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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剛剛坐下,就聽到有敲門聲。聲音有點沉悶也很輕,她起身三兩步便走過去開了門,洪小玖站在門前,紅著臉問道:「陶太太,您需不需要換換衣裳?我那裏有幹淨的襯衫和裙子,新的,我沒穿過……隻是鞋子沒有新的,也不知道您穿多大碼的。」


    靜漪正被這禮服拘著不得自在,洪小玖的提議正中下她的心思,她便笑道:「那謝謝洪參謀。」


    「不謝。我這就去拿。」洪小玖搖著手,替靜漪關了房門。


    靜漪站在門邊,微微一笑。這個姑娘真夠細心的……她在門邊的洗手盆裏洗了洗手和臉。看看搭在架子上的毛巾,是陶驤的,才拿起來用。擦拭的工夫,她才打量了下這間船艙。


    艙內狹窄的很,設施也簡單,沒有窗子。右手側一張緊貼艙壁的床,窄的僅容得下一人,床頭一個小桌子,加上一個摺疊椅子,就是艙內所有的設施了。她將毛巾放回架子上,伸了伸手臂舒展下,坐回床上去。這床板硬邦邦的,是很薄的墊子鋪了一層棉布床單,不過是嶄新的。洪參謀說這是副艦長的宿舍,想必借給陶驤用一陣子之前,也周到地讓勤務兵清潔過了。陶驤的東西擺放的從來都整齊,除了艙壁掛著他的軍裝禮服,和一套常服,隻有一個小皮箱放在床邊。因此這裏看上去雖狹小逼仄,卻整潔的很。但還是有股子機油味道,排風扇開著,嗡嗡作響,仍然不能去除這個味道……靜漪嗅一嗅砝。


    她並不討厭這個味道。


    床上的枕頭和毛毯疊的整整齊齊的,看上去並不像是有人用過的樣子。靜漪看了一會兒,心想陶驤也不知是不是在這裏好好地休息?她伸手拍了拍。手觸到枕頭時,才真的覺得自己累了。她伸展著酸脹的腿腳——跳舞鞋子上的蝴蝶又飛舞起來……她不禁一笑。這麽好看,她自個兒都覺得好看,那他看著應該也會覺得美吧……她微笑著向後一倒,背就貼在了艙壁上。


    倦意襲來,她眼望著小桌上陶驤日常用的杯子、自來水筆……或許還有日記本,想拿杯子喝口水,卻是動也動不了了。似乎也有敲門聲,但是聲音很遠,她歪在床上,隨手拿了什麽,就蓋在肩上,睡了過去…邐…


    陶驤從臨時指揮部出來,看看時間,已經三點多。他讓指揮部的人輪班休息去,不要再熬著了,這些日子連軸轉都太辛苦了。


    他剛剛洗了把臉,正神清氣爽,看到洪小玖,想起自己忙了這半天,靜漪那邊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小玖忙過來和他說,太太可能睡著了,中間她去敲門送吃和用的的,都沒有回應呢,隻好把東西放在值班衛士那裏了……他笑了下,讓小玖也去休息。


    「辛苦了。」他說。這個機靈的下屬,用著很是得力。他可以考慮下跟馬家瑜把她要過來,調到參謀部來,看看哪個位置合適……他忽然又笑了下。想起靜漪那吃醋的樣子來——說出來,這丫頭不知道會不會信。在他眼裏,現在隻有位置的區別,能為他所用的都要人盡其才。至於男女性別,反而不分明。


    對他有意提拔任用女軍官,並不是所有人都贊成。他的參謀長甚至石敬昌將軍對此頗有些意見。石將軍現成的那句話便會搬出來,叫做「軍中有婦人,士氣恐不揚」。還是有一天同石將軍他們在一處閑聊,一貫規矩的路四海給他們倒茶時候來了一句:石長官,年月不同了,男女應平等……惹的石將軍他們大笑。


    他當時斥責路四海,心裏卻不以為然。石將軍卻贊了小四機靈,說早就看上這個小夥子,要不是這裏也離不開他,一定要把小四給要走的。


    這一笑過去,石將軍和參謀長都沒有再說起這話。大約也是覺得,眼下除卻馬家瑜和她麾下的女性情報官員和翻譯官員,女軍官正式進入作戰指揮部門,可能性甚小。


    他自然有他的考慮。打仗,尤其是長期作戰,傷亡如此之大,青壯年都上了前線,後方原本是由他們承擔的工作要由女性去替代,長久下去,前線也是如此……以他的認識,遠的不說,他的太太靜漪,未必不能勝任軍中職務。


    「司令。」


    陶驤正在想著事情,路四海在門邊等他。


    他出去,路四海忙跟上來,告訴他那邊手術在剛剛已經結束了。


    「怎麽樣?」陶驤問。


    「很順利。不過,手術剛結束,孟醫生就歪在凳子上睡著了。他可連衣服都沒換呢。我還在問情況,聽到他都打起呼嚕來了。」路四海唏噓感慨著,「看樣子真是累壞了。護士說,做手術的時候問過孟醫生。他說這兩天也沒好好睡,幸虧在.浪客中文來的路上,車上還迷瞪了一會兒呢。」


    「我過去看看。」陶驤說著,往手術室這邊來。


    路四海跟在他身後,到手術室門口時,正巧孫耀文出來,見了他們,立正敬禮。


    陶驤擺手示意,問道:「還順利嗎?」


    孫耀文將手術過程和情況對陶驤匯報一番,說:「諸葛參謀還沒有醒過來,但是手術很成功。這次多虧程院長和孟醫生。」


    「你也辛苦了。」陶驤說。因不方便進去探視,他隻叮囑孫耀文安排好這裏的事情,「你也休息好。」


    「是,司令。」孫耀文答應。


    路四海催促陶驤道:「司令,您也該去休息了。」


    陶驤轉身,瞪了路四海一眼。


    四海跟在他身後笑聲嘟噥著:「您還別瞪我,瞧您這一瞪,眼珠兒都是紅的……好歹您平時再累,太太瞧不見;今兒太太在這兒,給她瞧著您這通累,不得心疼哪……得,我不說了!」


    他一個勁兒地小聲嘟噥,陶驤耐著性子在前頭走著。船艙裏轟鳴聲比上頭要大些,他隻覺得鼓膜更難受些,不禁一陣心煩,抬手作勢就要給路四海一下子——路四海急忙剎住了話,見陶驤並沒有真要發火的意思,也老實地閉了嘴。


    陶驤再瞪他一眼,說:「怎麽學的這麽貧呢!」


    路四海嘻嘻笑著,不敢頂嘴。


    陶驤罵了句「滾」,路四海一看快到那艙門口了,也就聽話地「滾」到自己的臨時宿舍去了。


    陶驤看四海的身影消失,故意繃著的麵孔才鬆弛些。沒走幾步,已經到了e002門前,遠處值班的衛士看到他忙過來,將一隻布袋子雙手遞上,說這是洪參謀送過來的。陶驤接了,開門進艙。


    靜漪果不其然歪在床上睡著了……他輕輕關好了門,過來將布袋子放在桌上,彎身將靜漪的鞋帶解開——她的小腿垂在床邊,鞋子還箍在腳上,身上隻蓋了他那件薄上衣,顯見就是不自覺地便睡過去了呢……他想想這一整晚,她也該累極了。


    他解開繞在她腳踝上的帶子,輕手輕腳地將她的腿托到床上去。她的小腿有點涼,他手托著,輕輕握了握。白皙柔膩的肌膚貼在他手掌上,令他心神稍稍一滯。她的腿一動,他以為她醒了,不想她隻是挪動下她那毛茸茸的頭,又繼續睡著——他不禁好笑。她應該是喝了點酒的,不然不會先是在上艦時步子不穩、後來又那樣的活潑……他手伸到她頸下,託了托她的頭頸,抽出毛毯來給她蓋至肩膀。她雪白的手臂被毛毯遮住了……這一彎雪臂,白到極處;微微透著肉粉色,著實誘惑。


    陶驤呼吸有些重了,他坐了下來,順手抓了把摺扇在手中,搖了幾下。


    這椅子與床之間空間很小,他的腿長,一坐非要斜一下身子不可,不然便容不下了。這讓他也覺得侷促別扭……真奇怪,她沒來的時候,他在這裏湊合,也不會覺得這兒是這麽的小,艙頂有電扇和換氣扇,他更不會覺得悶熱的很。這會兒,他的額上簡直要滲出汗來……他看到靜漪那雪白的麵上泛著好看的紅暈,似乎是越來越紅,怔了下,探手去摸她的額頭。


    並不熱。他放了心,手卻沒有立即放下去,而是在她額上停了好一會兒,才縮了縮手,手背順著她的額角往下滑,扶著她的下巴頦兒,停住了。


    他傾身過去,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正當他要撤身的時候,靜漪睜開迷濛的雙眼,揉了揉,柔軟的手臂繞上陶驤的頸子,輕聲說:「你可回來了。」


    還在半夢半醒之間,她的聲音是柔婉低啞的,卻比任何時候都具有勾人魂魄的力量似的。


    陶驤還沒有應聲,靜漪抬了下巴,親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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