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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黎貞聽說便站起來,低聲道:「七叔的朋友們都是愛鬧的,咱們在這裏恐怕不太好吧?」


    許雅媚見她是要走的意思,忙拉著她,笑著說:「就是因了他們愛鬧,要是沒咱們在這裏,他們真不知道要鬧成什麽樣子呢。舒榒駑襻七妹是新人,真鬧狠了,她該不好意思了。」


    符黎貞聽她護著靜漪,便說:「奶奶和母親不都說了嘛,鬧喜鬧喜,不鬧不喜,沒關係的。」


    她雖這麽說著倒也沒立時就走,聽著外麵鬧哄哄的,人都走近了。外間的女眷們想必是見一幫少爺們來勢洶洶,都迴避了,就聽見有人一路高聲張揚著便來了,竟然還配合著還敲鑼打鼓的。


    符黎貞也不禁莞爾。她見安穩坐於婚床上的靜漪抱著一對鴛鴦,倒還鎮定,她的貼身小丫頭就不住地往房門處張望彖。


    雅媚拍著手說:「這麽著,靜漪,你且先對付他們。今兒晚上就圖一熱鬧,不熱鬧也沒趣。有我和大嫂在這裏,若是他們過分了,我們幫忙的。」


    「哪有你這樣的。」符黎貞輕聲笑道。


    靜漪點點頭,微笑道:「我知道。沔」


    她們正說著,外麵便敲門,嚷著「鬧新娘啦」。


    靜漪原本心裏多少是有些怕這鬧洞房一事的,不想事到臨頭,聽到這開場鑼鼓似的一出,倒先就要笑了。因覺得不妥,暗暗地咬了下舌尖。


    她穿了鞋子下地來。


    秋薇開門,她迅速瞥了一眼:門外圍了一眾的人,有男有女,男士居多,乍看上去倒是黑壓壓的一片,人多勢眾的。


    雅媚先擋在門口,笑道:「就知道是小陸引著來的,可說好了,鬧新娘是鬧新娘,新郎也不準輕饒。新郎官兒呢?」她說著往外看一眼,沒看見陶驤一起來。


    陸岐手裏拿著一大捧紅玫瑰,頭一個先對著靜漪叫了聲「新嫂子」,才說:「七哥倒是要上來,可是我們在下麵擺了十八道酒陣,他可也得一關關闖了來,才能做黑騎士救公主呢!」


    雅媚「喲」了一聲,說:「原來是這樣兒啊。來,七妹,來了這麽多客人,快一起出來吧。」她朝外打著手勢,讓他們都往後一退,「外麵地兒這麽大,何苦來擠在裏頭。」


    靜漪於是便跟著雅媚走出來。第一步她就先站在起居室當間,同客人們行了個禮問好。


    雖說白天大夥兒在禮堂裏也都見識過新娘子的美貌了,這會兒近距離地看,尤其新娘子還和顏悅色的,就像畫中仕女忽然間走了出來對著人微笑似的,打定主意上來便要開玩笑的人,竟然都在這時候不約而同地在她淡定從容的目光中跟著靜了下來。


    靜漪倒也不知為什麽他們都安靜地隻是望著她不說話,她輕聲地請大家坐,說:「我新來乍到,此時不能一一認得各位,還請多指教。」她說著示意秋薇拿果盒子過來。果盒子是早準備好的,裏麵除了糖果便是花生栗子這樣的應景吉利幹果。她親手端了,一一地送到客人麵前。她這麽一客氣,輕聲細語地同人說話,客人們也都不好意思馬上鬧起來,隻得笑嘻嘻地說恭喜的話,拿了糖果來吃。


    雅媚起初還有些擔心靜漪,此時見她應對得法,便退後了一步,欣賞地望著靜漪的婉約姿態,對身旁的符黎貞說:「我們也就不算不大方的了,這般也做不到。」


    符黎貞低聲道:「你還沒聽說麽,初入府那晚,她當麵頂撞老姑奶奶們……老姑奶們那是何等樣人,老太太都輕易不說一句重話的。」


    雅媚輕笑了一下,說:「不是我派老人家的不是,按理說,那晚做的也太不像話。大姑奶奶是老糊塗了麽?靜漪就算不錯了,換了我,這親我還不成了呢。」


    符黎貞抬手遮了下下巴,半晌才說:「換了你,她們才不會。」


    雅媚聽著這話心裏有些不痛快,但是符氏向來如此,她隻看著靜漪,笑了笑。她站的地方靠近樓梯,往下看了看,果然聽著下麵也高聲喧譁,仿佛有陶駟的聲音,還有陶驤的。想了想,她說:「我下去看看,老七怎麽還不來?」她說著便悄悄下樓去,留下符黎貞仍站在原地。


    符黎貞又往後退了兩步,在角落裏的一個繡墩上坐了,遠遠望著在這起居室繞著那一圈沙發或站或坐的眾人,瞧靜漪怎麽應對他們——最難對付的當然是領頭來的陸岐和白文謨。其中又是陸岐更難纏。手裏抱著那束好看的玫瑰花,是靜漪走到哪裏,他亦步亦趨地跟著,也不把花送給靜漪,也不說話,隻是笑著看靜漪給大家派完糖果又派煙,直到靜漪回過頭來對著他微笑道:「陸大哥不坐嗎?」


    陸岐見她柔聲細氣地叫自己「陸大哥」,也學著她的聲氣,說:「七嫂不必客氣。」


    白文謨看著他腆著臉這麽說話,喊了聲:「老陸,七嫂讓坐就坐。」


    陸岐聽了點頭,轉著眼珠子,把花舉到靜漪麵前來,問:「七嫂,這玫瑰花可好看?」


    靜漪仔細看了看。茶杯大的花朵,新鮮的很,是很正宗的大馬士革紅玫瑰。在這個時節能有,很矜貴了。她雖不知陸岐意下如何,心想昨晚三嫂倒是私下裏教了她幾招的,其中一個原則就是無論如何都要比鬧洞房的人沉得住氣,她不如就兵來將擋吧,便照實說:「很好看。」


    陸岐微笑,說:「這是送給七嫂的。」


    「既是送給我的,那就先謝謝陸大哥了。」靜漪說。陸岐雖說這花是送她的,卻仍抱的緊緊的在懷裏,料著他必然還有話說。


    「先別著急謝我。這花可不能白給。」陸岐說著,四下裏看看。眾人都知道他在憋壞呢,很配合他的紛紛問他「怎麽個不白給呀」,他就笑著,說:「等下你們就知道了!」


    靜漪也微笑,並不著急。


    白文謨卻說:「七哥也該上來了吧?怎麽這會兒了還不來?」


    「來了來了!」樓梯一陣響動,先上來的卻是陶駟。


    靜漪一看他就是喝了很多酒的樣子,邊走,邊揚著手,緊跟他身後的是雅媚,隨後才是陶驤。


    陶驤看上去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陸岐你這小子,擺上這十八陣也攔不住新郎官,白瞎了你那幫兄弟。」陶駟說著,哈哈大笑,「老七的酒量,你想讓他就這麽趴下,難了。」


    陸岐撇了下嘴,說:「七哥來。」


    他招手,讓陶驤過來。


    靜漪見陶驤平素總板著的臉,此時大約因為也喝了些酒,又是這樣的氣氛,倒也有些和顏悅色的意思。他過來站在了她身旁,一身酒氣淡淡的。他先把禮帽脫了,大約是覺得熱。


    陸岐和眾人一起看著這並排立在一處的新人,嘖嘖兩聲,說:「七哥,七嫂也太善於周旋了,鬧了這麽多年洞房,就沒見七嫂這麽厲害的新娘子。」


    「是麽?」陶驤轉過臉來,看了眼靜漪。


    靜漪微笑的麵孔上,粉光瀲灩,真是名副其實的明艷動人。


    「唷……唷……唷!」陸岐怪叫起來,白文謨配合地嗯了一聲,「大夥兒瞧見沒,瞧見七哥七嫂這樣子沒?」


    「岐哥哥,你別欺負我七個七嫂,到底這花兒是給不給七嫂啊?」爾宜清脆的聲音傳過來。她和文佩趴在陽台窗子邊,已經耐不住性子了。


    陸岐揮著手,讓人把窗關好了,說:「小姑娘家家的,去去去,不準搗亂。」


    幾個小女孩兒笑著跑了,陸岐轉身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們也不打擾七個七嫂休息。這麽著,七個七嫂就滿足我們一個要求,我們就走,成不成?」


    靜漪看了看陶驤,沒吭聲。


    陶驤慢條斯理地問:「什麽要求?先說來聽聽。」


    陸岐清了清喉嚨,說:「聽說七嫂是上海聖約翰大學醫學院的高材生,此事可屬實?」


    「屬實。」靜漪回答。


    「那想必七嫂對西洋醫術知識見解甚深了?」陸岐又問。


    「學業未成,見解是不敢說有的。」靜漪隻覺得陸岐好像在給她下套,她不得不把話說的更保險些。


    「七嫂不必謙虛。就算沒完成學業,七嫂對基本的急救術總該是會的吧?」陸岐很認真地問。


    靜漪點了下頭。


    「那人工呼吸這一招,七嫂可願意教我們一教?」陸岐說出口,不待靜漪回答,就說:「就讓七哥配合七嫂。我們有一個人學不會、今兒我們就全體不走。」


    別說靜漪沒想到,其他人也沒想到陸岐這看似很雅其實卻夠狠的招數。


    陸岐笑嘻嘻的,手裏的鮮花往前一送,眼望著陶驤。


    陶驤便問:「學會了,你們就出去看戲去,是吧?」


    「是呢。立馬兒就走,絕不耽誤時候。」陸岐笑著說。


    陶驤看看靜漪,說:「阿岐,我看你是皮癢了。」


    「七哥,現在不都提倡文明生活,講究個衛生嘛。我們來鬧個洞房,都這麽衛生,何況七嫂是學西洋醫學的,更應該開風氣之先嘛……」白文謨一本正經地說。


    「對哦對哦,老白說的對。」陸岐點頭。


    陶驤看著這兩個人一唱一和,四周圍聚著的眾人笑成一片,都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架勢,正琢磨著該如何應對,就聽靜漪輕聲說:「那好嘛。」


    她這一聲雖輕,連遠在角落裏的符黎貞都聽到了,雅媚則目瞪口呆,陶駟更是一口熱茶險些噴出來,其他人更不必提了,連陸岐都頓了頓。


    「好嘛,教會了大家這個技術,緊急情況下,也可以救人一命,何樂不為?」靜漪微笑著說,她看看陶驤,道:「請你配合我一下。」


    陶驤過了一會兒,見她不是開玩笑的樣子,才點點頭。


    靜漪吩咐秋薇和張媽進去拿墊子出來預備鋪在地上,陶驤知道自己是需要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躺下的。靜漪一臉認真,他也不說什麽。墊子鋪好了,他撩起袍子往上麵一躺,靜漪便在他身邊跪了下來,看著大家說:「我來示範一下……若需要施救時,病人心髒已經停止跳動,配合人工呼吸,還可以進行心肺復甦術……心髒的位置,是在兩乳之間……」她低著頭,雙手在陶驤胸口一比劃,再抬起頭來,把自己雙手疊放的樣子兩給大家看,隨後她按上陶驤的胸口,用力一壓,「做人工呼吸時,將病人的下巴這樣抬高……」她一手托著陶驤的後腦勺,一手將他下巴抬起,形成一個角度,「然後,要捏住他的鼻子,像這樣……深吸一口氣,向病人口中吹氣時,嘴唇要完全包裹住病人嘴唇……」


    她聽到笑聲、叫聲和樓梯響聲,抬起頭來看,先忍不住笑了。


    原來從女客開始,紛紛地站起來往樓下去。


    剩下少數的幾個人也已經往後退,連陸岐和白文謨都笑著站起來給她作揖,道:「七嫂,得罪、得罪!」


    幾乎是落荒而逃的。


    至此,她這個示範還沒有做完,鬧洞房的客人們就連下人們,都跑了個精光。


    靜漪手還托著陶驤的下巴,見狀還說:「我還沒有講解完呢……別跑啊!」依舊柔聲細氣的。


    那陸岐一腳踩空,直撲在白文謨背上,連文謨一起,又拐帶上好幾位,從樓梯上滾下去,就聽著咣當咣當地響著。下麵眾人見了更是笑的不成樣子,嚷嚷著看戲去了,一鬧而散。


    靜漪鬆了口氣,聽著陸岐還在下麵嚷:「我不是不敢看,我是怕明兒七哥把我踢出去餵狗啊!」


    她低了頭,見陶驤正看著她,忙收了手。


    陶驤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子,狠狠地一拽,她半個身子撲在他身上。


    「你真是膽大。」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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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愛滴大家:


    民國鬧洞房是撒樣子俺也不知道,急救術這裏是惡補的,這兩點都請懂行的看官指點一二,以期在日後修文加以改進。多謝。


    明日開始停更三日。


    提前祝大家假期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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