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在這裏?”言幼寧愣住,他離開酒會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大廳裏都有些什麽人,自然也沒有注意明鋒是不是還站在老地方。尤其之前他剛剛聽了關宇飛那麽一通憋屈的傾訴,怕的就是再被人誤會,哪裏還有閑心去注意這個緋聞男主角呢?


    明鋒的眼神從他身上掃過。安靜而又專注的視線,落在身上仿佛帶著熱意,從他的臉頰到脖子,再緩緩向下,一寸一寸移動,細致的神態像是在確認他的平安。這樣的注視會讓人有一種被撫摸著的錯覺。仿佛一隻無形的手,正隨著他的意念在他的身體上緩緩遊走。


    言幼寧不自然地舔了舔嘴唇,“你怎麽過來的?”


    明鋒的嘴角微微挑起,“當然是開車過來的。半路上買了點兒宵夜。你一晚上隻吃了幾個蛋撻,我想你一定也餓了。”


    言幼寧這才注意到他手裏還提著兩個大大的塑料袋,空氣裏還似有似無地飄著食物特有的香氣。言幼寧心頭恍惚了一下,他沒想到明鋒連他吃什麽東西這樣的細節也注意到了。這讓他心裏生出一絲莫名的觸動來。


    “你還注意到什麽了?”言幼寧問了一個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問題。


    明鋒微微一怔,隨即便微笑起來,“還注意到很多東西,比如……你穿白色的禮服非常非常的帥。再比如……”


    言幼寧,“……”


    明鋒望著他,眼神柔軟,“就讓我站在這裏說嗎?”


    言幼寧身上穿著禮服,在外麵站久了會覺得冷。他縮了縮胳膊,多少有些無奈地摸出鑰匙開了門,“先進來吧。”


    門窗都關著,有限的空間將食物的香氣烘托得更加誘人。在這樣一個冬天的夜晚,誰又能拒絕得了散發著香氣的熱乎乎的食物呢?言幼寧在小小地掙紮了一下之後,很快原諒了自己的妥協。


    言幼寧先回臥室換了家常穿的襯衣毛衫,洗了手出來的時候,明鋒正站在餐桌旁邊把塑料袋裏的食物一樣一樣往外拿。言幼寧走過去掃了一眼,那兩盆風信子又被請到了窗台上,空出來的地方挨挨擠擠地擺著好幾個餐盒:海鮮粥、湯包、涼拌海帶絲、醬牛肉、雞腿漢堡、薯條、炸雞翅和可樂。


    言幼寧覺得莫名其妙,“怎麽還中西合璧?”


    明鋒笑著說:“兩家店正好挨著,也不知道你想吃什麽,就每樣都買了一點。”


    言幼寧搖搖頭,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又是海鮮粥又是冰可樂,這麽亂七八糟地吃一通,真的不會鬧什麽毛病麽?


    明鋒看到他臉上的笑容,眼神不由得沉了沉,想說什麽又忍了回去,低著頭替他拉開了餐桌旁邊的椅子,“先喝碗粥。湯包還是漢堡?”


    “湯包吧。”言幼寧接過他遞來的粥碗,“謝謝,我自己來。”


    明鋒不由分說,將裝著湯包的餐盒擺到了他麵前。言幼寧不喜歡跟人在餐桌上讓來讓去,再說他也確實餓了,便索性由著他擺弄。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坐下來吃東西,氣氛居然也十分融洽。明鋒不開口,言幼寧更是樂得埋頭吃飯,順帶著在腦子裏把剛才發生的事情細細過了一遍。或許是當事人就坐在他對麵的緣故,言幼寧的思緒不知不覺就跑岔了道,想到了明鋒剛才說的那句話上去了。


    明鋒注意到自己一整晚隻吃了幾個蛋撻,那他肯定也注意到了吳胖子鬧出來的動靜。吳胖子嗓門大,氣勢又擺的足,當時站在附近的人都被驚動了。言幼寧回憶了一下當時看到的場景,明鋒確實是在看著他的方向,不過他並沒有什麽表示。那麽遠的距離,應該不會聽到他們的對話,但很有可能猜到了所發生的事。


    也幸好他當時沒什麽表示。言幼寧心想,要是他也跟丁蓉似的腦子一熱就捋起袖子衝過來,那就真成鬧笑話了。丁蓉頂多被人傳傳緋聞,而明鋒股東的身份放在那裏,回頭別人會怎麽揣測他們的關係,想也能想得到了。


    言幼寧被明鋒包養了……


    明鋒替自己新寵出頭,或者把他和金童子放在一起好好比較比較,所謂的新歡舊愛什麽的,娛記們最喜歡擺弄這一類的八卦……


    雖然說這是公司的內部酒會,言幼寧即便對酒店保安防堵記者的工作能力有信心,對於藝人們嘴巴上的拉鏈也是沒什麽信心的。一旦這種傳言被冠以“由內部知情人士透露”的名義,對於媒體來說就更具有真實性了。


    如此一來,自己就真成了醜聞主角,想辯解都無從辯起。


    然而理智如此,在言幼寧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私心裏,他卻十分地想知道一些……一些自己問不出口的問題。


    言幼寧心神不定地擺弄著袋子裏的薯條,在指間轉來轉去,好像它是一直圓珠筆。


    明鋒冷眼看著,嘴角不知不覺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是有什麽要問嗎?”


    言幼寧被驚醒了似的,抬起頭飛快地掃了他一眼,“沒。”


    明鋒替他撕開番茄醬的袋子,擠在他手邊的空碟子裏,一邊慢條斯理地說:“關宇飛在家裏挺得老爺子寵愛的,你不用擔心他。”


    言幼寧並不擔心他,事實上關家的背景在那裏擺著,哪個不開眼的人會去得罪他們呢。想當初自己剛被接進關家的時候,就算背地裏被人罵雜種,當麵還不是人人都笑吟吟地喊他一聲“二少”?關宇飛處境與自己相似,隻要關政安不翻臉,關宇飛就是安全的。何況現在距離關宇森□□還有著好幾年的時間呢。


    明鋒又問,“他都跟你說什麽了?”


    言幼寧淡淡答道:“說你。”


    明鋒沒有出聲,一雙黑得發亮的眼睛卻專注地凝視著他,像是在掂掇他這句話的真實性。良久之後,才緩緩問道:“是嗎?都說我什麽了?”


    言幼寧被他這樣看著,心中微微有些不爽,便故意說道:“說你和金童子十分般配。”


    明鋒眨了眨眼,眼底微微漾起一絲笑意,“那你覺得呢?”


    他的反應太平淡,言幼寧心中於是越加不爽起來,“我沒有記者證,對別人的感情問題完全沒有興趣。”


    明鋒的一隻手從桌麵上探了過來,十分迅速地抓住了他的手,“幼寧。”


    幼寧正要起身,被他這麽一拽又重新坐了回來。不等他有所表示,就聽明鋒輕描淡寫地說:“你搞錯了。這裏麵壓根就沒有感情問題。”


    “嗯?”言幼寧不太理解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明鋒捏了捏他的手指,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像是有些苦惱該怎麽解釋,“我這麽說吧,你想買一個……炸雞翅,剛好我這裏有。然後你拿走雞翅,給了我十塊錢。這叫感情問題嗎?”


    言幼寧眨巴眨巴眼睛,他覺得自己好像領會了明鋒想要表達的意思。


    “至於銀貨兩清之後,金童子為什麽還要在別人麵前做出這副戀戀不舍的姿態,我就沒法解釋了,那是他的問題。”明鋒看著言幼寧瞪得圓溜溜的琥珀色眼睛,嘴邊浮起一絲壞笑來,“或許是我的技術實在太好了。”


    言幼寧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臉上微微一熱,不甚自在地避開了他的視線,“呃,我說了我對別人的事情沒有好奇心。”金童子他不認識,而麵前的這一位跟自己也沒什麽私交,他選擇過什麽樣的生活對言幼寧來說根本就無所謂。


    “我的話還沒說完呢。”明鋒並不打算就這麽放過他,“幼寧,你得記住,我或許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我絕對不會是一個騙子。尤其是對你。”


    幼寧怔住。


    不可否認的是,這一刹那,他竟然覺得自己被這幾句話打動了。盡管被打動的感覺來的如此……莫名其妙。


    言幼寧輕輕咳嗽了一下,“這個……好像我們之前說的話題跟我完全沒有關係。”


    “是嗎?”明鋒拉著他的手,一點一點湊了過來,“那關宇飛呢?多少總會有一點吧?”


    言幼寧聽他說起關宇飛這個名字,心情莫名的有些複雜起來,“我說過,我對明少的感情生活真的沒興趣。”


    明鋒眼裏閃過無奈的神色,空著的那隻手輕輕地捏了捏言幼寧的下巴,這麽近的距離,言幼寧壓根沒法躲開,“幼寧,或許你對我的感情生活沒興趣,可是我對你的感情生活卻相當的有興趣呢。”


    “是嗎?”幼寧拍開他的手,另外的一隻手也用力抽了出來,“怎麽個有興趣法?賣炸雞翅那種?銀貨兩訖那種?”


    明鋒搖搖頭,神色認真了起來,“我不會那麽對你的。”


    “是麽?”言幼寧對他的保證同樣不感興趣,然而這種情況之下,他又確實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說謝謝?說很榮幸?說說會怎麽對待自己?言幼寧似乎都不想知道,他不想跟任何人有感情上的牽扯,兩個人之間那種既熱烈又脆弱的牽連,實在是太讓他沒有安全感了。有的時候,言幼寧甚至於覺得自己的生活裏或許會需要一個床伴,但也僅僅是床伴。再深層一些的東西……


    還是算了吧。


    有些虧,吃一次就已經足夠了。


    明鋒從背後抱住了他。


    側麵的角度,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言幼寧眼裏漠然的神氣,仿佛周圍無論發生什麽,對他而言都無所謂。


    一種抓不住的感覺。哪怕這個人現在就被擁抱在自己的兩臂之間,但是隻要他鬆手,這個人就會立刻消失不見。他就在自己的身邊,低下頭就能吻到他的嘴唇,然而他又遠在天邊,即使將他鎖在自己的臂彎裏,他淡漠的眼神也總是望著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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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鋒心裏陡然間生出無力的感覺,他湊過去在言幼寧的耳朵上輕輕吻了吻,略有些沮喪地問道:“你到底在想什麽?我這樣抱著你,你居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言幼寧側過頭,避開了噴濺在他脖頸上的氣息。距離太近了,這讓他覺得不安,“你希望我有什麽樣的反應?興高采烈?還是欲、火、焚、身?”


    明鋒把臉埋進他的頸窩裏,“我也不知道。”


    言幼寧沒有動,然而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還是讓他心頭微微震動。靠在一個人的懷裏,被他擁在胸前,最靠近心髒的位置,每一下的跳動都清晰可辨。好像兩個依偎在一起的身軀之間,真的存在一種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親昵。


    真是令人留戀的感覺。


    不過,放在櫥窗裏的東西,即使感覺再接近也是隔著一層玻璃的。被人欺騙已經是夠無奈的事情了,言幼寧不打算自欺。


    “放開,”他拍了拍明鋒的手,“我收垃圾。”


    明鋒的臉頰在他的脖子上輕輕地蹭了蹭,“幼寧,其實我也不知道要拿你怎麽辦才好。蘇樺說對你這樣的人要真心對待。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可是我又沒法子假裝沒你這麽一個人。”


    “……”言幼寧想說自己完全沒聽懂。但又覺得說出來的話,明鋒一定會被刺激到,於是繼續保持沉默。


    他的沉默在明鋒的意料之中,明鋒直起腰,將懷裏的人摟的更緊一些,“你放心,我不會讓別人來動你。那個吳成岩,他以後都不要想再有機會出現在你麵前了。”


    這個才是他今天跑來送宵夜的主要目的吧?


    言幼寧的感覺有些微妙。他這是被人保護起來了嗎?而且還是散養型的,一邊放羊吃草,一邊被人密切地觀察動靜?


    另外一種形態的占有欲?


    “明鋒,”言幼寧遲疑地問他,“你到底是怎樣想的?”


    明鋒在他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心裏閃過一刹那的遲疑。他其實不太確定自己到底是怎樣想的,但是酒會上看到言幼寧被人調戲時的怒火中燒卻是自己無法否認的。那個時候,他甚至想一把捏住死胖子的脖子,用力把他從窗口甩出去。


    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珍藏的寶貝被竊賊染指,暗藏在心底的火苗一瞬間就衝上了大腦,將所有那些理智的思前想後都燒成了一把灰燼。


    陌生的憤怒出現得如此強烈,以至於他無法再自欺欺人地否認心中想要得到、想要占有的欲、望。對於明鋒而言,這種情緒太過陌生,他甚至無法用一個合適的稱謂來給它冠名。但是想將言幼寧藏起來,不再讓任何人看到的衝動卻強烈到無法忽視。


    “如果我說,我想要你。你會怎麽想?”明鋒抿了抿唇角,心中無端地有些緊張。這麽近的距離,他清楚的聽到言幼寧的呼吸停頓了一下。


    “怎樣的要法?”言幼寧反問他,“炸雞翅的那種?”


    明鋒頓時惱怒起來,“我說過我不會那樣對你。”連蘇樺都知道這樣的方式對言幼寧是不起作用的,他又怎麽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


    “那是怎樣的?”言幼寧對這個問題似乎有著異乎尋常的固執。


    如果明鋒要回答談情說愛的那種,那就還是算了吧。那種相互占有的相處模式太過耗心耗力,而且結局凶險叵測,投入與產出嚴重不成比例。如果僅僅是兩個寂寞的人相互尋找安慰,不會在感情上有深入的交集……


    言幼寧的心忽然有些亂了,他到底在期待些什麽啊?


    明鋒把他的身體扳了過來,一雙幽深的眼睛直視著他,神情專注得不容他躲避,“幼寧,我希望……我希望我們能從熟人的定位開始,慢慢地增加了解。我不會逼迫你做什麽,你也不要故意躲避我,疏遠我。這樣行嗎?”


    這個回答遠遠超出了言幼寧的預料。怔愣片刻之後,他緩緩垂下了眼瞼,遮擋住了眼底那一抹複雜到了極致的神色。


    “幼寧?”


    “我……會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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