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但笑不語。


    楚星不欲與他多說,牽著城月走了。走出去好遠,城月還回頭去望,可那人已經不見蹤影。


    她偏頭看楚星,問:“什麽地獄?你們在打什麽啞謎?”


    楚星扳過她的頭:“沒什麽,我們繼續逛吧。”


    “好呀。”說起玩兒來,她最開心了。


    過了橋,又是一輪新的天地,賣的東西與先前的大不相同。


    她目不轉睛盯著兩邊的攤販,看著個個都有趣,每一個都想買。


    隻好又眼巴巴回頭望楚星,楚星含笑點頭:“買,都給月兒買。”


    “好!”她歡呼著,掙開楚星的手,奔向擁擠的人群裏。


    楚星皺眉看著她背影,這裏人多手雜,萬一有什麽意外……


    楚星跟上她的腳步,寸步不離。


    “啊,這個,看著好好玩。”


    “啊,這個,也好玩。”


    ……


    她眼看著買了一堆東西,手裏都要拿不下,楚星一隻手要牽著她,也快拿不下。城月這才依依不舍地移開視線。


    一路沿著長街往下走,走到街尾的時候,隻看見有一群人圍在一起。


    城月踮腳,伸長了脖子去看,“他們在做什麽?”


    楚星瞥了眼,他有身高優勢,站在人群中也能一覽無餘。在人群中圍著的,是一個戲團。


    這會兒正有人在表演著雜耍,引得一陣和彩。


    城月隻聽見他們拍手叫好,卻看不見,她心裏著急,攀著楚星的胳膊踮腳往裏麵看,勉強才看見一點東西。


    “哇,好厲害的樣子。”


    楚星嗯了聲,這裏人太多,他怕城月發生什麽意外,還是哄她:“這裏不好玩,我們去別處玩好不好?”


    城月聽楚星的話,點頭:“好。”


    眼神卻依依不舍。


    圍著戲團的人快把路堵得水泄不通,往來行走都不方便。人擠著人,摩肩擦踵,城月被擠著往前走了幾步,這架勢讓她有些害怕,緊緊地抓住了楚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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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星感覺到手裏的力道,眸色溫柔三分,擁用力一帶,將她帶進懷裏,用胳膊肘圈出一個地盤。


    這過程中,不小心撞到了人。


    那人凶神惡煞,留著絡腮胡,一身壯實的肉,狠瞪了一眼他們倆。


    城月被嚇得往回縮了縮,又攥緊了楚星的手。


    楚星攬她更緊一分,眸光寒厲,從那人身上掃過,倒讓他退了一步。


    “看什麽看。”那人放狠話,咬牙切齒道。


    城月把頭埋進楚星胸膛,楚星帶著她直接無視那人,便要往前走。


    他們撞到這人是京城中有名的地痞流氓,將他們上下一打量,這衣裳首飾皆價值不菲。懷中的小娘子麽,也生得不錯。


    他一時起了歹念,橫步一跨,攔住他們去路。


    “哎,等等,你們要去哪兒啊?撞了我,就想這麽走了?”


    楚星聞言回身,仍舊目光冷冷。


    這男人冷冽的目光讓他心中一怵,但他也不是吃素的,越是如此,越有種征服的**。


    “說你呢?你還敢瞪我?打聽打聽我是誰。”那人指了指自己,又把目光放在城月身上,眼神猥瑣且不加掩飾。


    “喲,這小娘子倒是長得不錯。”


    他話音未落,楚星眼神已變,眸中更添幾分冷意。


    他單手將城月護在懷中,另一隻手已經按住腰間的劍柄。


    他的劍柄威嚴而顯出富貴之氣,從鬥篷之間若隱若現。


    尋釁滋事的地痞注意力全在城月身上,並未注意到他的動作。


    地痞還在喋喋不休,“喲,小娘子還害羞呢?別害羞啊,讓我看看你的臉。”


    城月背過身,趴在楚星懷裏。這人說話好難聽,讓人反感,她不喜歡。


    地痞見她嬌羞之態,更加得寸進尺,便要伸出手來。


    可惜那手沒伸出來,已經隻剩下半截。


    鮮血一瞬間噴湧而出,楚星胸膛起伏著,呼吸又粗又重,長眸眯著,目光全落在自己劍光之上。


    劍尖上的血沿著劍身往下低落,啪嗒啪嗒,落在街麵上,鮮紅無比。


    與這鮮紅形成對比的,是地痞身下的一灘暗紅。


    方才鮮血濺出來的時候,楚星輕巧閃身避過,因而他身上一點沒沾。


    他衣裳整潔,唯有劍尖上往外滴血,這畫麵卻更加恐怖。


    他能避開,但行路人並不能。


    於是鮮血濺落在他們的灰青色衣服上,甚至臉上。


    這動作太快,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看著那個沒了手的地痞,他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經曆了什麽,大叫一聲,可叫聲再次戛然而止。


    他的頭顱滾落在地,沿著石板的縫隙往下滾落好遠,帶出一條長長的血線。


    死一般的寂靜。


    緊跟著,此起彼伏的驚叫聲響徹天空,吵鬧著這座繁華都城。


    一時間,原來步履悠閑的行路之人皆奔忙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啊……”


    街邊瞬間變得喧囂,城月聽見動靜,正欲轉過頭來,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但是楚星寬大的手掌按住了她的後腦勺,“別看。”


    這一聲還是冷若冰霜。


    楚星的意識在這一句裏歸位,他輕嘖了聲,喉結上下滾動著,嘴唇緊緊繃成一條線。


    城月聽著他聲音的狀態,停了動作,窩在他懷裏,背脊微微地顫抖。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一定是不好的事情。


    因為楚星生氣了。


    楚星吞咽一聲,看著腳底下的血流過來,像惡鬼伸出的手,要抓住他的腳,將他往回拖。


    楚星心一顫,抱著城月的腰閃身退到一邊。


    他的心髒跳得很快,仿佛要從胸腔裏跳出來。


    心裏後知後覺湧出一陣驚慌之感,他手掌動了動,摩挲著城月的頭發。


    聲音有些啞頓,“沒事。”


    不知道是安撫城月,還是安撫他自己的心。


    城月耳邊響起他如雷的心跳聲,她神色凝重起來,慢慢伸手攬住了他的腰。


    楚星聽見她很輕的聲音,在這嘈雜的背景裏,卻又重得如同一座青山,壓在他心頭。


    “楚星不生氣。”


    像哄小孩子的語氣。


    楚星的不安盡數消退,化作一聲很淺的笑聲,“好,不氣。”


    他的劍是特殊材質製成,不會沾留鮮血。這會兒血已經全順著低落在地,楚星收了劍。


    對城月說話,語氣溫柔:“月兒乖,閉上眼睛好不好,等我說睜開的時候再睜開。”


    城月用臉蹭了蹭他的胸膛,聽話地閉上眼睛:“好。”


    這時候,值班巡邏的官兵終於趕到。


    看著滿地的血,還一具無頭的屍體,再迅速環顧一圈,落在楚星身上。


    這人氣質非凡,讓他心生畏懼。


    官兵走上前來,“是你殺的人?”


    楚星毫不掩飾,冷淡應了聲:“嗯。”


    官兵說:“殺人犯法,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楚星沉默,“京城守衛是誰負責?”


    他殺了人,卻一副命令的語氣。


    小官兵不由打量他一眼,“這與你無關,管你是誰,殺了人就得跟我們走一趟。”


    楚星又不語,不過抬眼看一眼他。


    官兵被看得一怵,正要動手,忽然一陣馬蹄聲響起。


    官兵回頭,來人正是李瑾李大人,負責掌管京中守衛。


    此事竟然能驚動李大人,小兵心中一驚,將來龍去脈稟報。


    李瑾走上前來,目光從幽深變得尋常,而後躬身行禮:“臣參見陛下。”


    他話一出,眾人皆是一驚,連忙也跟著行禮:“參見陛下。”


    楚星麵上沒什麽表情,“此人對孤與貴妃不敬,孤動手懲治,你們自行處理吧。”


    李瑾低著頭,卻在暗暗咬牙。


    這位陛下,就是如此個性。


    分明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要了一個人的性命,麵上卻這麽滴水不漏,仿佛一點也與他無關。


    他恨極了這人,卻又不得不俯首稱臣。


    “是,微臣明白。”


    李瑾收拾好心中情緒,才再抬起頭來,意外看見閉著眼的城月。


    楚星說,讓她閉著眼。她便真閉著眼,循聲轉過頭來,一臉的爛漫。


    分明這是在凶殺案現場,可是她一點也不怕,仿佛這與她無關似的。


    李瑾心中一驚,他按耐住這種驚訝,又問:“陛下今日微服私訪,實在唐突。


    這會兒擾了陛下興致,可要給陛下準備馬車,互送陛下回宮。”


    “嗯。”楚星又是淡淡應下,握住城月的手。


    城月感知到楚星的手,嘴角微勾,小聲問:“我可以睜開眼睛了嗎?楚星。”


    楚星聲音也帶了色彩,“再等等。”


    “哦。”城月笑意收去,手指抓著楚星的手指癡纏。


    李瑾看在眼裏,有一刻失神。


    他忽然反應過來,這便是最近傳聞所說的那位貴妃。


    似乎與他想象中的,不大相同。


    李瑾複低下頭來,“微臣馬上去辦。”


    李瑾動作迅速,很快備了馬車,送他們回宮,又命人盡快收拾了現場。


    那喪命的地痞是個孤兒,倒是還好,告示發出去,也沒引起什麽騷動。


    百姓生來對陛下景仰,何況有正當理由,他們自然都相信。


    楚星與城月上了馬車,“好了,可以睜開了。”


    城月聞言,立刻睜開眼。她看著楚星,似乎在尋找他是不是還生氣。


    待確認過他此刻心情,城月才欣慰地垂眸,抓過楚星的手。


    問:“楚星不生氣啦?”


    楚星點頭:“嗯。”


    “那就好。”她笑了笑,並不追問發生了什麽。


    因為直覺是不好的事情,惹得楚星這麽生氣,還是不要問比較好。


    她抓著楚星的手,趴下頭來,擱在楚星膝頭。


    楚星順勢攬過她,他觸碰到城月的臉,隻覺得手心發燙。


    “月兒?”他嗓音微啞。


    城月聽見他叫自己名,抬起頭來,望進他眼睛裏。


    經過這麽多的相處,她似乎已經懂得他的意思。


    城月目光往下,落在他唇齒之間。


    她將自己更湊近了楚星,坐在他腿上,去湊他的唇舌。


    “親親就高興了。”聲音被淹沒在唇齒之間。


    與天地蒼茫的水聲相較,人的言語顯得微弱而不自量力。


    高大的瀑布砸出激濺的水花,按著一字一句往下墜入深潭。


    偶爾掙紮幾下,又重新墜入深潭。


    潭水幽深,水草瘋長,帶出漩渦與湍流。


    馬車裏隻有他們二人,車外有一車夫。


    原本李瑾說,要派些人手互送他們回宮,被楚星拒絕了。


    楚星手掐住她的腰,仿佛隻有獲取她的氣息,才能讓自己得以存活。


    車輪轆轆碾過道路,一刻不停地往前行駛,直到消失在長街的盡頭,站在皇宮的門口。


    楚星探出頭來,表明身份。


    “參見陛下。”守衛行了禮,心中卻驚詫,陛下是何時出的宮?


    車輪繼續轉動,陛下回來的消息很快傳回了宮裏。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鞠躬。


    星星是真暴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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