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來,跟陳則再次確定時間,檢查要帶的東西,打車去民政局,她逼著自己有條不紊。到了門口,她看見了等在那裏的陸正南。


    他望著她點了點頭,她也笑了笑,以示回應。


    陳則也來了,站在他們中間,目光沉重。


    開始辦手續了,兩個人坐在那方長桌前,各自沉默。


    “真的想清楚了?”辦事人員問:“婚姻是大事,不要太輕率決定。”


    “我們私下都談好了,辦吧。”陸正南的語氣很淡定。


    葉初曉心裏刺痛,但咬緊了牙,也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現在的人啊!”辦事人員感歎:“結婚沒幾天就離,怎麽當初不考慮清楚呢?”


    誰也沒作聲,隻是靜靜地看著那一係列流程的進行。


    當那本綠皮的離婚證遞過來,葉初曉伸手去接的時候,隻覺得那樣輕。


    原來一段感情的結束,這樣容易。


    一前一後走出那間辦公室,在大廳裏,陳則過來告訴葉初曉,雲水閣的房子和那筆錢歸她。


    “我不要。”她低下頭,將離婚證收進包裏。


    陳則看了陸正南一眼,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告訴葉初曉:“要不要都是你的,那屬於婚前饋贈,不能撤銷或者收回。”


    葉初曉抬起眼,笑了笑:“嗬,還真跟當初說的一樣,提前給離婚贍養費了。”


    “我得走了,今天還得飛回北京。”陸正南把臉望向一邊:“以後,你保重。”


    “你也保重。”她淡淡地回了句。


    他隨即便快步出了大廳,再未回頭。


    剩下陳則和葉初曉,她如同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和他寒暄,問他和沈婭的近況,到了最後卻又停下來,低聲說:“先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沈婭和Monica。”她不想讓關心她的人,為她再難過。


    陳則無法多說什麽,隻能點頭。


    “好,我走了,你剛恢複,回去的路上也小心些。”她笑著告辭,朝另一個方向走去,轉身的刹那,笑容便消失了,幾乎是一路小跑到路邊,打車離去。


    師傅問去哪,她不知道,怔了半晌才說:“隨便轉轉吧。”


    車窗外,街景流轉,她緊緊地抱著懷裏的包,那裏麵有離婚證,這場愛情,最後剩下的唯一證明。


    很想哭,淚水一次次漫到眼角,她又拚命忍回去。


    結束了。


    都結束了。


    她想起結婚的那天,她哭著在街口大喊:“我們終於結婚了。”


    到了今天,她卻已經連哭都不能哭,因為身邊再沒有將她擁入懷中,為她擦眼淚的人。


    幸福,終究成了一場夢。


    ****************************


    手機忽然在她包裏響起來,她手忙腳亂地去翻找,直到這一刻,她似乎仍在幻想,會是陸正南打來的,跟她說一句:“初曉,我後悔了。”


    可是,不是,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Eric。


    心中那樣失落,她笑自己傻,深呼吸了口氣,勉強鎮定了情緒才接起。


    “初曉,我在古城的旅館,今天開業了,效果非常好,所以給你打個電話,謝謝你的設計。”Eric的聲音裏含著喜悅,讓葉初曉也受了些感染,笑了笑:“是嗎,我今天也恰好回古城了。”


    “真的?”Eric驚訝:“那太好了,能不能邀請你過來吃頓飯,也看看你自己的成果。”


    葉初曉遲疑了一下,輕輕說了聲“好”。


    她之前訂的機票,是明天早上的,今天反正也沒地方可去,而雲水閣,她再不想回。


    一個小時之後,她到達Eric的旅館,在路上,她已強迫自己收拾好情緒。


    下了車,Eric親自在門口迎接:“怎麽突然回古城了?”


    “回來辦點事。”葉初曉輕描淡寫地回答,轉開視線,假裝看大廳裏的布置。


    “很多人都稱讚你的設計呢。”Eric笑著誇獎。


    能被肯定,葉初曉也很高興,但同時,也有幾分遺憾,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重回這個行業,做自己喜歡的工作。


    他也察覺了她的情緒,輕聲問:“孩子好些了嗎?”


    “比之前好多了。”葉初曉回神,笑了笑,頓了一下又問:“還是第一次來自己設計的酒店呢,今晚可以入住體驗一下嗎?”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抹訝異,但並沒有追問,點頭:“當然可以,以後你就是白金VIP,不僅這家,我在其他地方所有的酒店,你都可以免費住。”


    “啊?這太奢侈了!”葉初曉失笑:“萬一我每次都要住總統套房,那您就虧大了。”


    說說笑笑,葉初曉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離婚的事,告訴自己,日子總要過下去的,你得堅強點,挺住!


    可盡管這樣,轉眸間的傷感,還是被閱曆深厚的ERic看在眼裏,但他始終沒問。


    因為還陸續有賓客來,Eric也很忙碌,葉初曉不好打擾,便主動要求先訂房休息。


    Eric隨即給她安排好房間,她道過謝,便獨自上樓。


    進了房間,看到牆麵上的大朵粉色芙蓉,她微笑著用指尖撫摸,然後便在窗邊坐下,趴在窗台上,看下麵的假山亭閣,打發時光。


    每當陸正南這個名字,掠過心頭,她都會生硬地對自己喊一聲停,努力將思緒轉到別的方向。


    實在轉不過去的時候,她就掐自己的手,一遍遍跟自己說:不要想了,葉初曉,你不要想了,爭點氣。


    到門鈴響起的時候,她的虎口,已經被自己掐得發紅。


    進浴室匆匆擦了把臉,她才去開門,Eric站在門口,約她下樓一起吃飯。


    她答應,趕緊去拿包,卻一不小心,碰翻在地上,東西散落一地,而掉在最邊緣的,就是那本離婚證。


    她匆忙去撿,想藏起來,但還是遲了一步,Eric已經看見了,遲疑地問:“你離婚了?”


    佯裝堅強的麵具被揭穿,她再也裝不住,半蹲在地上胡亂地收拾,點了點頭,聲音裏有壓抑不住的哽咽:“是,離了。”


    “怎麽會這樣?”Eric歎息著問。他雖然欣賞葉初曉,但他並非趁人之危的人,此刻隻覺得沉重。


    “很多事吧……不得已。”葉初曉勉強地想笑,卻又笑不出來,隻能咬緊了唇。


    Eric沒有再說話,隻是蹲下幫她一起撿完東西裝好,然後才輕聲說:“走吧,先下去吃飯。”


    到了餐廳,吃飯的過程中,Eric再沒有問過一句關於離婚的話,隻是幫她布菜盛湯,細致溫厚如兄長。


    吃完飯之後他將其他的邀約都推了,陪她在茶座品茶,望著落地窗外的一池碧水,聽著悠揚的古琴聲,她心中的痛,平息了些,低低對Eric說了聲“謝謝”。


    他隻是笑著說:“我們是朋友。”


    在這裏整整坐了一個下午,又一起吃過了晚餐,Eric送她回房,在門口,拍了拍她的肩膀:“無論如何,樂觀一點。”


    “好。”她點頭,進了房門。


    Eric轉身離開,進了電梯,輕輕搖頭一歎……


    次日早上,葉初曉要走了,Eric堅持送她到機場,在她臨進安檢口之時,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電話:“記得,如果有事,一定要打給我。”


    她含淚揮手,再次說謝謝。


    當飛機起飛,離開這座城市,心仿佛也覆上了層層疊疊的雲,再看不清那些悲歡往事。


    慢慢就會忘了吧?


    書上說,忘掉一個人的時間,和愛上一個人的時間相同。


    那麽,再花一年,或者長一點,三年,五年……十年,總會忘了吧?


    陸正南,我真的……想要忘記你。


    因為回憶太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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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到了上海,她將離婚證,收進包最隱秘的夾層,就算到了現在,她跟陸正南的事,也仍舊不想讓齊禛知道。


    剛進病區,護士一見她就長呼出一口氣:“你可算回來了!”


    “怎麽了?”她忙問。


    “哎呀這兩天把人愁壞了,小丫頭打從你走之後,不知怎麽,硬是不吃不喝,醫生都沒辦法,隻能又給打點滴。”護士的話,讓葉初曉著了慌,趕緊就往病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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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開門,看見齊禛正在哄米粒兒喝水,可她緊抿著嘴,喂的水都從唇角流了下來。


    “怎麽會這樣?”葉初曉焦慮地問。


    齊禛聽見她的聲音,欣喜地回頭:“初曉你回來了?”


    但葉初曉連答話都顧不上,就衝到床邊,一疊聲地叫著米粒兒。


    米粒兒的眼睛,忽然轉了過來,望著她,眸中竟似有委屈的神色。


    葉初曉怔住,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問:“米粒兒你是不是……又以為媽媽不要你了?”


    奇跡忽然出現了——米粒兒的眼中,竟漸漸集起水霧,最後,一滴淚滾落出來。


    葉初曉和齊禛都呆了,隨即,葉初曉驚喜地抱住了米粒兒,又哭又笑:“米粒兒,你認出媽媽了是不是?”


    米粒兒仍舊沒動,淚水卻越流越多。


    齊禛也回過神來,跑出去叫醫生。


    醫生過來看見這情形,也連連驚歎,說這是恢複正常的預兆。


    葉初曉啜泣不已,當其他人都出去之後,哽咽著撫摸米粒兒的臉:“寶寶,你是怕媽媽孤單對不對?所以終於醒過來陪著媽媽。”


    米粒兒隻是望著她,始終默默地望著她……


    從那天起,米粒兒是真的認得葉初曉了,隻認得葉初曉,她喂飯就吃,別人喂就抿緊嘴。晚上,葉初曉在床頭念完故事,她才肯睡,有時候都睡著了,還會突然睜開眼睛,看媽媽還在不在身邊。


    她的好轉和依賴,終於讓葉初曉的悲傷轉移了些,有了新的希望。


    而齊禛也對現在的狀況很滿意,孩子漸漸醒了;而葉初曉雖然看起來平靜,但時而悵惘的神情,還有之前突然回古城的舉動,讓他感覺到她和陸正南之間,必定發生了大事;並且,陸正南現在的狀況,也是一天比一天糟糕。


    他相信自己,即將如願以償。


    陸正南如今,的確已跌落穀底,無論是情緒,還是運氣。


    自古城回來,他連陪老爺子下棋的心境也沒有了,常常拿著棋子,卻不知往哪落,在院子裏一呆坐就是一天。


    而牆倒眾人推,陸家的事,在圈子裏已傳得沸沸揚揚,原本相熟的人,避之唯恐不及,有過節的人,此刻更是唯恐天下不亂,而且還有齊禛在暗中推波助瀾。


    盛榮與衰敗,不過是一夕之間。


    名下所有的產業,他都托人變賣了,包括世都花園。


    他真的已是兩手空空。


    而這還遠遠沒完,這天,俞行遠打電話過來,焦灼地告訴他,檢察院內部的人傳來消息,已經準備對他提出刑事訴訟。


    “告就告吧,沒法子了。”陸正南苦笑。


    “別沮喪,我這邊還在想辦法。”俞行遠安慰他。


    陸正南歎氣:“算了,我吃虧認栽,該咋地咋地吧,大不了過幾年出來,你幫幫忙,給我找個工作糊糊口。”


    到這時候了他還調侃,俞行遠心酸地沉默。


    “大哥你也別擔心我,反正初曉那邊,我已經安頓好了,回頭我要真進去了,老爺子你幫著給照顧照顧也就成了,我自己不礙事,不還年輕著麽?”陸正南倒反過來安慰他。


    俞行遠愣了愣,問道:“你跟初曉……真離了?”


    “離了。”陸正南垂下眼瞼,拿著枯樹枝在地上無意識地畫圈,語氣盡量平靜。


    “老四啊——”俞行遠隻歎了一聲,再說不出話來。


    提到了這事,陸正南便再不想多說,匆匆掛了電話。


    俞行遠在那邊,正在發怔,盛璿卻從樓上衝了下來,焦急地拉著他問:“剛才你是不是在問四哥和四嫂離了?離什麽?離婚?”


    到現在,也瞞不住了,俞行遠悵然地點了點頭。


    “傻子,四哥就是個傻子!”盛璿叉著腰大罵,眼裏滿是淚水:“他以為,這是對四嫂好?你信不信,四嫂寧可守著他,給他送牢飯,都不會覺得比這樣被他拋棄苦!女人要的是什麽,你們男人根本不懂!”


    俞行遠無言以對。


    “不行,我現在就跟四嫂打電話說清楚。”她說著就去拿手機撥號。


    “璿子,你別衝動。”俞行遠想攔,她竟幹脆衝進了旁邊的客房,鎖上了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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