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又是一個豔陽天。


    遲風去小二那裏牽來馬匹,等著正從樓上走下來的兩個人。時候到了現下,已經真正春暖花開,如此能再次上路,沿途看看風景,確實十分不錯。


    這已經是命案結束後的第三日,前兩天的日子……絕非一般的難熬。先不論煮煮燉燉亂七八糟的一堆補品,單隨時隨地會被人碰上一把,捏上幾下這點,就讓他很是接受不了。


    這不,接個馬繩都能在他手背上折騰幾下!


    “莊主。”遲風壓下聲音,暗覺自己的脾氣越來越難控製。


    “何事?”神色如常地幹著調戲人的勾當,穆席雲鬆開手,一本正經地問道。這一句過於嚴肅的問話剛好把沈逸卿的注意吸引過來,逼得被占了便宜的人一臉有苦不能言的樣子。


    遲風深吸一口氣,目光不善地翻上馬背,全然不理旁邊說起話的兩個人。


    “接下來的一段可騎馬,也可以走水路,穆兄以為如何?”迎著刺目的日光眺望了下遠處熙攘的運河碼頭,沈逸卿隨意地對身後的人道。


    “那就走水路罷。”比起騎馬,某些個乘船會更輕鬆點。穆席雲控馬上前,向運河位置行去。要說一點不擔心自己的孩子會變成個病秧子,絕對是不可能的。


    沈逸卿一夾馬腹,跟了上去,卻沒想到城中的碼頭隻裝卸貨物,不讓上人。


    “這都是為了防人行竊,往年裏又裝貨物又上人,被偷過不少東西。”麻布衣衫的強壯漢子抹一把額頭上的汗,對三人講道。


    沈逸卿上前,繼續問道:“那可否告知上船的地方在何處?”


    漢子一指,答道:“你們得去城郊了,沿著河道一直往北走,就能看見。”說完搬起木箱,扛上肩頭慢慢離開。


    三人往北方張望了下,一齊上了馬。


    但往城北去的路,卻越走越奇怪。


    穆席雲回頭看了眼,視線最終掃過四周,像沒尋到投落之處一樣落在了遲風身上。


    “上前。”


    “是。”


    遲風應聲,動作之前回頭瞅了眼暗衛匿身的位置。身後有什麽,他也說不準,不像危險,偏又引起了他的注意。


    “流音瀑高百尺有餘,乃是極為罕見的美景奇觀。瀑布上處若有聲響,下處便清晰可聞,宛如音隨水動,飛流直下。此行我們可一直乘船到頡峽,再稍稍繞道前去一覽美景。”沈逸卿握著馬繩邊行邊講,並不介意身側多了個人。


    穆席雲閑閑搓著手裏的鹽酥花生米,裝出在聽的樣子。心裏卻很不滿有人寧可去沈逸卿旁邊,也不到他這一側來。


    趁著沈逸卿瞻望遠處碼頭的工夫,穆席雲手腕一動,將掌心裏的花生米朝自始至終不肯往他這裏多看一眼的人拋去。他的武功在沈逸卿之上,但遲風的卻在沈逸卿之下,所以那人要麽老老實實地被砸一下嘴唇,要麽就得動手接下驚動沈逸卿。


    拋花生米的力道與內力掌握得極妙,既叫遲風能察覺到,又不會驚動了沈逸卿。但目不轉睛等好戲看的穆席雲卻在遲風劈掌接物時猛沉下臉色。


    不需要任何考慮,也沒有時間去考慮,穆席雲在意識到遲風動作有異的一瞬,迅速抽劍向沈逸卿所騎的馬匹腹部刺去,之後片刻也不耽擱,縱身便躍起去抓遲風肩膀。


    遲風並沒有料到穆席雲竟會朝他撲來,將花生米轉作暗器狠擲而出的動作已成,身子也早在猛夾馬腹之後仰了下去!


    <a id="ads" href="/">【本站首發,最快更新】</a>


    “呲――”


    衣物撕裂之聲,匕首破肉之聲!


    遲風驚恐地張大著雙眼,看見一片紅霧漫漫降下,灑到了他的臉上。那衣衫的顏色……是穆席雲的!


    “走!”穆席雲不見慌亂,落地之前以同樣的手法激得遲風所騎馬匹受驚前衝。


    “屬下疏忽!請莊主治罪!”一身玄衣的暗衛重重跪向地麵,極是自責地將前額磕在地上。


    穆席雲狠吸一口氣,眼裏毫無溫度地掃了眼地上的暗衛,又看向道邊已經自盡的殺手。


    “莊主。”


    “穆兄。”


    這時,沈逸卿與遲風已經折回。


    “先走。”心情明顯不怎麽愉快,穆席雲用另一隻手捂住還在冒血的傷口,朝前抬了抬下巴。


    “匕首淬過毒。”遲風皺著眉,並沒有聽從命令。


    有沒有中毒穆席雲自己最清楚,隻是就算把兩個死人拉起來鞭屍,也不會能解毒。


    “屬下去搜。”遲風上前一步,未得允許便先動了手。但如預料一樣,一遠一近的兩具屍體,除去衣物再沒有任何東西。


    沈逸卿將視線從一無所獲的人身上收回,極肯定地道:“是衝我來的。”


    遲風看眼穆席雲,沒有反對這說辭。人,的確是衝著沈逸卿去的。一人在後,一人則趁亂潛至側位,無論配合還是其他,都十分默契。在他初有察覺時,身後的人正欲動手,倘使他抽劍對上,身側的人就會得手,如此若不是穆席雲拋來的花生米,隻怕沈逸卿就真要掛彩了。


    穆席雲不作表示,隻轉頭對沈逸卿道:“勞煩沈兄先去安排,此事上船後再說。”


    沈逸卿顯然很顧慮,對著穆席雲的傷口看了數眼,才道:“好,我先去安排。”


    等人離開,穆席雲對地上的暗衛下令:“傳信回山莊,將蘇方寒叫來。”


    “是。”暗衛不放心地看了眼遲風,最後還是選擇離開。


    暗衛的顧慮遲風明白,不過就算真有人再上前行刺,情況也不會比現下更壞了。


    “屬下死罪。”遲風撩起衣擺猛地跪了下去,聲音無比沉重地道:“莊主中的是陰陽醉。”罪真的不在他,可要不是穆席雲上前想要將他扯開,絕不會被匕首傷到。


    陰陽醉並不屬見血封喉一類,毒性卻更加陰狠,中毒之人會忽冷忽熱,一刻一次交替,而要想不毒發身亡,就得在發熱時用極陰的內力壓製,在發寒時用極陽的內力壓製。


    中陰陽醉的要是是個沒有內力護體的尋常人,折騰不出兩個時辰便會耗盡體力致死,但有內力護體的一樣好不到哪去。陰陽自古就相克,一個人的內力可陰也可陽,卻絕不可能兩種同時修煉。所以要想解毒必然得借助他人幫助,用灌輸內力的方法壓製毒性,可這般頻繁地灌輸兩種極端相克的內力,經脈與內力勢必會大損,次數一多,便隻有走火入魔身亡一種下場。


    “事後自會治你的罪。”穆席雲冷冷地看著跪在跟前的人,翻身上了馬。


    假使換作以往,遲風絕對會一動不動地跪在原地,可眼下衡量數次,還是起身接過穆席雲的馬繩。原以為至少會換來一頓嗬斥,卻不料馬上的人在第一時間就鬆了手。


    臨近碼頭時,遲風撕了衣衫將穆席雲的傷口遮蓋了一下,以致混在上船的人群中,並沒引起旁人注意。


    看了眼外麵,遲風關合了房門,默默地走到榻前:“屬下所練武功屬陽。”


    略微中斷了調息,穆席雲冷眼看著又跪了下去的人:“如何?”


    “莊主,一刻的時間就要過了。”就算是私心罷,在接觸馬繩的那瞬,遲風刻意碰了穆席雲的手指。即使當時隻是剛剛中毒,指尖的溫度已經冷得厲害,而現下一刻的時間已快過去,若再不灌輸內力壓製,毒性便會發作。


    穆席雲看著神情與臉色同樣很複雜的人,微傾了身子過去輕聲詢問:“你在關心我?”被灌輸內力的一方經脈與內力會大傷大損,灌輸的一方豈就會輕鬆了?江湖裏你爭我搶,所依仗的不就是那點年年歲歲積攢起的內力麽……


    “是。莊主可否允許屬下……”關心也好,擔心也罷,遲風已經無心再去計較穆席雲的用詞。


    急忙出口的話被個溫暖的指腹截住,遲風驚愕地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地任由指腹在他唇間反複地□□。


    溫的……


    竟然是溫的!


    在為灌輸內力壓製毒性之前,怎麽可能是溫的?!


    “起來罷,替我去門外守著,就算是沈逸卿,也不準放進來。”穆席雲不再和一臉愣怔的人廢話,收回手指繼續調動內力壓製毒性。


    “是!”遲風眼底明顯現出喜色,雖然還有擔心,可已好過方才許多,聞言堅定地應了一聲,起身走去門外。


    終於還是忍不住睜開了眼,穆席雲望著粗糙窗紙上映出的挺拔身影,搖頭歎了口氣。隻留作暗衛,的確是極好的,可好過了頭,就別怪他會生出旁的心思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遲風席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冬眠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冬眠卡並收藏遲風席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