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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慢條斯理地摘著手套。舒咣玒児


    白手套緊貼著手,簡直像他另一層皮膚。那白色冷冷的,裹在手上森森白骨似的,讓人禁不住毛骨悚然。


    「第一,我母親和妹妹無辜,七哥保證我們父子的事情不株連她們;第二,備輛車子,送我們到機場;第三,麻煩七嫂陪我們走一趟,不然我也不知道上了天會不會把我們擊落……七哥至少還帶七嫂上過天,總有點捨不得這個人兒吧?」陸岐說到後來,冷冷地笑著。


    靜漪眼看著陶驤嘴角動了動,幾乎算是微笑了。


    「阿岐,」他叫陸岐的這一聲,暮氣沉沉的。「看樣子你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託了誰的福才活到現在的吧?」陶驤抬手,指關節蹭了下鼻樑,很隨意自在地往那裏一站韙。


    靜漪背後又是一陣劇痛。仿佛有什麽穿透了她的背。


    陸岐沉默,片刻之後說:「七哥,你逼我走到這步的。」


    「我逼你……其他的都不提,你這次折損我棲雲大營一個團的兵力,我沒把你就地正法已經是法外開恩。」陶驤說鏇。


    「清除棲雲大營裏大少的死忠,七哥不是一直在做麽?又不是七哥的嫡係,心疼什麽?」陸岐反問陶驤。


    陶驤看了他,曼聲道:「大少的死忠,還是陶家的家將。怎麽效忠,都是效忠陶家。你策動兵變,無異以卵擊石。」


    「比起七哥把我父親老部下一舉壓上前線除掉,我不過分。結果橫豎都是七哥受用,七哥看在這個份兒上,也該放我一馬。」陸岐說。


    「嶸兒也是這麽說。」陶驤輕聲道。語氣裏竟生出一絲輕佻,很有些玩味在內。


    「你胡說什麽?」陸岐聽到陶驤提妹妹的閨名,厲聲問道。


    靜漪閉了下眼睛。


    陶驤的聲音聽似溫和,卻能很輕易地就撩撥起陸岐的怒氣。


    「嶸兒來求過我。」陶驤繼續說。


    「陶驤!你這個卑鄙無恥的混蛋!你把嶸兒怎樣了?她不是……你要是動了她,我馬上就掐死程靜漪。」陸岐惱羞成怒。


    靜漪身上一震。


    陸岐扯著她脖領的手收緊,她喉頭也被扼緊。


    「她沒走。眼下好好兒的在陸家別墅裏。」


    「她早三天前就和我母親帶小崢到綏遠……陶驤,你使詐腹黑妖孽,暴走馭獸師!」陸岐明白過來,手在抖。


    「別慌。嶸兒和小崢,好歹也都叫我一聲七哥。往後我會好好照看她們的,阿岐。不過你都用了什麽人?怎麽我都斷了你的後路,你還在這裏和我談條件,阿岐?」陶驤似笑非笑地問。


    靜漪隻覺得窒息感在加重。


    隔著玻璃鏡片,陶驤的影子在一重重地虛化。


    陶驤就那麽淡漠地說著話,也叫著陸岐的小名……她使勁眨眼,怕自己昏過去。


    「無恥!你敢碰她們,我就把你碎屍萬段!」陸岐怒罵。


    靜漪被他的怒喝震的耳朵疼。看到陶驤繼續往前走了兩步。他們倆的距離幾乎觸手可及。


    「我碰不碰她們,全在你。」陶驤說。聲線極鬆弛。「憑你現在,指著什麽把我碎屍萬段?」


    陶驤進逼,陸岐卻也沒有後退,槍頂著靜漪的太陽穴,迫的她不得不靠在他身前。病房裏的燈忽然全亮了,靜漪閉上眼睛。


    陸岐冷冷地說:「我指著什麽,七哥你看的很明白。不多,不過足夠我們一起上西天。七哥給句痛快話,到底答應不答應。」


    「阿岐,這麽多年,你還是不知道我的作風麽?」陶驤問。


    「知道,七哥。所以我才問你,到底答應不答應?若不答應……今天我們就同歸於盡。在這裏的都算上,陶家有五口。七哥你也在,不枉我和七哥這麽多年的交情,臨走拉七哥一道,黃泉路上有伴。」陸岐低聲道。他忽然輕笑,「不過,七嫂出了事……下麵會怎麽樣,七哥你是知道的吧?七哥玩慣了借刀殺人,這回我也來用一用。」


    「車子就在樓下,隨時可以走。」陶驤說著,轉了下身,緩慢地踱了兩步。


    龍行虎步,威風凜凜,絲毫不見焦躁,也不見迫切。


    倒是陸岐的呼吸重了,而他的手下,手中的槍對準了陶驤,這是千鈞一髮,隻等陸岐一聲令下……靜漪心跳都在此刻停止了。


    她抬眼望去,麵前都是烏黑的槍口。


    不管是誰先下令,她都有可能成為蜂窩。


    「我親自送你走。」陶驤低頭點了支煙,仍是背對著這邊的,說:「但是走之前,阿岐,我有幾句話也想問你。」


    陸岐頓了頓,說:「我是反對的。」


    陶驤沉默片刻,說:「我信你。」


    「怹是我父親,我隻能服從。」陸岐說。


    陶驤轉身看著他。


    隻這一眼,靜漪莫明就覺得四周有冷風旋轉著。她幾乎同時感覺到,身後的陸岐也被這一眼煞到了似的,呼吸都停滯了。


    「去秋司令遇襲。」陶驤彈了下菸灰。


    「是。」陸岐說。


    「筱玉仙?」陶驤問。


    「是。安插在二哥身邊的。哪知後來都有了點真心,不肯再對二哥和陶家不利。可她知道的太多,不得不除。」陸岐斬釘截鐵地說。


    靜漪看著陶驤,他也沒有什麽表情。似這些都已經在他心上,隻需要一個個印證,好讓事實更加清晰傾城紅顏媚君心全文閱讀。


    陶驤沉默片刻,問:「段奉孝可知道?」


    「不知道。」陸岐頓了頓,「七哥還要仔細問麽?我時間可不多。」


    靜漪聽著陸岐說著最後這句話,忽覺得不祥。


    陶驤一鬆手,香菸落在地上。


    他一邊解著身上的槍套,一邊揮手,讓圖虎翼等人後退。圖虎翼看著他的手勢,帶著人步步後退,不一會兒,病房門口便空無一人了。


    「七哥執意如此,恭敬不如從命。」陸岐說。


    「不用。」靜漪輕聲說。


    陶驤看都不看她,槍套重重地落在地上。雙臂抬高,慢慢轉身,背對了他們。


    靜漪緊盯著陶驤。


    他背轉身去,說出來的話讓她覺得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他說:「陸岐,我總要親自送送你。」


    陸岐笑了一聲,手一鬆。就在他猛的將靜漪推開、上前一步槍口抵上陶驤後心時,突然間有人從背後襲擊他。陸岐隻覺得脖子後麵一涼,在他下意識轉身的一瞬,陶驤猛然間側身,抬腿便掃過來,一把拽住靜漪的手腕子拖過去,將她按倒在地,槍聲大作。


    靜漪在身子貼到冰冷的水泥地上,背上那具溫熱的軀體覆著她,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陶驤!」陸岐聲嘶力竭地喊道。


    靜漪想轉頭看,一隻大手壓住她的後腦勺,不讓她動。她隻能聽到槍響,聽到腳步聲,聽到重物墜地,聽到自己如雷一般的心跳……全身都似麻痹了,隻能等待著一切都靜下來的那一刻。


    「七哥……」陸岐的聲音嘶啞,且發顫。他隨即笑起來。笑聲在安靜至極的病房裏飄蕩著,「你真毒……你竟然都不顧她……」


    「陸岐,從你們父子安插人到二哥身邊、謀劃暗殺我父親那一天開始,我已經不是你七哥。」


    靜漪伏在地上。


    涼涼的地麵,貼著她的額頭,一股來蘇水味混著塵土,嗆著了她。她忍住,不讓自己出聲。陶驤的手離開了她的背……她仍覺得有什麽壓著她。


    「你雖一心替陸大同報仇,我念著往日的情分,若你安分守己,我冒著人說我婦人之仁,也不欲剪草除根。我一忍再忍、一容再容,你果然圖謀不軌,還留著你,已是萬萬不能。這些,我本不必說給你聽,可你叫過我一聲七哥。」


    「陶驤……莫說你我……是異姓兄弟,就是親生的,你該下手時,可……手軟過?」陸岐大口喘著氣,艱難地說。「……你說是饒我……又怎麽能忘了那些事?」


    靜漪聽的出來,他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了。


    陶驤將她拉起來,讓她麵對著自己。他看她一會兒,招手讓身後的馬行健過來。馬行健要扶靜漪,靜漪搖頭。


    「也難怪你這麽想。」陶驤看了靜漪,對倒在地上的陸岐說,「陸叔同我父親,相識四十年,乃刎頸之交,到頭來仍三番四次欲置他於死地。他近年做的事,哪一樁你不是看在眼裏?今日你反說我毒。我不毒,死的就是我。」


    「陶驤……」


    「我特為來,也是告訴你。馬家琦已死,你已手刃殺父仇人。」陶驤一字一句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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