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古城後,一切照舊,度假山莊的項目,進行得如火如荼,而不出陸正南所料,上次追加的投資,也沒撐多久,齊禛又打報告,說球場和馬場的設施要優化,陸正南依然是沒有異議,再次給撥款。


    而北京那邊,已是捉襟見肘,別說本金,光是每個月的貸款利息都已難以支撐,施曼也像是突然記起了他這個董事長的存在,三天兩頭的打電話匯報工作,匯報的重點也無非隻有一個——要錢。


    以一拖二,陸正南自己公司的資金,也漸漸不寬裕,李叔著急萬分,但他隻不動聲色。


    可人總還是疲憊的,每天深夜回到家,他常常都癱在沙發裏,一動不想動。有一晚葉初曉下樓喝水,竟然看見他在沙發上睡著,眉宇間盡是倦色。


    “正南,上樓去睡。”她心疼地推醒他,他睜開眼睛看見她,歎了口氣,把她攬進懷裏。


    她卻掙脫出來,拉著他躺倒在自己腿上,給他按摩頭頂。


    她的力道輕緩適度,讓他繃緊的神經慢慢紓緩,伸手抱住她的腰,嘀咕一聲:“初曉,你真好。”


    在她身邊,常常有種被寵愛的感覺,好像回到了小時候。但其實,就算他小時候,也並未獲得過太多寵愛,父親遠在異地,母親又時常沉浸在她自己的哀怨中,留下他,被迫獨自堅強地長大。


    而現在,好像是上天在給他補償,所以給了他這樣一個小妻子,小媽媽,來愛他。


    就想永遠這樣,永遠和她在一起。


    他在她懷裏,呼吸又逐漸均勻,就在快要睡著的那一刻,窗外驟然響起一聲炸雷,刺眼的白光,瞬間將原本溫馨的室內,照得一片慘淡,他清醒過來,起身牽著她上樓回臥室……


    第二天是周日,陸正南原本又要去公司,但葉初曉想到他昨晚的疲累,無論如何也不讓他去,撒嬌要他陪她。


    他知道她是想讓他休息,便也依著她,留在家裏,順便請久未相聚的陳則盛璿他們過來玩。


    陳則的那件官司目前已告一段落,他也輕鬆了許多,便應邀前來。但看見葉初曉時,卻又想起了石磊的事,心裏難免有些悵然。


    葉初曉並未發現他的異樣,隻關心地問他的事是否解決,他點頭:“都過去了。”


    他也希望她的那些事,都能平平安安地過去。


    可就在吃午飯的時候,陸正南的手機響了,是公司的人打來的,他起身到窗邊接聽。


    “怎麽……又出狀況了……石磊……”


    陳則正好出去倒水,經過他身邊時,隱約聽見石磊這個名字,心頓時猛地一沉。


    而這時,陸正南掛了電話,走回桌旁,抱歉地按住葉初曉的肩:“工地上出了點事,有個人從二樓摔下來了,我得去看看。”


    既然有正事,葉初曉自然不能耽擱他:“那你趕緊去。”


    陸正南跟其他人也打了個招呼,匆匆離去。


    那一頓飯,陳則吃得極不是滋味,每次抬眼看見葉初曉柔和的笑容神情,都覺得心中難安。


    吃完了飯,盛璿和項岷玩了一陣,因為還有別的事,也告辭走了。


    陳則卻猶豫著留了下來,一開始隻是陪著米粒兒玩,到最後米粒兒困了,保姆帶她上樓去午睡,客廳裏便安靜了,他望著她,幾度欲言又止。


    她終於發現他的不對勁,奇怪地問:“你怎麽了,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那就直說嘛,又不是外人。”


    陳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聲音盡量放低:“你……認不認識……石磊?”


    葉初曉一怔,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他的言語愈加艱難:“他還曾經用過一個名字,葉磊。”


    隻聽見“砰”地一聲,葉初曉手裏的書已經掉到了地上,她瞪大了眼睛,瞳仁裏所有的光,都似乎在那一刻全部熄滅。


    “初曉。”陳則突然後悔自己把這些話說出了口,擔憂地走過去,想要扶住她。


    她卻猛然抓住了他的胳膊,全身都在發抖:“你怎麽知道的……你怎麽知道他的?”


    她的手攥得那樣緊,讓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此刻她的驚惶和痛苦,他想要安撫她,卻又不得不狠狠心,幹脆將一切都告訴她:“前一段時間,齊禛讓我從拘留所保釋了石磊,而且之前我們吃飯的那一次,他警告我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你。”


    “齊禛……”葉初曉忽然笑了,眼淚一行行地從臉上滑落:“怎麽是他……怎麽是他……他最清楚當初……”


    即使之前齊禛傷害她,她也從未想過,他竟會如此殘忍。


    殘忍得將她最深最痛的傷口,在好不容易愈合之後,又再次血淋淋地撕開。


    他最清楚,她有多痛,隻有他最清楚。


    指甲緊摳著扶手的邊緣,幾乎快要生生折斷,她驀地站起來,眼中的淚光,折射出恨意:“我去找他。”


    “初曉,你別衝動。”陳則慌忙想攔住她,她卻甩開了他的手:“我必須要找他!”


    陳則看著她,隻覺得心裏疼痛而愧疚,眼見已攔不住她,低低地說:“那我陪你去。”


    葉初曉本意拒絕,可陳則卻和她一樣固執,她隻能上了他的車。


    在車上,她給齊禛打電話,他接起以後,隻聽見她低啞的聲音:“你在哪?”


    他一愣,然後回答:“辦公室。”


    下一秒,手機裏已隻剩下忙音。


    此刻的齊禛,其實也在工地,石磊今天在二樓監工的時候,毒癮發作,竟失足從未封好的陽台上掉了下去,他亦是接到通知,趕過來補救。


    但葉初曉的這個電話,讓他愕然,最終,他叫過來秦年,吩咐了善後事宜,自己則悄悄離開。


    他剛趕回辦公室,葉初曉便到了,當他看著她慘白的臉,正要開口問,卻忽然看見了她身後的陳則,神情瞬間一滯,已明白了她的來意。


    “齊禛你不是人!”葉初曉突然爆發出大哭,胡亂抓起桌上的東西,便向他身上砸過去。


    筆筒砸在他額上,碰出微青,但他沒有躲。


    “你不是人……你明知道……”她失聲痛哭,身體劇烈地抖:“為什麽……齊禛……你為什麽……”


    “因為你說你要忘記過去。”齊禛緩緩抬起眼看著她:“可我不能讓你忘記。”


    “那你就要用這種方式提醒我嗎?”葉初曉慘笑,隔著桌子,與他對視,眼神卻漸漸渙散,似在喃喃自語:“你是要逼死我……齊禛……你真的是想逼死我……”


    她的身體,往後倒去,陳則慌亂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衝過來接住她,可下一刻,他卻被推開,齊禛代替了他。


    葉初曉躺在他的懷裏,直愣愣地望著他,眼神一片空茫。


    曾經,她覺得這個懷抱,多溫暖啊。


    將她從那個徹骨寒冷的世界,救出來,擁入溫暖的懷抱,他曾經,是她的神。


    她愛過他,曾經將他,當做自己世界裏,唯一的神。


    因為有了他,所以不再害怕黑暗,不再覺得痛。


    可如今,卻又偏偏是他,親手將她再次推入那黑暗,再次痛徹心扉。


    齊禛,你曾經是我的天使,為何現在卻變成了魔鬼?


    “初曉。”他的手,覆住了她的眼睛,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那樣失望的眼神,仿佛要將他的一切,都從她心裏剔除幹淨的眼神。


    她冰涼的淚水,在他的掌心裏彌散開來,最後,緩緩合上眼瞼,輕輕地說了一句:“陳則,帶我走。”


    她要任何人,都不肯要他。齊禛的心銳痛,而陳則已經上前,沒有看他,直接將葉初曉拉過來,扶著她出門。


    他像雕塑般立在原地,恍惚中,似乎看著記憶中的片段,如同化作花瓣,片片凋零……


    而那天晚上,當陸正南回到家時,看見的又是蜷在沙發裏的葉初曉,像隻被主人拋棄的貓,將自己緊緊縮成一團。


    “幹嘛不上樓去睡呢?”他走出去,將她抱到膝上,才發現她的眼角隱隱有淚痕。


    “這是怎麽了?”他忙問。


    她笑得淒然,抱住他的脖子,將臉靠在他肩上:“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正南。”


    陸正南怔住。


    “前麵的……你以前已經聽過了。”她的聲音在哽咽:“女孩的媽媽,在她八歲那年死了,同年,她爸爸和另一個女人結婚,而那個女人,還帶著個大女孩十歲的兒子,是個地痞流氓。從此……從此……”


    她的音調在微顫,身體繃緊:“從此女孩每晚睡覺,都要在枕頭下麵,放一把剪刀,因為怕那個所謂的哥哥,會半夜闖進來,她告訴過自己的爸爸,但是,沒人管她。而且到了1歲那年,爸爸因為酗酒過度,酒精中毒死了。那個人便更肆無忌憚,女孩為了自保,不得不去混太妹,抽煙,打架,隻為了裝得強悍,不要被欺負。然而,十五歲的那個雨夜,她還是落了單,被那人和他的兄弟擄到郊外的民房裏,企圖強暴……”


    她咬緊了唇,眼中已沒有淚光,隻有恐懼和恨:“她拿了水果刀,想要殺了那個人,最終砍傷了他,然後逃了出去,他們在後麵拚命地追,她以為,自己一定會死在那個晚上……”


    她沒有再說下去,陸正南卻已經明白,故事裏的女孩,究竟是誰。


    心如刀絞,他用最輕柔的力道,小心地擁住她,臉貼著她的臉,低聲問:“後來呢?”


    “後來她被一個路過的男人救了……把她帶回了家……她愛上了他……為他懷了孩子,但最終被她拋棄……再到後來……”她已是泣不成聲:“她遇見了你。”


    “初曉。”他心痛地低喊她的名字。


    “正南,你會不會嫌我髒?”她又想起了那個人在她身上亂摸的手,和他肮髒的嘴,無比厭棄自己,想要掙紮著從他懷中離開。


    他卻緊緊地抱住她,吻她流著淚的雙眼:“你不髒,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最幹淨的。”


    “正南……”她如孩子般在他懷裏嚎啕大哭。


    他隻是抱著她,一遍遍地吻她,直到她哭得累極,靠在他胸口睡去。


    夢中,她仍因為抽泣,而不時身體輕顫。


    他咬緊了牙,隻恨不得將曾經傷害過她的人,千刀萬剮。


    可是今日,她為何會突然崩潰,中午走的時候,她都還好好的。


    將她抱回臥室的床上,蓋好被子,他悄悄地去保姆房詢問。


    阿姨也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說葉初曉中午跟著陳則出去之後,回來便不太對勁。


    陳則?陸正南蹙眉,隨即去外麵給他打電話。


    他今晚,也同樣是無法入眠,接到陸正南電話時,深歎一聲:“我正在糾結要不要給你打電話。”


    “初曉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陸正南沉聲問。


    陳則將整件事的始末講了一遍,陸正南頓時震怒,掛斷電話便要衝出門,卻又怕葉初曉醒來見不到他會更難過,隻好硬生生地壓下衝動,隨即讓李叔帶人去醫院,製住今日受傷的石磊。


    然而,半小時後,他卻接到李叔的電話,說石磊已在今天下午便被偷偷轉院了,如今不知所蹤。


    一定又是齊禛!陸正南幾乎將手中的電話捏碎,眼底有席卷而起的風暴……


    次日,葉初曉醒來時,在陸正南的懷裏。


    昨晚將一切都說出了口,此刻的她,安靜而疲憊。


    他的指尖,輕輕梳理著她的發絲,溫柔得像在哄生了病的小孩子:“初曉,我們跟Monica老師請假,最近就在家裏呆著好不好?我也不去公司了,在家陪你。”


    “可是你那麽忙……”她小聲說,手卻眷戀地握緊了他的衣襟。


    “那都是瞎忙。”他笑著幫她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再說電話郵件,也可以處理公事,沒關係的。”


    她低低“嗯”了一聲,臉上有全然依賴的笑。


    那樣的笑,讓人看著憐惜,他抱著她坐起來,給她套上針織衫,牽著她進浴室洗漱,然後下樓吃早飯。


    餐桌上,他幫她剝好白水蛋,拌好粥,寵愛地看著她吃,用指腹擦去她唇邊沾著的米湯。


    她吃著吃著,不知為什麽就想哭,淚水滴進粥裏。


    “哎呦,又哭了?”他幹脆坐過來,也不管保姆還在廚房,直接抱著她,一點點喂她吃:“不許總是哭,老公陪著呢,還不幸福?”


    “就是太幸福了。”她紅著眼眶呢喃。


    他心疼地一歎,又是那句話:“要是我早點出現就好了。”


    是啊,要是他早早地,就出現在她的生命裏,要是她能一直跟著他,那就什麽風雨也不會有,什麽苦也不會受,都怪他出現得太晚。


    他吻著她的額,心裏滿是感慨。


    “嗯,吃飯,吃飯吃飯。”她強自抹去淚水,對他綻開笑靨,將早點喂到他唇邊:“你和我一起吃。”


    他順從地咬了一口,手臂更環緊了她。


    既然出現得太晚,那麽以後,就更十倍百倍地對她好,將上天虧欠她的時光,都補回來……


    自那天起,陸正南便沒再去公司,每天就是陪著葉初曉在小區裏散散步,去湖邊轉轉,要是葉初曉要畫設計圖,他就也在書房的另一角,處理自己的郵件。


    工作上的事,他都是等她午睡或者晚上入眠之後才打電話跟人聯係。


    而齊禛那邊,他沒有去過一個電話,仿佛對一切都毫無所知。


    然而,他切斷了度假山莊的資金鏈,半分錢都不再轉過去。


    終於在某天,齊禛的電話打了過來:“陸總,這邊的工程已經沒辦法開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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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正南的食指和中指間,悠悠地轉著一支筆,語調輕鬆:“實在不行,那你也可以從鑫源調點款子過來填補啊。”


    齊禛頓時神情一凝,隨即回答:“你說笑了,那又不是我的公司,怎麽能支派得動?”


    陸正南在這邊“哈”地一笑,再不言語。


    電話兩頭,隻餘沉寂。


    終於,齊禛再度開口,伴隨著冷笑:“如今山莊蓋了一半,要是就這麽晾著,那可就血本無歸了。”


    “兩敗俱傷的事兒,我也不是沒看過。”陸正南同樣眼神幽冷:“既然這項目已經轉到你這邊公司的名下,我賠了,你也照樣得賠,咱們比著來,心裏都平衡。”


    “何必呢?”齊禛一歎。


    “原本我倒真是打算全盤讓著你來的。”陸正南一字一頓:“可是,你不該傷初曉。”


    那邊沉默半晌,掛斷了電話。


    陸正南把手機丟到一邊,筆在紙上緩而沉地劃出一條直線,力透紙背。


    初曉,便是他的底線。


    誰也不許擅自踩踏一步。


    **********************************


    而齊禛這次,也的確陷進去了,雖說度假山莊是他做的局,但這項目也是他深思熟慮過的,未來還打斷從這裏麵掘第一桶金。如今就這麽半途而廢的確可惜,但陸正南這麽一卡,北京那邊的貸款信譽又不好,要想資金支持,他也隻能自掏腰包。


    最終,他真的隻好從鑫源調款,對此施曼很不樂意:“你這不是吃裏扒外嗎,拿我們自己的錢……”


    “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他隻回答了這一句,心裏亦是煩躁。


    這一局,他原本勝券在握,卻在中途被陸正南擺了一道,怎麽能不煩?


    就要掛電話,施曼卻又在那邊叫住了他:“哎,你那個石磊準備怎麽辦,眼看著就快出院了,後麵往哪安排啊?”


    當初緊急轉移,他把石磊送到了北京的一家私人醫院,原本這事是不該讓施曼知道的,可秦年卻不小心說漏了嘴,施曼倒是表現出了一個同盟者的忠誠,積極幫著保密,隻不過自己也常常有意無意地過去找石磊套話,但齊禛叮囑得死,石磊倒也沒敢露陷。


    提起石磊,齊禛更加煩躁,這個人還沒得及真正派上用場,便出了事,這一切說到底,要怪陳則。


    若不是他,葉初曉不可能那麽早知道,陸正南也不會這麽早下狠手。


    如此礙事的人,自然該收拾。


    “你去幫我辦件事,我最近忙著,騰不出手……”他吩咐施曼。


    當她聽完,愣了愣:“你跟他以前不是關係還不錯嗎?”


    “你照辦就行。”齊禛語氣裏已有明顯的不耐煩。


    “好好好。”現在的施曼,對他可謂言聽計從。


    那一夜的溫存,讓她對這段本已無望的婚姻,又有了希望。


    如果她全心全意地對他好,或許哪天,他就能回心轉意吧?


    “你放心,這事兒包我身上。”她又再次強調,如小狗般邀功的口氣。


    “好。”他的口氣也軟了些,有安撫的味道。今後,他還有很多地方,要用到這個女人……


    而就在幾天後,陳則接到通知,上次那個案子的原告,竟然又再度起訴,說他做偽證。


    陳則很驚詫,當時他們已私下達成和解,怎麽會又突然反悔?


    他再去找當事人溝通,可對方避而不見,電話拒接。


    法院這次的態度,也與上次不同,原本還幫他說話的人,如今卻是言語含糊,態度冷淡。


    他一趟趟跑,卻是一趟趟無功而返,人如同被放在火上烤。


    晚上回家,他幾乎累癱,可就在這時,卻接到了助理的電話,語氣極為驚慌:“頭兒,你趕緊去網上看……”


    “看什麽?”他疲憊地反問,打開她說的網站,頓時眼神一震。


    標題赫然-某知名律師作偽證幫惡人脫罪,無辜原告沉冤難雪。


    這本是一場傷人案,但當時的衝突其實是原告行為不當引發的,可如今這帖子一出,變成了律師聯合被告,金錢賄賂證人,致使案件錯判。


    被告被描述成了無惡不作的富二代,而他,則成了為虎作倀的幫凶。


    那帖子上雖未直接標明他姓甚名誰,卻處處暗示,網友憤慨之餘發動人肉搜索,已經有人在下麵貼出了他的真實身份信息。


    陳則隻覺得腦子裏轟然作響,思維已成空白……


    網絡力量,可以是正義,也可以是暴力,足夠將一個人摧毀。


    這樣的事件,社會影響極其惡劣,而且傳播範圍如此之廣,他麵臨的結果,已不僅僅是吊銷律師執照這麽簡單,還將被追究刑事責任。


    當陳則作為被告,站在法庭上,聽著檢察院對自己提起的公訴,他隻覺得,自己落入了沼澤,越掙紮,陷得越深,直至最後沒頂。


    怎麽會走到這一步?事情快得讓他無法反應。


    上完了庭,他又被帶回看守所,他不想吃飯,也不想喝水,就這麽呆呆地坐著。


    突然,警察通知,有人過來看他。


    他腳步遲緩地出去,走到門邊,看見長桌對麵坐著的人,是齊禛。


    “還好嗎?”齊禛笑了笑,揚起眉上下打量了一遍他落魄的模樣。


    他的那種目光,忽然讓陳則心裏咯噔一下。


    “是不是你?”陳則的胸膛在起伏。


    “我怎麽?”齊禛卻雲淡風輕地反問。


    陳則不說話,隻是死死地瞪著他。


    “別這麽激動。”齊禛又是一笑:“畢竟朋友一場,如果你需要我幫忙,就開口說一聲。”


    “齊禛,”陳則沉默了半晌,緩慢地搖了搖頭;“你這樣做人,遲早眾叛親離。”


    “我不在乎。”齊禛微微一哂,似勾起了某種回憶,眼底閃著暗光:“做一世好人,也未必就不會眾叛親離。”


    譬如他的父親。


    “或者你跟我道個歉,說聲你錯了,我或許也會原諒你。”他靠進椅背,指尖在桌上優雅地輕點,仿佛在彈著琴鍵。


    陳則卻驀地一笑:“我不道歉,那件事,就算到了現在,我也不覺得做錯。”


    “好,有氣節。”齊禛鼓了兩聲掌:“那你就等著判吧,可惜啊,當個律師不容易,可竟然就這麽淪落成了犯罪嫌疑人。”


    他站起來,走了幾步,又轉過頭來,戲謔地說了聲:“保重”。


    陳則亦揚起笑容:“你也要保重。”


    再回到關押的房間,陳則竟異常地平靜了下來。


    原來如此,這一場劫難的真相,原來如此。


    不過,他仍不後悔。


    齊禛,當真如葉初曉所說的一樣,不是人。


    他若是幫其隱瞞,那才是真正的為虎作倀。


    葉初曉知道陳則的事,是沈婭告訴她的。


    最近她和陸正南都極少上網,他除了公事,也很少跟外人聯係。


    當沈婭告訴她,陳則的事鬧得沸沸揚揚,而且據說已經被抓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掛了電話便急忙將此事告訴了陸正南。


    陸正南也同樣不敢相信,可再打陳則的手機已經打不通,打到他事務所去一問,證明消息確實。


    兩個人這下都急了,葉初曉催著陸正南趕緊去看看陳則。


    他隨即便來到看守所,陳則見了他,倒神色比他輕鬆,還反過來安慰他,說自己沒事。


    “這還叫沒事兒啊?”陸正南直敲桌子:“怎麽搞的,還弄出刑事責任了?”


    陳則苦笑了一下,沒說話。


    “該不是誰背後整你吧?”陸正南皺眉。


    陳則依舊沒說話,隻長長地歎了口氣。


    陸正南看著他目光躲閃的樣子,突然一怔,直覺地問道:“是不是齊禛上次……”


    “沒有。”陳則怕他內疚,忙否認。


    “你說實話,別不把我當兄弟。”陸正南盯著他。


    一句兄弟,讓陳則心頭一熱,終於輕輕點了下頭。


    “他可真擅長打擊報複。”陸正南的臉色陰沉得嚇人:“你別擔心,我去給你想辦法。”


    “別。”陳則擺手,如今事情已經到了這份上,他知道這忙已經很難幫。


    “你別管,這幾天先安心呆著,有消息了我就來告訴你。”陸正南拍拍他的肩,出門的時候又找了看守所的熟人,讓一定幫著照顧陳則別受苦。


    回來之後,他就開始四處托關係打聽陳則這案子背後的門道,卻發現竟然有上層人物在裏麵打過招呼。


    “還真是下了功夫了。”他冷嗤一聲。曆來他從不動用老爺子親自出馬,但這次事態緊急,他不得不動用一回。


    老爺子聽了他的話,也沒含糊,立即去找人說情。


    而就在當晚,施曼的電話打了過來,語氣嗔怒:“哎,爸,您幹嘛幫那個陳則的忙啊?”


    老爺子這一聽,心裏明白了七八分:“跟高法的人打招呼的就是你吧?這事你怎麽會摻和進去?”


    施曼支支吾吾,不願把齊禛供出來,但老爺子又怎麽能猜不到,這背後的關聯。


    這邊電話掛斷,他又打給陸正南,問到底怎麽回事?


    “他想傷初曉,陳則提醒了我們。”陸正南不想說太多。


    老爺子重重歎了口氣,沒有再追問,隻感慨一聲:“都已經……都已經到了這樣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嗎?”


    陸正南不作聲。


    他跟齊禛,如今的確已經是楚河漢界,勢不兩立。


    有老爺子從高層斡旋,陸正南又私下四處做工作,最終,案子壓了下來,隻是為了避輿論的風頭,陳則暫時沒有再回事務所上班。


    葉初曉怕他鬱悶,硬邀他過來雲水閣住一段,陸正南也說自己偶爾難免出門,有他在家也能放心些,他拗不過他們,終於答應。


    對他們的幫忙和體諒,他隻覺得感動無法贅述,唯有一句話概括:真朋友,就是真朋友。


    但齊禛那一方,如今的心情可一點都不好。


    此局的落敗,讓齊禛極為不爽,指責施曼:“不是說包在你身上麽?”


    施曼也覺得委屈:“我真的是使了全力了,可老爺子出馬,我有什麽辦法?”


    “多管閑事,都是一群多管閑事的人!”齊禛搖晃著玻璃杯,裏麵的冰塊相互撞擊得直響,然後他仰頭,一口氣將酒喝盡,眼中露出陰沉的光。


    陸正南,你可不要以為,你局局都能贏!


    “石磊能出院了吧?”他將酒杯重重頓在桌上,問施曼。


    施曼忙回答:“是,前幾天就出來了。”


    “好,那你把他送回古城。”他停了停,又強調:“一定要保密。”


    “那他回去……是幹什麽……”施曼小心地試探。


    齊禛不答,卻似有冷戾之氣,順著電話線傳到這一頭,施曼生生打了個寒顫,再不敢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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