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初吃飯時, 方仲威一直拿眼睛瞟著九卿。九卿卻恍若未覺, 這邊推辭著吳夫人一直給她麵前接碟裏夾得堆積如山的菜肴,那邊不時跟吳默涵說兩句話,就是不看方仲威一眼。


    方仲威的麵色漸漸暗淡下來, 話也開始越來越少。


    隻有在吳夫人和吳默涵的不停相讓下,才食不知味地夾一箸菜放進嘴裏咀嚼, 然後便是一臉沉凝的默然無語。


    吳夫人看了不免同情,桌子底下暗中拉了拉九卿的袖子, 九卿看向她時, 她便往方仲威那邊使眼色,。十足十給方仲威求情是樣子。


    九卿卻不為所動,裝癡賣傻地假裝看不懂吳夫人的的眼色, 嘻嘻哈哈地夾一箸菜放到吳夫人的接碟裏, “您多吃點菜,別光為了給我夾菜, 把自己給落下了。”然後又起身用梅花羹匙往綠豆碗裏盛滿雞湯, 遞到吳夫人的眼前,“這湯您也得多喝點,清淡滋補,最是適合咱們女人食用。”


    吳夫人笑著接過湯碗,一隻手拉著她坐下, “你忙來忙去的,還不快坐下來吃,一會飯菜涼了, ”又拿起旁邊專門用來布菜的牙箸,挑著不肥不膩的五花豆醬扣肉,撿一塊最瘦的放到她的碟裏,“你嚐一塊,真的不香,我不騙你……你試試?”目光殷殷的望著她。


    九卿大大地皺眉,慫著鼻子,撇嘴道,“不吃,看著就受不了……”像個小孩子似的。


    逗得吳夫人合不攏嘴地笑,對麵的吳默涵也看著母女二人直笑。


    好在把吳夫人的注意力給岔過去了。


    方仲威的麵容卻越發黯然起來。


    晚上兩母女坐在吳夫人的臥房裏說話。鋪著厚實羊毛氈的大炕上從炕頭到炕稍可麵都是熱烘烘的。九卿很沒形象地仰麵躺在炕頭上,吳夫人則靠著一個煙色的粉紅鑲邊大迎枕斜倚在牆上,笑著給她講玉鄯國的人文趣事,“……我乍一看到那種人高馬大的女人,再加上又是那樣的一副穿著打扮,真是嚇了一跳……”她用手比劃著自己的胸前,“衣裳不帶領子,而且兩襟離得那麽寬,根本掩不上,正好就把一對肥大的胸乳露出了一半……”九卿一麵聽一麵笑。


    這玉鄯國的女人倒是真夠開放的。


    剛說到這裏,見黃嬤嬤輕手輕腳掀簾走了進來。九卿眼角餘光看到後,立刻起身坐好,簪子卻在她的猛然起身中滑落下來,一頭烏發瞬間沿著後背披散開來。


    黃嬤嬤邊走邊笑著搖手,“小姐您快躺下,不用顧忌老奴……”眼中滿是欣然和慈愛。


    “黃姑……”吳夫人輕聲打斷她的話,“你以後就像對我一樣的對小姐吧,不必在她麵前老奴老奴的,聽著別扭。”


    黃嬤嬤聽了急忙矮身對吳夫人福了一福,又對九卿行了禮,“那老奴就僭越了……”


    “你看,這不是說著僭越,又自稱起老奴來了。”吳夫人笑著打趣黃嬤嬤,順便拍了拍炕沿的位置,“黃姑你也坐下來吧,咱們說會話。”


    黃嬤嬤被吳夫人這一提醒,才猛然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她拍著腦門埋怨自己,“哎呀,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差點把正事給忘了。”然後對著九卿笑著問,“小姐,您今晚是在夫人這裏睡,還是去給您準備的臥房裏睡?”


    話裏帶著含義,九卿不由狐疑,“嬤嬤你怎麽想起來問這些?”她往前探了探身子,兩隻手一邊挽著頭發,一邊就著炕桌上的燭光看黃嬤嬤。


    黃嬤嬤眼珠轉了轉,咧嘴笑道,“也沒什麽,就是問問,您如果去那間房裏,我好叫她們給您準備湯婆子,提前把被窩暖出來。”倒是合情合理的說辭。


    吳夫人卻比九卿更了解黃嬤嬤,見黃嬤嬤的笑容透著古怪,她便接著黃嬤嬤的話道,“黃姑,你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出來吧,不必瞞著九卿。”


    黃嬤嬤被吳夫人一語點破,暗中叫苦不迭,又不敢當著九卿的麵給她使眼色,隻得硬著頭皮道,“是姑爺打發人過來問,小姐今夜在哪裏歇宿?”說完便朝吳夫人苦笑了笑,暗暗埋怨她壞了事。


    吳夫人聽了臉上一僵,轉首去看九卿。


    九卿的眉頭輕輕皺了皺,方仲威他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他還想趁夜和自己夫妻相會不成?又想起他日間的那種眼神,心便一點一點堅硬起來。


    “我今晚在您這裏睡吧。”她略帶著撒嬌的語氣懇求吳夫人,“我都好久沒睡過這麽熱乎乎的大炕了……”然後又看著黃嬤嬤吩咐,“嬤嬤,你去回了她們,就說我這幾天都在夫人這裏睡。”語氣裏已帶了自作主張的堅決。


    黃嬤嬤用目光征詢吳夫人的意見,吳夫人無奈地點頭,“你去告訴她們吧。”


    黃嬤嬤點頭出去後,吳夫人忍不住埋怨九卿,“問了你一天了,你就是口風緊。你們兩個到底為了什麽?”九卿依然一副死扛著不開口的樣子,她不覺又苦口婆心道,“俗話說,床頭打架床尾和,夫妻之間沒有過不去的矛盾……”又要長篇大論起來。


    九卿實在受不了她的嘴上功夫,沒想到吳夫人表麵上那麽一個看起來超凡脫俗的人,說起塵世來卻也是來長去短的,跟普通的家庭主婦沒有什麽區別。九卿這一個下午實在被她絮叨得怕了,在她剛說出兩句的時候便頭疼撫額。


    正要說幾句什麽給她把話岔過去,就見黃嬤嬤又掀簾進來了。她走到炕沿跟前猶豫了一下才道,“小姐,姑爺自己過來了,正在院外等候,他說有話要對您說……”雙眼緊緊盯著九卿,仔細觀察她的反應。


    九卿默然半天,臉上不見喜怒哀樂,始終一聲不吭。黃嬤嬤看著就有些著急,她咬了咬牙,終於把方仲威交代的話說了出來,“姑爺說,他就有兩句話想問問小姐,如果小姐實在不願見他,也沒辦法……他說有公事在身,連夜就要離開這裏。”黃嬤嬤輕聲把話說完,目含期待看著九卿,“小姐,要不您就出去見他一見吧。”語氣裏透著哀求。


    九卿心裏騰地一股火竄了上來。他要走麽?很好!要走就走個痛快,何必這麽婆婆媽媽的!什麽兩句話想問?都要走了,還問出來做什麽?


    她雙拳捏緊暗暗杵在炕上,冷眉看著黃嬤嬤,沉聲道,“煩請嬤嬤告訴他,他要走便走,就說我睡了,有什麽話也不必說了!”直接回絕了個徹底,一點餘地也沒留。


    “九卿!”吳夫人憂心忡忡地看向她,“你不要這麽孩子氣,還是出去見一見他吧。”她立起身來,坐直身體隔著桌子不無擔心地勸九卿。


    “您不懂……”九卿不敢對視她的眼神,眼睛緊緊盯著跳動的燭光火苗,冷聲道,“我們之間,存在著問題。”


    多的卻不解釋,然後直接地吩咐地上的黃嬤嬤,“嬤嬤,你快去呀,就按我說的告訴他!”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


    黃嬤嬤便求助地看向吳夫人,吳夫人輕歎一聲,點了點頭,“你去告訴他吧,其他的等以後再說。”話裏暗示黃嬤嬤不要把話說死。


    黃嬤嬤無可奈何答應一聲,踟踟躇躇地出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裏都不見方仲威的身影,九卿的心裏越來越冷。那天夜裏黃嬤嬤帶回來的方仲威的話又回蕩在九卿的耳邊,“姑爺讓我替他問小姐,問你到底是因為什麽生的氣?如果是因為他一早收到情報而對你有所誤解,還請小姐原諒。如果是因為別的事,還請小姐說明白,他好向你解釋。”


    說完黃嬤嬤還歎了口氣,絮絮叨叨地勸九卿,“小姐,不是我多嘴,有什麽委屈您就先放一放吧,姑爺一個大男人,做到這種地步已經夠忍讓的了,您還有什麽不滿的?聽嬤嬤的話,啊,等將軍來了好好跟他說說。小兩口沒有隔夜的仇,你說明白他一服軟,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您千萬別再犯擰了……”


    黃嬤嬤的話不可謂不語重心長。但是方仲威一次一次對自己的不信任,卻也不能姑息!自己剛剛情動了的心一回一回被涼水澆熄,試問,如果兩個人一輩子都生活在猜忌裏,那麽還有什麽幸福可言?還有多少熱情,多少感情來經營生活?這樣的婚姻還有意義嗎?


    九卿正沉浸在思緒裏,就聽守在門外的小丫頭打招呼的聲音,“黃嬤嬤。”


    黃嬤嬤問小丫頭道,“小姐可在屋裏?”


    “在。”小丫頭脆聲答道,“小姐……”聲音剛剛揚起,就被黃嬤嬤打斷。


    “不用稟了,我直接進去吧。”


    話音落下,簾子已被打起,黃嬤嬤穩步進屋。見九卿正在捧著一本活字印的藍段封皮竹紙書看,她笑著上前施禮,“小姐看書呢?”說完對九卿蹲了蹲身。


    九卿放下書揉了揉眼睛,懶懶地跟黃嬤嬤打了聲招呼,“嬤嬤。”


    黃嬤嬤不待九卿問話已經又開了口,“姑爺來了,正和吳將軍在外書房說話……吳將軍請小姐去外書房一趟。”


    抬出吳將軍來做和事佬?想得倒美!九卿心裏不由冷笑。


    但是不得不承認方仲威的方法奏效,她沒法不給吳將軍麵子。於是起身整了整衣裝,又照著銅鏡扶了扶鬢上的雙股絞藍雙雁落玉釵,才笑著招呼黃嬤嬤道,“走吧。”


    黃嬤嬤眼中曆時現出一抹喜色,濃濃長長地在心裏歎出一口氣,然後笑意盈盈地隨在九卿身後一起出了屋。


    屋外豔陽高照,已經過了立春十多天了,天氣雖冷,風卻已不像隆冬那般凜冽。微微的暖意已漸漸的回歸,枝頭的鳥兒高叫——九卿甚至已生出春意融融的那種令人心曠神怡的感覺了。


    她微眯著眼深呼吸著沁涼的空氣,走在青石的甬道上心情也跟著輕快起來。不一時在黃嬤嬤的陪同下來到了外院的花廳。


    花廳裏吳將軍和吳夫人正在陪方仲威說話。門口有端著茶水和點心的小丫頭穿梭往來的進出個不停。


    九卿便大有深意地看向黃嬤嬤。恐怕急著叫她來的不是吳將軍,而是她這位老人家吧?看這樣子,想是方仲威剛一進大門,她老人家就急著跑去找自己了。


    黃嬤嬤對著九卿的目光便咧著嘴展開布滿菊花的臉笑了笑。


    剛剛步上石磯,就聽吳將軍問方仲威道,“你的肩膀真的不能端刀了嗎?”


    吳將軍是個年近四旬的威武雄壯漢子,古銅色的臉,斜挑的劍眉入鬢,一雙星目炯炯有神,長相跟吳默涵有八分的相似——顯然吳默涵很好地遺傳了乃父的基因。如果拋開年齡,吳將軍也算是個又俊又帥的男人。


    他是在前幾日班得勝師回朝的。同行的還有西蒙的一眾使團數百人。


    “嗯,我現在正在找宋太醫醫治,再配合著洗溫泉,已經好了不少了,但還是不能握刀……”方仲威回答的聲音輕快有力。


    九卿的心在突然乍聞熟悉的聲音時撲通撲通猛跳了兩拍。她暗吸了一口氣,一邊埋怨著自己的不爭氣,一邊輕輕抬腳邁過門檻緩步進屋。


    方仲威在看到她輕盈的身影後,瞳眸裏猛然迸出了一絲驚喜。仿佛經年不見一般,他眼裏盛著熱切的思念看著九卿。


    九卿避過了他的目光,上前給吳將軍和吳夫人見禮。


    吳將軍便笑著指著方仲威身邊的座椅,“坐吧,”然後等著小丫頭上茶的背影讓開擋住的視線,才又道,“咱們一起說說話。”


    九卿輕輕點頭坐下之後,方仲威籍著麵前高幾的阻擋,一把抓住九卿的手,用力握在手裏。又仿佛怕她跑了似的,他緊緊地攥著那隻手,把她整個纖細的手掌都納在自己的掌心裏。


    一股暖意便順著手掌延伸到心裏。


    方仲威一邊暗暗攥著九卿的手,口中卻回答吳將軍的問話,“我已經向皇上遞了辭呈,打算辭去將軍的職銜……”


    九卿暗暗掙動兩下,未果,她麵上不動聲色聽著吳將軍二人說話,底下案幾遮擋著的腳卻泄憤似的往方仲威小腿上狠狠踹了兩腳。這個無賴!


    方仲威吃痛之下,咧了咧嘴,眉頭稍皺即逝,他接著剛才的話又道,“皇上……已經答允了……”當中隔了一道輕微的吸氣聲,捏著九卿的手卻握得更緊了。


    眼尖的吳夫人看到幾下二人的小動作,眼中便豁然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意來。她捏起盤裏的瓜子慢騰騰地磕著,一邊暗暗注視著對麵二人各種層出不窮你來我往的小動作。


    “哦?”吳將軍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好奇地問道,“那皇上打算封你個什麽官職?”


    “我正是為這事來和九卿商量的……”方仲威不直接回答,反而把話題引到了九卿的身上,“皇上給了我幾個閑職讓我選……”


    吳將軍大感興趣,坐直了身體剛要詢問,吳夫人已經暗暗給他遞了眼色,“將軍,妾身的師兄昨日送的那隻雪貂崽不怎麽歡氣了,您不如幫著我去看看……”又回頭看著九卿二人,起身拉著吳將軍道,“先讓他們小兩口在這說著,你幫我過去看完了順便再指點一下廚娘那狸子怎麽弄,好讓他們兩個在午膳時嚐嚐那玉鄯國的特產……”


    吳將軍立時領會了吳夫人的意思,起身點頭道,“對對對,夫人不提我倒忘了……仲威,你們等著,我今天親自給你們做一道玉鄯國的特色吃食,保證讓你們吃得忘記了其他菜的味道……”


    正說著,黃嬤嬤打簾由外麵進來,吳夫人便打斷吳將軍的話問,“什麽事?”


    黃嬤嬤道,“廚娘在外麵等著,想要問問將軍,那狸子怎麽弄?”


    正好兩下圓上,吳夫人便笑著拉了吳將軍往外走,“你如今可成了忙人……”又轉頭意有所指地對九卿道,“你們兩個先商量著,我和將軍去去就來。”


    九卿不情不願點了點頭,吳夫人又深深看了方仲威一眼,意味深長地道,“方將軍有什麽話好好跟九卿商量商量吧,如果九卿有什麽說的不當的地方,還請將軍多擔待著她點……畢竟她還是個孩子……”最後這一句已經明顯地點了點方仲威,你作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方仲威忙不迭地點頭。


    吳將軍夫婦二人剛掀簾出去,他回身就把九卿擁進懷裏,“九卿……隨我回去吧……”他把臉埋在九卿的耳旁,喃喃著低語,“你不在家……我……”後麵的話低不可聞。


    我什麽?!九卿用力掙脫他的懷抱,卻不得結果,反而越來越被他擁得緊迫,“九卿,不要再置氣了,好不好?”方仲威溫柔的聲音如春風般灌進她的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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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仲威!”九卿冷下心腸,擁拒著他的胸膛,“你先放開我!”


    聲音冰冷,聽不出絲毫溫度。


    僵直的脊背已經出賣了她的絕然。方仲威用力緊擁著她,懷裏的小女人卻依然渾身氣場凜冽如寒冰,他的心便一點一點涼下來,用力圈著的胳膊也慢慢鬆弛下來。


    “九卿,我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你說出來……”方仲威放開九卿的身體,雙手撐著她的肩膀,眼睛盯著她認真地問,“你不能這麽一聲不吭就對我不理不睬……”他的聲音裏似乎帶著壓抑著的痛苦,“你不說出來,我怎麽改?”


    九卿雙目冷冰冰地盯視著他,終於獲得解放的身體由臂膀處傳來絲絲細細的疼痛,這廝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道,連著胸部都好像被他擠壓得隱隱地疼起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冷靜地看著方仲威道,“你沒有做錯什麽,錯的是我!”


    “……”方仲威雙目睜得老大,疑惑地看著她,嘴唇翕動了半天,卻沒有問出一句話來。


    他的眼中帶著驚惶。


    九卿沉靜地後退一步,離開他咫尺可觸的範圍,抱臂雙手輕輕按著臂膀處的疼痛,接著自己剛才的話道,“你為了家族的安全,國家的利益,對我產生懷疑,這些都無可厚非!我能理解你……”她輕聲慢語地說著,清澈如水的眸子隨著話聲黯淡了下去,“是我不該把自己看得過高,以為憑著我的努力,一次一次在你麵前證明自己,就能徹底取得你的信任……”


    她語聲緩緩,繞梁而回,清淺的聲音如重錘一般擊在方仲威的心上,“然而,我錯了,錯得離譜,大錯特錯!卻忘了你是一個軍人,你的職責就是保家衛國。所以你有一顆冷硬的心,你看不到別人一次一次的努力,你隻為了你的那點職責一次一次地試探我!把我當成了一個假想敵在玩弄我,你說的我們試著彼此接受自己,但是你卻沒有努力,隻有我一個人在跳梁小醜一樣的蹦達,試著對你敞開心扉。你的每一次試探,都讓我覺得驚喜萬分,以為終於取得了你的信任,以為你終於把我當成了朋友,願意向我傾吐心聲,願意和我共享你的秘密,願意讓我參加你們男人的事……”說到這裏,她眸光盈然,抬起眼看著方仲威,“可是到後來我才發現是我自作多情了,是我太把自己當顆蔥了,人家根本就沒對你交心,我還在那裏一直的沾沾自喜,一直自以為是……”說著,兩顆晶瑩的淚珠已經由眼眶裏滑落下來。


    淒楚的麵容如一朵潔白的玉蘭花,上麵掛著兩顆大大的水晶般透明的珍珠,在如玉的花瓣容顏上悄然滾落。


    看著麵前淒清的女子,方仲威的心如被火灼了般劇烈疼痛起來。


    他上前一步緊緊攥住九卿的胳膊,“九卿!你聽我說……”他把額頭抵在九卿的額上,惶急地道,“是我不對,有什麽話我應該直接問你,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試探你,傷害你……”聲音低沉甘醇,卻帶著一絲止不住的輕微顫音,“你跟我回去,咱們再重新開始,我一定……”


    “晚了!”九卿輕輕撥開他的手,打斷他的話,伸手抹了抹淚,悵然歎道,“一切都晚了!”她再次後退了一步,“在你最後這一次的試探中,我已無法再對你產生信任了,所以……”她抬起頭,目光毅然地看著方仲威,“我們還是相安無事各過各的吧!當然……”


    她接著補充道,“作為你的妻子,除了上床睡覺外,其餘的該進的義務我還是會盡,隻是,請你以後不要……”


    “九卿!”她話未完,已被由屏風後走出來的吳夫人給打斷了,“我的那隻小雪貂已經快要不行了,你快幫我去看看,有什麽好辦法能救它一救沒有?”聲音裏還帶著微微的喘息,好像剛由外麵趕回來似的。


    可是,問題是,她是由屋子裏麵的屏風處出來的呀?


    九卿狐疑著朝著屏風那麵瞅去,吳夫人卻使勁拉著她往門口處走。回頭的功夫,吳夫人還衝方仲威眨了眨眼,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魂不守舍的方仲威猛然所覺,悄悄背著九卿感激地對她抱了抱拳。


    一抹苦澀便漸漸由他的嘴裏慢慢化開到了他的心裏。也許,這就是他在軍隊裏多年對敵作戰養成了習慣的副麵效果!


    他錯就錯在,用拿對待敵人的方法來對待了自己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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