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悅鬧了一天,醫生也沒辦法了,隻得把電話打給李叔,讓過來勸勸。


    此刻已是快下班的時候,李叔猶豫了好一陣,終究還是去了陸正南辦公室。


    他正打算走,見李叔進來,隨口問了句:“什麽事?”


    李叔歎了口氣:“秦悅她……現在不吃飯,也不打針。”


    “她到底要怎麽樣呢?”陸正南皺眉,秦悅這樣反複折騰,他也難免感到不耐煩。


    “要不然……你還是過去看看吧。”李叔低聲說:“這萬一鬧出個什麽事兒來,也不好。”


    陸正南沉著眼神,一言不發。


    李叔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過了半晌,陸正南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先打電話向葉初曉請示。


    葉初曉這會兒也準備下班了,聽完他的話,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那你過來接我吧,我們一起去醫院看看。”


    陸正南答應,趕緊出發。


    兩個人到醫院時,已經是那邊的晚飯時間,護士送來的飯擺在床邊的桌上,一口都沒動。


    秦悅見他們一起進來,轉過頭去看窗外。


    “怎麽了?”葉初曉走近她,笑了笑:“你現在懷著孕,可不能這樣任性。”


    秦悅冷冷一笑:“何必管我,真有人關心我的死活嗎?”


    “你這樣鬧,就是為了博得別人的關心嗎?”葉初曉挑了挑眉。


    秦悅被她噎得無言,隨即抿緊了唇,一句話都不再說。


    “正南,你去醫生那邊問問情況。”葉初曉轉過頭對陸正南說。


    陸正南深深望了她一眼,依言先出去。


    房中隻剩下她們倆,秦悅便也不演戲了,嘲諷地一笑:“你何必這樣假惺惺的了,其實你心裏,巴不得我流產吧?”


    葉初曉凝視著她,唇邊微微彎起:“其實我很奇怪,照理說,這個孩子是你的殺手鐧,應該不至於這麽想流掉吧?”


    秦悅頓時眼神一震。


    “想一想,也真的挺巧的。”葉初曉的手,輕巧地繞著包帶上的吊墜:“你跟正南,也不過就是酒醉那一晚,居然就懷孕了……”


    “你什麽意思?”秦悅失聲反問,臉色已微微發白。


    “沒什麽意思,就隨便說說。”葉初曉表情輕鬆。


    秦悅咬緊了唇,又垂下眼瞼,再次變得不言不語。


    葉初曉倒也不步步逼迫,笑容很溫和:“還是好好養身體吧,孩子好歹也是你的親骨肉,可別對他對自己,都太狠心。”


    說完她便轉過身,飄然而去。


    秦悅驀地抬起頭來,望向她的背影,眼睛似快瞪出血絲來。


    葉初曉出了病房,看見陸正南就站在走廊裏,她走過去,望著他一笑:“沒去醫生辦公室?”


    “我擔心你。”他低聲說,攬住她的肩。


    她心中溫暖,靠進他懷裏,和他一起離開……


    李叔是在晚上才來到醫院的,他這幾天,也被秦悅的事弄得精疲力竭,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又要工作,天天還得往醫院跑,雖說壓抑著情緒,可到底時不時不經意間,會流露出煩躁。


    秦悅因為之前受了氣,原本心裏就惱怒,看著李叔這個樣子,更加覺得窩火。


    到了九點,李叔便開始頻頻看時間,秦悅見了,忍不住冷言冷語:“您要回去就回去吧,也用不著這麽天天來,我總歸是個沒人管的,也別老麻煩您。”


    李叔聽著她陰陽怪氣的語調,也有些煩了,站起身來:“你要真怕麻煩別人,就少鬧點事兒。”


    “我鬧什麽事兒了我?”秦悅徹底惱了,借題發揮:“我懷了孕,你們沒一個人為我著想,個個護著那葉初曉……”


    李叔性格耿直,早就對她往陸正南和葉初曉中間橫插一杠子不滿,現在看她還態度這麽囂張,火氣也上來了,衝口而出:“你懷孕你了不起啊,老板娘也懷孕了,你當就你稀罕呢!”


    他的話,對秦悅而言,如五雷轟頂,她驚愕地睜大了眼睛,望著李叔,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李叔也懶得再理她,重重冷哼一聲,開門離去。


    許久,房中響起笑聲,初時低微,後來越來越尖銳,結尾時,已是哭音。


    葉初曉也懷孕了,她居然懷孕了!秦悅淚流滿麵,發瘋般地將被褥枕頭,全掀到地上……


    次日,秦悅忽然一反常態,變得十分配合,而且對醫生護士都和顏悅色,甚至還專門打電話給李叔道歉,說昨晚自己心情不好,所以過分了些,請他原諒。


    到底是一個公司的同事,李叔也不好多怪她,隻能說算了。


    這樣又過了幾天,秦悅的身體狀況基本恢複,便出了院,出院那天,她沒通知任何人,獨自回了家。


    到晚上,齊禛家的門鈴被按響,開門的是紀雪。


    紀雪並不知道秦悅懷孕的事,隻覺得像是有段日子沒見她了,但兩人原本就相互有芥蒂,紀雪也不想多管她的閑事,隻開門讓她進來,叫了聲齊禛,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齊禛此刻正忙著,見秦悅過來,用手勢示意她先在外麵坐會兒,自己又回到書房打電話。


    秦悅坐在沙發上,隱約聽見齊禛在電話裏,提到了“金盛”兩個字,頓時眼神一閃。


    等齊禛打完電話出來,看見她獨自坐在客廳裏,紀雪居然連白水都沒給她倒一杯,不由有點好笑,自己去沏了杯茶給秦悅端過來。


    秦悅客氣地說了聲“謝謝”。


    “有些天沒見你了呢?”齊禛隨口問了句。


    “住了幾天院。”秦悅笑笑。其實那天,她在家裏浴室摔倒,本可以過來找他幫忙,但她最終沒有,拖了很久才自己去了醫院。


    “身體不好嗎?”齊禛大而化之地問了句,又突然警覺:“不會是……孩子出了問題吧?”


    到底是“盟友”。秦悅諷刺地笑了笑:“孩子還在。”


    見齊禛似乎鬆了口氣的表情,她又故意補了句:“不過……現在葉初曉也懷孕了。”


    齊禛的表情,瞬間僵住,半晌才喃喃地說:“她不是懷不上了嗎?”


    “誰知道呢?說不定我給她拋磚引玉了呢?”秦悅自嘲地笑,眼底卻有恨意。


    齊禛此刻,心底百味雜陳。當初害得葉初曉不孕,他不是沒有愧疚過,但另一方麵,他又自私地希望,她最好永遠也不再為別的男人,孕育孩子。讓她這一輩子,隻有米粒兒,和他一起生的米粒兒。這樣,似乎他對她,還有某種意義上的獨占。


    可現在,她居然又有陸正南的孩子了……


    “你也恨他們幸福吧?”秦悅望著他,聲音低幽。


    齊禛未答,但眼中漸漸積聚起冷光。


    他的確恨他們幸福,他們的圓滿,都建築在他的缺憾之上。


    “你跟金盛,是不是也有業務往來?”秦悅忽然間,轉了個話題。


    齊禛的眼睛微微一眯,不動聲色地反問:“是啊,怎麽?”


    但秦悅像條滑溜的魚,隻勾了勾唇:“沒有,問問。”


    既然問了,就代表有想法。齊禛的眼中劃過暗色,但也不急於一時,打了個哈哈,便換了話題。


    秦悅又坐了一陣,便起身告辭,齊禛把她送到門口,她又轉過身來,對他笑了笑:“別人奪走的,若是奪不回來,其實毀了也好。”


    說完,她便離開,灰白的燈光下,瘦削的背影,有種陰森的冷……


    第二天早上,秦悅準時出現在了公司。


    其他人初見她時,都有些奇怪,但都保持緘默。


    秦悅在眾多隱晦目光的包圍下,反倒顯得坦蕩蕩,似乎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陸正南來晚了半個小時,如今他都是要把葉初曉送到工作室,送上樓之後還要陪一陣,千叮嚀萬囑咐,才會舍得來上班。


    到了公司,看見秦悅坐在辦公室裏,他怔了怔,但最終沒過去,進了自己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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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悅其實也看見陸正南,但她並未去找他,而是指揮助理將近來的業務資料都拿來,一一翻看,尤其對於金盛的那筆單子,看得很仔細。


    等李叔過來的時候,聽說她已來上班,到底抹不開麵子,過來問她身體怎麽樣了。她隻笑著說還好,接著便開始談公事,再不多言。


    一整天下來,她都沒去找過陸正南,中午依舊是站在窗邊,看著他走,看著他回,她無聲冷笑。


    而對於她又這樣突兀地回公司上班,陸正南隻能保持沉默。


    他畢竟不能在這個時候,直接請她走人。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把這件事告訴了葉初曉,她正要說話,卻突如其來地一陣反胃,等好容易平息,人也嘔得沒了力氣,趴在桌上閉著眼睛不想動。


    陸正南也不忍再說,隻給她拍背順氣。


    後來兩人都再沒提起此事,就這樣過去。


    而那天晚上他們回家時,發現家裏來了不速之客——陸母。


    旁邊陪著的人是盛璿,見了葉初曉,她有點慚愧地低著頭,挪過來悄聲道歉:“對不起四嫂,我之前跟伯母通電話的時候,把你懷孕的事,說漏了嘴。”


    自那次婚禮時,盛璿和俞行遠陪伴了陸母一回之後,她便當這兩人是知心人,經常祥林嫂似地打電話訴說自己的苦處,前兩天又一次抱怨葉初曉不能生養時,盛璿聽得忍不住,便用葉初曉懷孕的事頂了回去。哪知道今天,陸母竟突然打電話給她,說自己來古城了,把她嚇得趕緊去接,都不知道怎麽跟陸正南和葉初曉交待。


    陸母的個性,實在是不好相處,葉初曉見了她,心裏也犯難。但人都已經來了,而且畢竟是長輩,她也隻能盡量好好招呼。


    她走過去笑著喊了聲“媽”,陸母依舊端著架子,不冷不熱地瞧了她一眼,目光滑下來,便停在了她的肚子上。


    在陸母眼中,她唯一的用處,大概就是生孩子。葉初曉在心中苦笑。


    這時陸正南也停好車進來了,看見陸母時,眼神驀地一沉:“媽你怎麽突然來了?”


    陸母如今,時時刻刻都神經敏感,陸正南的這句話,又挑起了她的怒氣,嘴角不悅地下撇成一道深弧:“怎麽,你這個家,我就真來不得了?”


    葉初曉不想每次一見麵就起爭端,忙暗中扯了扯陸正南的衣袖,然後好言好語地安撫陸母:“媽您也累了吧,要不我去把房子收拾了,您去歇會兒?”


    陸母隻從鼻孔裏哼了一聲,坐著不動。


    盛璿忙從中打圓場:“伯母下飛機了在我們那休息了一陣才過來的,四嫂你也先別忙了,你還懷著孩子呢,又上了一天班,也趕緊歇會兒。”


    之前多虧得盛璿他們照應,所以陸母好歹也要給幾分麵子,沒再說話。


    陸正南也擔心葉初曉站久了又腰疼,扶著她在另一邊的沙發上坐下。


    前兩天剛請的鍾點工,這個時候過來,問葉初曉晚上要準備幾個人的飯菜。


    陸母聽見了,又故意起身要走:“小璿,咱回去吧,人家快吃飯了。”


    葉初曉隻覺得無奈,不得不推著陸正南,讓他挽留。


    他最煩陸母這種別別扭扭的性子,本不想開口,可又體諒葉初曉,隻得開口:“媽,一起吃飯吧,這會兒走幹嘛?”


    “不是不歡迎嗎?”陸母斜著眼睛瞟了瞟他,卻又慢慢坐了回去。


    正說話間,大門再度被推開,老爺子接米粒兒放學回來了。


    爺孫倆在見著陸母時,也都是一愣,米粒兒下意識地抬頭望老爺子,眼神無措。


    他摸了摸她的頭,牽著她回房放書包,經過陸母身邊時,對她視若無睹。


    陸母臉色慍怒,氣衝衝地質問:“怎麽教育孩子的,見了人都不叫嗎?”


    米粒兒嚇得停住腳步,扁了扁嘴,正要開口,老爺子卻搶先截住了她:“米粒兒以前叫你,你不都是愛理不理,那還叫了幹什麽?”


    陸母哽住。


    老爺子轉過頭來,冷著臉望向她:“你要是來找事兒的,那你不如別來,隔得遠點,雙方還都能落個清靜。”


    陸母張嘴欲反駁,但最終還是硬壓了回去。


    其實她也寂寞,每天獨自守著那個空空落落的大院子,連個吵架的人都沒有,她常常有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


    每次想著他們一家子在古城,親親熱熱地過日子,她又覺得憤恨,又覺得羨慕。


    前天聽盛璿說起葉初曉懷孕了,她真的糾結至極。以前撂過狠話,說即使再有孩子她也不會看一眼,可事實上,真的聽說有孫子了,心裏還是按捺不住地高興。


    所以終究她還是來了,卻又沒法完全拉下麵子,看見了他們,還是忍不住拿喬。


    如今,真的是進退兩難。


    葉初曉坐在旁邊,看著她此刻眼中的落寞和矛盾,不由得在心裏歎息了一聲。


    “媽,這麽遠來一趟也不容易,就住在家裏吧。”她輕聲開口,語氣裏並無虛偽。


    陸母怔了怔,沒有做聲,可神色在不知不覺間,緩和了些許。


    盛璿見狀,也忙附和:“對啊,伯母,好不容易過來一次呢,您也該跟家人好好聚聚嘛。”


    家人。這個詞,讓陸母鼻尖一酸。


    誰不想有個家?可他們,還會把她當家人嗎?


    鍾點工恰好這時又過來,問葉初曉燉雞湯時裏麵加不加黨參,她心念轉了轉,一臉認真地問陸母:“媽,這剛懷孕的時候,喝這種帶藥材的湯好不好?”


    陸母一愣,下意識地看向她,觸及她溫暖的目光時,又匆忙躲開,站起身來,嘴裏還在嘀嘀咕咕地抱怨:“真是,什麽都不懂。”一邊說著,一邊往廚房走去。


    葉初曉抬起眼,對陸正南微笑,他輕輕捏了捏她的臉,眼中既是欣賞,又是感謝。


    老爺子也將一切看在眼裏,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領著米粒兒去做作業……


    有了葉初曉給的台階下,陸母也順勢留了下來,雖說心中還是有怨氣,但脾性到底還是收斂了些,除了偶爾的吵鬧,也還算相安無事。


    過日子嘛,就是這樣的,難免有個磕磕碰碰。何況到底是陸正南的母親,也總不能永遠就把她一個人丟在北京。這些事,葉初曉都想得通,也不多計較。


    她的大度,陸母雖說不願意承認,但心裏也不是真的一點情都不領,再加上她現在懷著孕,因此哪怕嘴上挑剔她,但在平日裏的飲食照顧上,陸母還是盡心盡力。


    家裏總算過得平靜了,但公事上,這一段卻並不順利。上次金盛的那單生意,雖然最終憑著多年的信譽,以及和肖林海的交情,陸正南贏了齊禛。但是齊禛並沒真正放棄,反而借著唐父和林副市長搭上了線。因為肖林海的這次擴大規模,有部分投資是地方政府出的,而他偏向陸正南的舉動得罪了林副市長,所以那筆資金,遲遲落實不了。陸正南知道肖林海的難處,此事又是因自己而起,所以便主動提出回款可以推遲,這邊先供應原料。


    但這樣一來,原本就不寬裕的資金,便更加吃緊。齊禛伺機而動,明裏暗裏放風,說陸正南這邊撐不住了,使得某些客戶轉而和他合作。


    秦悅身為銷售主管,當然是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但她卻不動聲色,表麵上和大家一起著急,心中卻自有計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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