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義務教育讓方覺成為了一個什麽都懂點,又什麽都不太懂的人。


    包括水利在內。


    雖然在一縣新修水利工程難度太大,不過李賢的話倒是勾起了他的興趣,閑著也是閑著,就在驛站裏構思起水利方案來。


    很快天色就暗了下來,外麵的雨下得更大了,在屋中可以清晰的聽到雨點打在房頂劈裏啪啦的聲音,


    點了一盞昏暗的油燈,方覺拿著紙幣寫寫畫畫打發時間,李賢盤膝坐床邊,短劍放在膝上,不知道是在打瞌睡,還是在悟道。


    時間過得飛快眼看就到了戍時三刻,就在方覺和李賢準備睡覺的時候,就聽驛站前麵一陣混亂的腳步聲,王成定急吼吼的聲音響起來:


    “能喘氣的都拿上家夥跟我來,灃水二道灣那一節堤壩口子要塌了,快快快!”


    灃水是越水縣眾多河道中算是比較大的一條,方覺就是順著這條河來的,當時見河兩岸堤壩還算堅固,也不曉得怎麽就塌了,又是哪一截塌了。


    “去看看。”披上衣服,帶著李賢就來到驛站前麵,


    隻見驛站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民夫和臨時住在這裏的人亂哄哄的拿著各種各樣的工具,冒雨朝外趕,王成定一身都濕透了,站在一塊大石頭上指揮。


    “王老爺,怎麽回事?”方覺問。


    “別問了別問了,大堤要塌了,老爺正帶著人搶修,人手不夠。哎呀,方夫子你一個讀書人不要管這些,趕緊回房間,別在這裹亂!”王成定根本顧不上方覺。


    “哦,曉得了。”


    方覺轉身披上雨蓑,直接跟隨人流,朝大堤方向跑去。


    王成定微微一愣,但立刻就把情緒調回了正事上,繼續調配人手。


    方覺走出不到兩刻,就聽到遠遠傳來轟隆隆的水聲,遠處堤壩已經開了一個不算太大的約莫一丈不到的口子,洪水洶湧的從決口出湧進來,


    別看這口子開得不大,可是洪水之力驚人,所謂千裏之堤毀於蟻穴,堤壩上一點缺口,很快就會被衝破,形成更大的決口,到時候千人百人都堵不住。


    就方覺抬眼看的功夫,那口子兩邊的磚石泥土,就紛紛的被衝刷下來,決口開得更大了。


    “抓緊了,跟我跳!組人牆!”


    桑遠誠的聲音和炸雷一樣在大堤上響起,帶了一群縣衙的差役兵丁,腰上係著繩索,手裏抱著大沙包,和下餃子一樣前赴後繼的跳入水中。


    決口的水流為之一緩,


    可是水中的人牆也被水衝刷的搖搖欲倒,


    趁著這個機會,立刻有許多民夫扛著大沙包,朝斷口丟下,想要堵上決口。


    就在此時,上遊順著水流,流下來許多殘破的斷樹、巨木,轟鳴著衝向水中的人牆,眼看就要撞上。


    “小心!”


    “抓緊了!”


    桑遠誠聲嘶力竭的大吼,緊緊的抓住綁在腰上的繩索,進退兩難。


    若是現在逃走,且不說這麽大的水,能不能順利上岸,即便上岸,上遊衝過的枯木巨石,也可能會立刻衝垮剛剛才稍堵上一點的決口,並且把決口變大。


    若是不逃,順著水流衝下的這些巨物,撞到人身上,那還能有個好?


    千鈞一發之際,腦中電光火石閃過許多念頭,但根本沒那麽多時間給他們去權衡和判斷,


    最後,大部分人都做出了正常人最經常做,也是唯一能做的選擇:


    去他娘的,聽天由命吧。


    有的人聽天由命的趕緊朝岸上趴,有的人被嚇傻了,朝邊上躲,有的人則是站在原地,


    人牆都係著繩子,連在一起,頓時被拉扯的要‘散架’。


    眼看著上遊的巨木就要撞到人群,空中好像陡然打了一個驚雷,


    一道匹練般的劍光閃過,即將撞到人群的巨木頓時被從中劈開,成為幾節碎木頭,順著河水流到下遊。


    劍光閃爍,如同雷霆,眨眼之間發生,又是在雨天,有些人都愣住了,還以為是天上打了個雷,


    定睛一看,才見岸邊站著一個人,那‘雷光’在空著打了一個轉兒,居然回到他的手中,


    原來是一把劍。


    ……


    ……


    “失禮失禮!萬萬沒想到閣下竟然是得道高人!在下這廂有禮了!”


    大堤邊臨時搭建的小棚子中,剛換上幹衣服的桑遠誠,衝著方覺一躬到底,然後就要順勢跪下。


    倒不是他骨頭軟,而是這個年頭,對於普通人而言,得道高人幾乎就是行走在凡間的神仙,地位尊崇無比,普通人跪一跪很正常,


    即便是朝廷也是默許了得道高人超然特殊的存在地位,連見到皇帝,uu看書 .ukashu.om 都隻要行禮,不必下跪。


    況且剛才方覺一劍,切切實實的救了他和一群組人牆的性命,還保住了大堤,趁著那個機會,決口終於勉勉強強的堵上了。


    “不必客氣。”方覺扶起了桑遠誠,道:“可惜天地之威,非人力能敵。”


    剛才那一劍雖然聲勢浩大,如同閃電驚雷,若是用於個人搏殺,那自然所向無敵,


    可是,在天地之威,滾滾洪水麵前,這樣的一劍,如同螳臂當車,蚍蜉撼樹,除了正巧救了他們的命之外,對於抗洪這件事,沒有太大的幫助。


    這樣的劍,方覺便是再能用出一百劍、一千劍,也無法阻擋洪水。


    個人之力再強,終究有限,


    一個劍仙,對於一縣洪水的治理,意義還不如一個精通水利、組織能力強的縣令,所以才會有朝廷這種存在,將一個個普通的個人有效組織起來,完成連劍仙都無法完成的奇跡。


    “劍仙大人,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桑遠誠忽然說。


    “我既然來了,自然是幫忙的,隻是我是外行,若有分派,需要做什麽,還請你來調配,我遵命。”方覺微微一笑,然後說;“不必叫什麽劍仙大人,聽起來有些奇怪,你我都是讀書人,便平輩稱呼好了。”


    “多謝夫子。”


    桑遠誠再怎麽托大,此時也不敢叫方覺‘老弟’、‘賢弟’,連名諱都不能直呼,於是就用對讀書人的尊稱來稱呼他,


    “夫子,這決口雖然堵上了,可是我看天象,大雨還是會連綿許久,隨時都有再次決堤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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