紅絨布蓋住的桌案上擺著貢品,關公像前三根紅蠟飄出縷縷青煙。


    葉秦站在第一排,作為主演,排序僅次於兼職李國力、導演林玉芬,三拜以後把竹香插入香爐。


    隨後,與劉師師肩並肩,站在蓋上紅蓋頭的攝像機前,麵朝攝像組專門錄製花絮的攝影師。


    “3,2,1,茄子!”


    葉秦一揭蓋頭,隻聽哢哢聲,像uzi衝鋒槍傳開,和劉師師一頓被連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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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玉芬拍拍手掌,高喊道:“接下來集體剃頭,請男主演們統一到化妝間。”


    嗬嗬,這一天終於來了。


    削盡三千發絲,隻為一根豬尾巴?


    葉秦摸了摸烏黑濃密的頭發,臨到剃發時,當真有點舍不得。


    “葉秦?”


    聽到背後有人呼喚,扭身一瞧,韓東那張二郎神的麵孔映入眼簾,他麵帶微笑:“聽林導說,是你推薦我試戲,真的太謝謝。”


    “我跟韓哥你,倒有一點緣分。”


    葉秦瞥了瞥韓東的腿腳:“如果不是你受傷,我也演不成《封神榜》的二郎神。”


    “嗨,甭提這個糟心事,一提就鬱悶。該死的威亞組,那個傷,害我足足三個月沒開工。”


    葉秦打了個哈哈,餘光裏瞥見袁弘領著青澀麵嫩的林狗,徑直而來,顯然是衝著他的。


    他彷如見到救星,連忙迎上去:“袁哥!”


    “秦子!”


    二人擁抱一下分開,袁弘主動介紹林庚新,後者像見到奶茶倫一般,對他這個小奶茶倫,滿眼的崇拜,激動亢奮:


    “葉,葉哥,我是你的舔狗!”


    “……”


    葉秦嘴角輕輕一抽,我艸,林狗你是真的“狗”啊。


    “葉哥,今天的你真帥。”林庚新一臉癡漢相。


    “不,請注意你的措辭,是每一天。”葉秦日常懟粉道。


    “沒錯,沒錯。”林庚新憨憨地點頭。


    “別理庚新,他這個人,按你的說法,說話太沙雕。”


    袁弘攥拳捶打葉秦的胸膛,滿眼的羨慕,“倒是你,周衛國,你可跟當年的老胡一樣,一炮而紅,這才從《射雕》出道幾年,已經混到獨當一麵的男一了!”


    “嗨,要不是袁哥放棄,我哪有機會接拍。”


    “不要這麽說,我隻是覺得跟師師演這種戲別扭,當初我演楊康,她演穆念慈,就有這種感覺。”


    一邊聊,一邊走,旁邊的林狗搖著尾巴緊跟,另一邊,劉師師也像一條尾巴,不遠不近地跟到化妝間。


    恭親王府內的一處休息區,支著五個折疊椅,化妝組的化妝師嚴陣以待,紅色圍布掛在胳膊肘彎,旁邊的桌椅上,擱著工具。


    這陣仗,是剪頭,還是宮刑?


    “讓男一幾個先來,做做表率!”林玉芬招招手。


    葉秦還沒來得及跟香江的演員,鄭加穎,特別是劉鬆人打招呼,這位老戲骨,他可真是自己從小看戲長大。


    出場三分鍾的陳近南,鐵膽神侯朱無視,特別是《創世紀》裏的方進新,老慘啦!


    絲毫不帶猶豫,既然接了辮子戲,那就要承受這份罪,像《雍正王朝》的唐老師、《康熙王朝》的道明、《乾隆王朝》的焦老爺子,老一輩演戲,力求形象到位。


    其實,真細究起來,大多數的清宮劇,清早期中期的發辮都不對,普遍影視劇留的是晚期時的辮子。


    興“留辮不留頭,留頭不留辮”那會兒,理的辮子是“小頂辮發”,後腦勺隻留銅錢一點,梳成一根猥瑣的小辮,金錢鼠尾似的。


    賊雞兒猥瑣難看!


    光這一下,就把華夏魂剃去一大半。


    葉秦坐在折疊椅上,沒有那麽多水拿來洗頭濕剪,全都是拿推子直接推平,然後用剃刀一點點刮出增光瓦亮的腦門。


    嗡嗡,嗡嗡。


    化妝師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推。


    葉秦前麵沒有鏡子,剃光頭還用得著鏡子嘛,看自個的頭發全沒了,仿佛一夜禿頭,古怪痛苦。


    “小姐姐,直接推吧。”


    話音落,一縷縷頭發掉落在理發圍布上。


    唉,隱隱約約地感受到明末清初的人剃頭的感觸,逼著剃啊!


    憋屈啊!


    …………


    “嘶嘶。”


    剃頭刀在一顆鹵蛋似的腦袋上刮了又刮。


    葉秦化身光頭吳克,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不是自己承受不能,而是耳畔邊,一直傳來劉師師的大嗓門笑聲:


    “哈哈,哈哈!”


    小獅子,我把你從虎口裏救出來,你就這麽對我?


    葉秦無比鬱悶,慢慢地站起身。


    “夠了,師師,不要笑了。”


    林玉芬搖搖頭,猛地眼前一亮:“秦子,果然,找你演雍正沒找錯,這個麵相!”


    隻見一顆圓形的腦袋,兩道劍眉揚起,五官立體,神秀英氣,活脫脫一個俏和尚,完全勝任《大唐情史》裏的辯機。


    化妝師將浸泡的毛巾擰幹,遞了過來,嘖嘖稱歎道:“林導,他是我從業這麽多年,見過剃光頭最帥的。”


    葉秦摸摸無毛的頭,冷風一吹涼嗖嗖的,一時間不太適應。


    “林導,下午拍戲,上午沒事的話,我要去一躺儲秀宮、養心殿那邊,探探班見個朋友。”


    《新還珠格格》的劇組,可比唐人富裕,提前租用到清宮劇最不可或缺的後宮場地。


    自個的劇組,隻能打發到這裏。


    “行,準了!”


    林玉芬說的幹脆,葉秦立馬動身,頂著一個光頭,在真實還原燕京故宮的紅牆深宮裏晃蕩。


    “哥,哥,你不戴帽子嗎?”林彬預料到這種情況,早早地準備一頂鴨舌帽。


    “不戴,這是一個適應的過程。”


    迎著旅客遊人們四麵八方投來驚異的目光,葉秦慢慢地調整心態,大大方方地外八字,囂張得像八旗子弟一樣。


    “哥,我搞不懂,你說咱華夏上下五千年,影視劇拍什麽不好,幹嘛紮堆拍清宮劇,清朝多屈辱多丟人啊!”


    林彬悄聲道:“我覺得膈應人。”


    清宮劇之所以盛行不衰,原因多的是。隻一條,影視行當裏八旗圈、京圈有大把的後裔清粉。


    今年,這才幾部清宮戲,在千禧年左右,那個時候才是辮子戲的天下。


    《王朝》係列、《康熙微服私訪記》係列、《李衛當官》係列、《鐵齒銅牙紀曉嵐》係列、《還珠格格》係列、《秘史》係列,此外,《宰相劉羅鍋》、《神醫喜來樂》、《少年天子》等等以清朝背景的曆史正劇,幾乎霸占熒屏。


    而且,對大清曆代皇帝極力美化,史學界、文藝界競相掀起歌頌的浪潮,從努爾哈赤、皇太極、順治、康熙、雍正、乾隆以至多爾袞、孝莊文皇後,個個雄才大略。


    而精忠報國的嶽飛,嗬嗬,教科書除名。


    你還不能罵,罵就是大漢人泛濫,要講min族團結,大方向如此。


    再有一條,便是清宮劇宮鬥深入人心,電視劇數量多,容易抄襲、魔改、借鑒、融合,比方《延禧攻略》、《宮》係列,於媽可以輕輕鬆鬆召集編劇團隊,不到1個月敲定劇本。


    天下文章一大抄,文化人的事,能算抄嘛!


    像《新三國》,《康熙王朝》的總編朱宿進,連《三國誌》、《三國演義》都沒看完,按連環畫寫劇本,台詞、人物還有場麵,能不雷人嘛!


    “沒事,過幾年你要想再看辮子戲,都沒地方找了。”


    唐人20年想效仿《步步》的輝煌,拍攝《夢回大清》,撲街到死。


    葉秦雙手負背,逐漸適應光頭吳克的造型以後,步伐輕鬆許多,身影從乾清宮掠過,不由腳步一停。


    眼前,鶯鶯燕燕,一群身穿宮女服、妃子服的女演員,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塊閑逛。


    兩眼不住放大,我艸,《甄嬛傳》也他喵來這邊拍!?


    不對,不該這麽問,自從《末代皇帝》以後,故宮禁止拍戲,大部分的明清宮廷劇全在明清宮苑拍。


    我去,全都趕在同一個時間開工拍戲,一個皇宮,三個皇上?


    “哎,你們看前麵那個人,好帥!”華妃娘娘蔣信大咧咧道。


    孫立直直地望去,在陽光裏閃閃發亮的鹵蛋下,那一張清秀英俊的麵孔,真的吸睛。


    “好像阿祖啊。”安陵容驚呼道。


    “我倒覺得像基努裏維斯。”沈眉莊兩眼冒光,一直望著他背影遠去。


    蔣信疑惑道:“光頭都能那麽帥,怎麽剛才在劇組裏沒見到他?”


    “開拍啦,開拍啦,各位娘娘,麻煩就位,沒輪到戲的娘娘,請到一邊休息。”


    導演助理一喊話,各位娘娘嘰嘰喳喳地跑向坐在導演椅上的鄭小龍。


    一旁跟鄭小龍聊劇本的程建斌,磕著瓜子調侃道:“嘶,蔣信,你的妝怎麽化的那麽老,怎麽不化年輕點?”


    “因為要配你啊!”蔣信牙尖嘴利道。


    “嘻嘻。”


    孫麗等眾位娘娘紛紛憋住笑容,程建斌被嬉笑得滿臉尷尬,一副後悔這麽問的模樣。


    “如果是剛才那個年輕小夥子,我起碼能年輕十歲!”蔣信補刀道。


    “小夥子,什麽小夥子?”鄭小龍疑惑道。


    “就是劇組裏有一個特帥的小夥子,剛剛從乾清宮門口溜達過去。”


    蔣信翻翻華妃娘娘招牌的白眼,“哎,鄭導,你什麽時候招進組裏,他演果郡王,還是演溫太醫?”


    鄭小龍皺皺眉,聽得雲裏霧裏,你們在說什麽,一句話沒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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