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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漪看著,那落在地上的東西黃澄澄的。不多,隻有三顆。


    「這是什麽!」李管家失聲。一蹲身要去將子彈撿起來,被之忓攙了一把。他看之忓將子彈拿在手中細看,「這……這還有王法嘛!簡直欺人太甚!究竟是什麽人幹的……」


    之忓眉頭都不帶皺的,說:「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也隻能唬唬一般人。」


    他將子彈收起來,看了靜漪。


    他們的十小姐,豈是幾顆子彈就威脅的了的?雖不確切知道對方是什麽人,能夠確定的是,他們一定對十小姐了解不多熨。


    「程先生,今日還是不要出門的好。」李管家憂心忡忡。


    「這怎麽行呢。」靜漪過去,從之忓手中拿過信封來。還沒開信封,將子彈要了過來。沉甸甸的,在手心裏一碰撞,發出悶響……她撚了一顆子彈看著上頭的型號。


    「子彈普通的很。看不出什麽。不過李叔說的對,十小姐,今天還是晚些時候出門吧。至少要給我們一點時間排查下。」之忓說著,就看靜漪不在意似的秀眉一展。但她也並沒有立即反對。「錯開時間出行,也更安全些。十小姐您每日的行動都太有規律,很容易掌握。膠」


    靜漪曉得之忓既是被父親派來貼身保護她,當然是對這邊的情況有所了解的。或許三哥也有指示給他,就說:「我倒是不怕什麽。」


    「十小姐,我來之前,三少爺特地同我談了談的。我今天會去見竺維竺科長,同他接洽。或者日後有什麽行動,需要協商一致,免得兩下裏有什麽差池,事情不好辦了。」之忓直言。


    靜漪點了點頭,打開了信封。


    信封裏隻有一疊相片。


    靜漪把相片倒過來,在手上翻著。


    之忓看她手開始顫,不禁皺了眉。


    靜漪抬眼看看李管家,輕聲道:「讓車子晚些時候過來,我今天出門晚半個鍾頭。之忓大哥,你來一下吧。」她說著,捏了相片進門。


    之忓隨著靜漪進了客廳,兩人還沒有站定,就看披著粉色晨褸的小遂心從樓梯上邊叫著媽媽邊跑下來——她就像是朵櫻花似的,隨著風飄到靜漪麵前來,身後跟著雪球則像隻兔子,蹦跳旋轉著,在母女倆身邊叫著——遂心跑到靜漪麵前來,問道:「媽媽,白獅是不是病的很重?奶奶說你帶白獅去看醫生了……媽媽,白獅要死了嗎?」


    靜漪隨手將相片交給之忓,摟著遂心,微笑道:「哪有這回事。還不是白獅貪吃麽,不知怎地吞了毛線。醫生會給它打針吃藥,很快會好的。不過,囡囡。」


    遂心專注地盯著靜漪,點點頭等著她說下去。


    「白獅很虛弱。像人生病了一樣,且得養一陣子呢。你也知道,白獅是老狗了,是不是?」靜漪托著遂心的手,慢慢蹲下身,目光與遂心齊平。她看著遂心清澈的眸子,清淨的纖塵不染。


    遂心又點頭,說:「我知道。白獅比我還大好些呢。爸爸說白獅要是人,已經一百多歲了,它太老了。」


    遂心說著,嘴巴扁了扁,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媽媽,我不想看著白獅生病。」她帶著哭腔兒說。


    靜漪摸摸她的臉蛋兒,說:「那你這幾天就在家裏照顧白獅好不好?我們要搬家,媽媽要上班,幫不了什麽忙,奶奶顧不過來那麽多事情,你就負責照看白獅,好麽?」


    遂心想了想,點頭答應,說:「好的,媽媽,白獅由我來照看好了……不過媽媽,我得和安娜老師請假呢。有支曲子她要我練習,我不去上課,老師會不會覺得我偷懶呢?」


    她那認真的神氣,讓靜漪不禁託了她的臉蛋兒,左右狠狠地親了親。


    遂心攀著她的頸,說:「媽媽你和安娜老師說去。我在家裏也會練習的。」


    「好。」靜漪答應著,看到站在一旁的之忓,「還有,囡囡,以後去哪裏上課,都讓忓伯伯送你去。」


    遂心並沒有覺得這個安排有何不妥,於是很禮貌地站在那裏,對之忓說:「謝謝忓伯伯。」


    之忓抬手,又擺手,點頭,又搖頭……他看著這個懂事的小小姐,竟有點手足無措。隻是他修養極好,雖是這樣,看上去也隻是往日一樣的憨厚而嚴謹,並不失態。不過靜漪是了解他的。他看到靜漪眼中有一絲笑意一閃而過,頓時臉上就熱了。還好靜漪讓遂心上去洗臉換衣服準備用早點了,他才等遂心帶雪球走了之後,說:「十小姐安排的對,我的意思,也是這幾日不要讓囡囡出門了。」


    靜漪重新拿回相片,再仔細看看——相片顯然是最近拍的,陶夫人、遂心和她,是相片的主角。遂心去安娜老師那裏上課時下車的瞬間、陶夫人出門去拜訪老友的、她從醫院大樓裏出來的、還有她拉著遂心的手院子裏的……一張張相片裏,她們都渾然不覺有人在暗處盯著。而危險,近在咫尺。


    靜漪看著相片。


    就仿佛能看到,端著相機對準她們拍攝的位置,同時也有黑洞洞的槍口……相片是三個人的,子彈恰好有三顆。一人一顆,剛剛好。這讓她毛骨悚然,也讓她胸口塞進一團烈火。


    「這事先不要告訴老太太……」靜漪壓低了聲音。她與之忓站在客廳中央,說著話,走到窗邊,望著外頭陰沉沉天氣中顯得空落落的庭院。「務必查清楚是什麽人幹的。」


    她語氣也像這陰沉沉的天。


    之忓一省。他從未聽過十小姐以這種語氣說過話。


    如果能看到十小姐的眼睛,真不知她那總是閃動著善良溫柔的光輝的眼裏,此時是什麽樣的……十小姐的心情他再理解不過。如果威脅的對象僅僅是她自己,此事她不過一笑置之。


    「是。」之忓答應著。


    靜漪背對著之忓,說:「這段時間要辛苦你多些。」


    「十小姐放心。我知道該怎麽辦。十小姐,我先下去了。」之忓說。


    「好。」靜漪仍站在窗邊。


    她聽著之忓的腳步聲漸漸遠了。餐廳裏正在預備早餐,有細細碎碎的聲響傳出來,還有食物的香氣……整棟房子都在醒來。


    李嬸出來,告訴早餐準備好了。


    她進餐廳去坐了,不一會兒陶夫人帶著遂心一道下來。


    她起身同陶夫人問安,等她們坐下來,告訴陶夫人這一趟醫治白獅的情況。


    陶夫人已看不出昨晚那瞬時的悲傷,聽著靜漪說話,不時點頭……兩人又商議了一番搬家事宜,才各自開始用餐。


    遂心吃著今早李嬸給她燉的魚片粥頗覺得滿意,高興地舀了一勺給奶奶,又舀一勺給媽媽,剩下的便吃了個精光。


    靜漪看著自己麵前的這一老一少,真想她們此時無憂無慮地生活在一個安寧穩定的環境裏,讓戰火和危機遠離她們……她眼眶發熱,忙端了咖啡喝了一大口,讓咖啡的苦味將內心湧起的難過壓住。


    她拿起手邊的報紙來,看著報上的消息。


    「以後啊,吃早飯的時候不要看報紙。這同老七也是一個毛病……往時也便罷了,如今報上消息一日比一日差些,看了心中未免鬱悶,吃下去的東西都不克化,可不是招病麽?」陶夫人輕聲慢語地道。她雖說著靜漪,自己也從一疊報紙裏翻了翻,抽了最下麵那本《良友》雜誌來。瞅著封麵女郎,她說:「前兩日我看錢先生的店裏有件洋裝很是好看,就是這個樣子,你看看。錢先生說若是你穿,得修一修。我讓他照著你的尺寸修去了,今日應能送來,就穿著去那些什麽婦女救國會辦的舞會吧。不是說請你參加募捐舞會?」


    靜漪怔了下。


    這一程邀請她參與的活動為數不少,她因為忙,總趕不及參加。救國會的舞會是老早便定下來的,但是她都給忘記了,沒想到婆婆放在心上了。


    「還早著呢,下個月。可是,聽說邀舞權是拍賣的……我有些猶豫,當初不該答應。但是杜夫人的麵子,又駁不了。」靜漪坦然說出自己的為難。她又不像那些混跡社交界的名媛,跳舞雖是尋常事,這般瞧著人出價邀舞,想想那場麵,多多少少有點緊張……這倒也是不是她不大方,到底是做人家太太很久了。擔心的是婆婆介意。隻是婆婆若是給她選了禮服……她看看雜誌封麵上這件孔雀藍色的禮服樣子,雖款式保守但極優雅,還真是好看的很——或許這就是鼓勵她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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