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莫嘖了聲,莫名的幽怨,“對你小叔笑得這麽開心,怎麽都不見你對我笑一次。”


    怎麽說也是相識多年,因為顧息允,他平白無故地被叫老一輩也就算了,這位小少爺還總是不給他好臉色,就連每次吃零食都沒他那一份。


    事實上,理由很簡單,在以前的小傻子眼裏,每次這個林醫生出現,自家小叔的狀況就不好,總是很難受,時間一長,他潛意識裏就覺得醫生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不給好臉色已經算是好的了。


    葉久看他一眼,不鹹不淡地回複,“我是賣笑的?”


    這話一出,林莫呦嗬一聲。


    盯著葉久又觀察幾眼,轉頭對那邊的顧息允說:“你家的小傻子好像變聰明了,要麽就是被人教壞了。”


    現在連賣笑的都知道,不得了啊,這還是從前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傻子嗎?


    顧息允的視線一直落在葉久的身上,似乎是已有所察覺,從兩天前的打架事件起。


    以葉久的舅舅的個性,絕對不會縱容這種故意打人事件,但卻出了這檔子事,可見是這期間發生過什麽事。


    而葉久給出的反應,直接又坦率。


    “我現在不是傻子。”


    林莫第一反應是回頭看顧息允。


    顧息允終於開了口,“檢查一下。”


    有醫生在,檢查自然很快,事實上,林莫算是這兩個人的專門醫生,負責顧息允的身體情況,以及小少爺的精神健康成長。


    身為一個醫生,還是一個醫術高明的專家,這些年他不是沒有考慮過使用特殊的手段來刺激葉久的精神體,興許就能讓人恢複正常,但礙於顧息允,隻能是想想。


    因為這位大爺完全不允許任何有風險的實驗用在葉久的身上,不管提多少遍都不搭理他,弄得他隻能望梅興歎。


    直到今日,身體檢查結果也同樣出來後。


    “什麽?半夜睡覺頭被撞了?醒過來就變成這樣了?”


    林莫的表情怪異,一副“你編個瞎話能不能編個靠譜的,我他媽是個醫生”的表情看著葉久。


    他把葉久渾身上下檢查了個遍,沒發現任何一處異樣也就算了,對方還扯了個這麽離譜的理由。


    葉久回望著他,表情很無辜,滿臉寫著“我說的就是實話,你愛信不信,不信拉倒”,這已經是他想到的最靠譜的理由,總不能說他半夜撞鬼了吧。


    兩人就這樣對視片刻,林莫再次開口,哄小孩般的語氣,靠近他,“來,小少爺,我們再檢查一次。”


    “不要。”


    葉久果斷拒絕,轉身就躲到自家小叔的身後,“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你要是沒那個醫術就別試了。”


    “我怎麽沒那個醫術?!”林莫怒了,“你過來,我保證給你查出個原因。”


    葉久不理他,以他的了解,再來一次林莫肯定要催眠他,一旦被催眠,萬一把上輩子的事給問出來了,到時候可就真好玩了。


    一秒變靈異事件。


    他抓著顧息允的衣服,“小叔……”


    顧息允正在看著手裏的檢查報告,被他們的動作打斷,側過臉,餘光落在了葉久抓著自己衣擺的手上,少年幹淨修長的手指正攥著柔軟衣料。


    一個人就算是變了,平日裏無意識的小習慣還是會存在的。


    就比如葉久有時會拽著他,拽著他的衣服,這是很小的時候養成的習慣,那時父母都不在,每天睡覺不安穩,有時候白天就窩在他旁邊睡覺,手裏緊緊攥著他的衣角。


    他收回視線,開口攔住林莫的舉動,“好了,既然已經檢查出沒事,那就結束。”


    林莫:“……”


    他還能說什麽,家長都開話了。


    雖然還有不少疑惑,但隻要沒什麽後遺症,這絕對是件好事,畢竟小傻子傻了這麽多年,一朝變正常了也挺好,起碼以後不用太擔心。至於現在,比起小孩子,他更擔心的是大人,也就是顧息允。


    這可是一個相當固執的人。


    與外人不同,他是少數的能夠親密接觸顧息允的人,自然也就知道一些別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有時候林莫都感覺自己一個大好青年活得跟老媽子似的,天天操心這操心那,眼巴巴地守著自己最大的病患,生怕哪天突然人沒了。為了更好地治療,他絞盡腦汁地定了一些不是很過分的規定,結果人家視若無睹,照樣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完全當他不存在。


    他身為一個高端私人醫生也是要尊嚴的好吧!


    “行了,你們趕緊走吧,讓我一個人安靜地待著,”林莫沒好氣地開始攆人,覺得這兩個人簡直就是來折磨自己的。


    一個不聽勸,一個不給治,真不愧是一家人,絕配。


    卻不料葉久忽然問他,“你晚餐有約嗎?”


    林莫的手剛插進口袋裏,狐疑看他,“做什麽,想請我吃飯?”


    “對。”


    平時就連一份零食都不舍得給他的小傻子居然約他吃飯?果然聰明了變大方了?


    林莫心裏難得樂了下,表麵像模像樣地思考了下,表示他的日常行程還是很滿,然後剛準備答應,一道冷清又好聽的嗓音截在他開口之前。


    “他沒空。”


    開口的是顧息允。


    他睨了一眼林莫,“你不是說有個朋友約你。”


    “那是明天。”


    “我覺得現在也不錯。”


    “……”


    你至於嗎,就省那麽一頓飯?


    林莫覺得他多年的友誼受到了摧殘,偏生這個人還能更冷酷無情,他看到顧息允對葉久說:“你要是實在想請他吃飯,可以把飯做好了送過來,定點送,他肯定在。”


    ……什麽意思?當他坐牢的?


    然後,冷酷無情的家長領著小孩走了。


    徒留一個被遺棄的可憐醫生。


    林莫看著這兩個人離去的身影,神情逐漸收斂,隨後輕輕哼了聲,“不讓我聯係,我偏要聯係。”


    本來沒打算把葉久拉進來,畢竟是個小傻子,不懂大人世界裏的複雜與黑暗,指望不上,但現在小傻子眼看著變聰明了,心思也多了,怎麽著也能分擔一點吧。


    他是真擔心,再這樣繼續下去,顧息允的身體遲早承受不住。


    這麽多年都是用那種藥在吊著命,一個人的意誌無論是再強大,身體也會有極限,這就如同走鋼絲,壓到了極點的那一刻,一切都會被反噬回來。


    他不知道顧息允還能撐多久。


    這邊。


    葉久其實也看出來了,小叔不讓他過問自己的相關病情,一直以來都是這樣,關於他的具體身體狀況,即便是家裏人,也極少會知情,一來是未免消息走漏,人心浮動,二來就是葉久即便是知道了也沒用,他不是醫生,除了在一旁看著擔驚受怕,什麽忙都幫不上。


    上輩子也是這樣,當他得知小叔快不行的時候,已經沒剩幾天了,那時候他是什麽感受?


    整個人都懵了,一直到辦完葬禮,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過了很久,某一日,他回到家,看到小叔空曠寂靜的房間,裏麵再也沒有人,那一瞬間才忽然意識到,小叔真的走了。


    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回到家的時候,顧息允發現他情緒不對。


    “怎麽了?”


    葉久看著眼前的這些場景,管家在張羅著晚餐,一些傭人忙前忙後,其中有不少熟悉麵孔,上輩子小叔去世後仍然留在這裏為他工作的。


    主人更換,這些人依舊還在。


    他看了看這些人,又看了看身邊的小叔,突然開口,“小叔,你會留下來嗎?”


    顧息允眼神微動,“這是什麽話,我什麽時候離開過這裏?”


    現在不會,以後會啊。


    葉久心裏頗有幾分難過地想著,一直以來他都感覺小叔是個很難接近的人,他沒有太大的欲望,沒有愛人,甚至連自己的死亡都能安排,這樣的人,你能指望他為誰留下。


    就在這時,他的腦袋突然被人摸了一下。


    那力道不輕不重,帶著一種難言的溫和,把他低落的心緒扯了回來。


    “腦袋還疼嗎?”


    是葉久之前編瞎話說睡覺的時候頭被撞了,其實壓根沒有,但見小叔貌似當真了,他想了想,“其實還好,沒有腫,也沒怎麽疼。”


    顧息允淡淡嗯了聲,看不出究竟是信了還是沒信,收回手,長睫微垂,漆黑的眼看著他,“你不希望小叔離開?”


    “那當然,”葉久立馬回應。


    這可是他在顧家裏唯一的親人了,他一直是這麽認為。


    顧息允瞧著他,思緒回想到從前,小時候葉久會窩在他旁邊睡覺,那段時間正是他病得最嚴重的時候,經常一覺醒來不知究竟過了多久。有一次他睜開眼的時候,是深夜,房間裏冷清得要命,或許是因為他自身的緣故,那段時間他經常聽不到任何聲音,整個世界都很安靜。


    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才五六歲的小孩子已經爬上了他的床,湊到他身邊,伸出短短的小胳膊過來抱他,抱著他的脖子。


    可能是喊了很多遍。


    於是那一次,顧息允終於聽到小孩子帶著奶腔的聲調,在他耳邊軟軟地喚著他。


    “小叔……”


    窩在旁邊睡覺,手裏緊緊攥著他的衣角,是因為害怕他也離開。


    那時尚且年少的顧息允靜靜地躺在床上,垂著一雙微涼的眸子,瞧著旁邊乖乖睡覺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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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神在一旁拉扯著他,恨不得將他的命立刻帶走。


    他的心裏卻在想。


    他若不在,小傻子被別人欺負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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