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聲不大的水響,三人齊墜入江中。


    不知是不是剛才心煩意亂得厲害,遲風竟覺得掉進冰涼的水裏比待在船上舒坦。不過剛剛舒坦沒一會兒,就得帶著兩個累贅往遙無盡頭的江邊遊。


    蒼戮已經不會再下手,至少不會在今夜。沈逸卿要比隱門的殺手麻煩得多,直接將人弄暈或許有些衝動,但無疑是最快速有效的法子,要想說服沈逸卿見死不救,簡直是癡人說夢。


    蒼戮不是個多話的人,能說一字,便不會說兩字,所以既然已經說了“立刻下船”,就還是立刻一點比較好。


    這月份的水,還是刺骨的,穆席雲擰著眉,一直都沒說話。這裏是名副其實的山峽,江邊除去陡峭的山壁,再沒有其他。所以隻要不想淹死在水裏,就得一直往回遊。


    待到好不容易遊到岸邊有點林地的地方,已經不知過了多久。


    遲風五指張開,牢牢扣在岸邊一塊黑石上,不肯再作動作。


    有了剛才一路的休息,穆席雲多少積攢了點力氣,伸手在岸邊一扶,另一手猛使力氣將沈逸卿甩到岸上。


    遲風本已累得隻想閉眼休息,被沈逸卿落地的聲音一驚,驚愕得瞪圓了兩眼,不敢置信地看向穆席雲。那□□最多會死人,但絕不至於……亂人神智。


    穆席雲又抓向半掛在石頭上的人,命令道:“先上去。”


    就在遲風以為自己也要遭受沈逸卿般噩運的時候,背後一暖,被人環在懷裏一起爬上了岸。


    穆席雲是真的沒多少力氣,不然剛才也不會扔沈逸卿,趁著還能站起來,他總要多做點事:“火石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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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屬下來。”頗有些隻說不做的意味,遲風說完還是坐在地上,半晌都沒動。


    穆席雲走過去蹲下身,伸手去遲風懷裏摸索。隻不過先摸出的竟不是火石,而是個手掌長短的沉澱物品。


    “金條?”


    “是船倉中箱子被炸開時掉落的。”遲風若有所思地說著,快速開始梳理頭緒。金條他也是這一刻才看清,不過之前已經有所猜測。就在他撲向黑暗中一男一女藏身位置時,中途伸手從地上撈起了兩件東西――一個是被蒼戮擲出的利器,一個是木箱被震碎時掉落的東西。


    當時盡管情況緊張,他看得還是很清楚,箱子中的東西先反出黃光,才落到地上,而且落地聲音很沉重。


    黑暗裏,會反白光的是瓷,會反黃光的則是金。剛好,落地聲音也與黃金吻合。


    他之所以會將東西撿起,是因為當時還未知曉殺手身份,想過後通過利器尋找線索,金條則是順帶而已,僅想驗證下忽然湧現一個的猜測。


    到隱門中買他們三人性命的,極有可能和貨物的主人是同一人。


    在他跳到船倉時,就覺得有些奇怪,收起力氣的跳落竟差點將木箱碰翻!遠行的船上,沒理由會裝些空箱子,不過當時沒有時間讓他多想。後來懷疑反光的是黃金,才意識到這船本身可能就存在問題。


    黃金是金貴的東西,運輸起來絕不會馬虎。比起用大堆空箱子掩飾,更合理的做法是派人嚴密看守,而且運輸黃金的船,萬不可能再載雜人。要是既不派人明著看守,還竭力裝作是普通貨船,且又在夜裏給船上的人下迷藥,將之全部扔到江裏淹死,就隻能說明黃金的來曆見不得人。


    這條水道較險,小船都不會走,而大船的數量又不多,所以中了迷香大半夜被綁手綁腳扔進江裏的人,必死無疑。比起在刀落血濺,這手段更加高明。


    穆席雲凝視著手裏的東西,神色凝重地道:“是一夥人。”這點已經足以肯定,否則絕不會隻不給他們三個人的房間下迷藥。很顯然,這是事先安排好的,由殺手殺他們三個,其他人負責下藥,滅口。


    遲風也認為如此,將懷裏的利器拿出來,道:“蒼戮的短刃。”


    穆席雲在聽到人名時眯了下眼,出手去接東西:“沒有動手?”如果對手是蒼戮,絕不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脫身。隱門排名第一的殺手,豈會是酒囊飯袋。


    “沒有。”遲風搖了搖頭,等著穆席雲問他原因。


    不過,穆席雲並沒有深究的打算:“歇會罷。”


    “嗯……”遲風難得接受了這份照顧,默默看著穆席雲將火石掏出擦幹,又用內力將水氣蒸沒,用劍鋒猛擊點火。


    又是找幹草幹枝又是點火,穆席雲用了不少時間。等一切都妥當,也沒多少力氣了,幹脆緊挨遲風坐下來:“沒力氣了?”


    “是因為……”理智終於在最後戰勝疲憊,攔下孩子二字。遲風低頭看著地麵,久久沒有說話。


    喟然長歎一聲,穆席雲伸出胳膊將人摟進懷裏:“我知道。”能做他暗衛的,都不會是無能之人,所以那句其實並不是責備,隻是有些擔心而已。


    遲風眨眼,歎氣道:“屬下有些累,可否休息一會兒?”


    四年裏唯一的請求,又是在這種叫人內疚的時候,穆席雲自然隻會答應:“睡會兒?”


    遲風大概並沒有考慮要如何休息,聽到這個提議,有些意外地點了點頭。


    穆席雲笑笑,也不言語,隻伸手將人外衫扒下來,拿到火邊去烘幹。偶爾這麽忘了規矩,其實也挺好的。


    要不是真一點拿不出力氣,遲風斷不會如此放肆,隻是難得放肆一回,也沒能給他換來片刻好眠。先是在就要睡過去時被人扒了裏衣服換上幹燥的外衫,又在剛剛入睡時被人叫醒穿好外衫,在好不容易以為終於可以休息一會兒後,那人竟又想了個法子,把火堆推倒離他很近的地方烘他頭發。


    濕漉漉的一堆,怎麽可能說幹就幹,又沒有巾帕一類。


    穆席雲把人圈在懷裏,見那滿頭的濕發始終不幹,便抓起一把往火邊遞了遞。


    有句話叫牽一發而動全身,既然有人這麽說,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在頭發被人翻來覆去擺弄了很多次後,遲風其實已經睡意全無,隻是提不起力氣,便任人折騰了。


    所以即使被人拿著頭發去點火,也是在聞道一股奇怪的糊味後才反應過來。


    劈手過去奪回自己的頭發,遲風速甩幾下將火弄滅,臉上顏色難看到極點。


    穆席雲尷尬地低咳一聲,將留在半空的手收回來。方才隻顧著看老實靠在他身上的人,還真沒發現……已經燒著了。


    “……就一小撮。”剛才真的沒抓多少。


    遲風臉上還是不見晴,鬆手將頭發放回去,然後與穆席雲拉開一點距離。


    穆席雲真正冤得厲害,好不容易屈尊降貴一回,還鬧出這樣的事。


    “沈公子衣衫還是濕的。”適時地找出個人代替自己當靶子,遲風很不厚道地往沈逸卿那看了眼。


    穆席雲輕皺下眉,大概也沒想到自己會把沈逸卿忘得如此徹底。


    遲風看著穆席雲往沈逸卿躺著的地方走去,稍稍鬆了一口氣。不過沈逸卿的運氣真的不太好,就在遲風剛要繼續休息的時候,便覺身邊忽然風動,竟是穆席雲抽劍猛撅起草土在掩滅火堆。


    等到一切靜下,遲風才聽到遠處有隱約的劃水聲。聲音不算大,每聲都很幹脆,是小船。


    毫無人跡的山峽間,哪裏來的半夜劃船之人?


    警惕在瞬間打起,遲風朝穆席雲一看,同低伏下身子。


    “嘩啦――”


    “嘩啦――”


    沒過多久,一艘小木船就劃了過來。


    遲風請示一樣看向穆席雲,想下水潛過去將船截下。這裏的山都是直上直下,根本無法翻越,如果不截船,就得一路遊回去。


    好不容易將人烘幹,穆席雲哪裏會同意,而且大半夜在連綿的山峽間冒出艘小木船,實在夠古怪:“我去。”


    遲風皺眉,對這安排不能接受。


    “照看好你的肚子。”沉聲扔下一句話,穆席雲悄悄去了江邊。


    遲風悶悶,沒了話說。但叫他想不到的是,穆席雲潛過去後不但沒動手,還上了船,同船上的人一起靠了過來。


    顧頤平?遲風看著跳上岸的人,心裏一萬個驚訝。


    之前奉命去傳信的暗衛朝遲風一點頭,退到個不顯眼的位置。


    顧頤平從乍一上岸,目光就如狼似虎地直朝遲風而去。遲風被看得不太自在,皺眉不予理會。


    顧頤平剛才已聽穆席雲大體講了事情經過,立刻便獻寶一樣拿出個布口袋:“遲侍衛你不要急,我這裏帶的全是保胎的藥。”


    一語出,四周靜。


    穆席雲橫一眼多話的人,轉頭去看默不吭聲的暗衛。


    “何事該記,何事該忘,可清楚明白?”


    “是。”暗衛自知聽到了很要命的事情,目不敢斜地低下頭:“屬下明白。”


    穆席雲看向終於意識到說錯話的顧頤平,下令:“去劃船,找最近的地方安置過夜。”


    “是……”顧頤平是因為拜司徒成為師才邁進閑雲山莊門檻的,不過因為一直待在分堂,對莊中情況了解並不全麵,根本不知道懷胎一事還是個秘密。


    看著暗衛要上前,穆席雲吩咐:“留下照看沈逸卿。”


    “是。”暗衛看眼渾身濕透,還在昏迷中的沈逸卿,再次覺得情況很詭異。


    穆席雲瞥眼還在拿眼刀剮顧頤平的人,有些無奈地道:“先上船。”


    遲風眯眼收回視線,走去江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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