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紫陽笑盈盈看著楚翔,他帶著他,來到了這樣一個地方——仙界的盡頭。


    這裏,已經回望不見寶殿淩霄,興許是脫離開了天界既定的範圍,又或者方才淩霄寶殿受到的能量打擊太強,以致天庭周圍部分規則扭曲。


    不論如何,站在這裏,似乎真到了仙界的極處。


    前路茫茫一片,背景白雲疊嶂。


    楚翔不待紫陽催促,麵無表情,踏入了琢磨不透的霧區。


    “界碑呢?”


    挺拔的背影,隱約被霧氣籠罩。楚翔的聲音,從琢磨不定處透出,顯得空靈、幽遠。


    紫陽啞然,俯身撫摸鹿角,朗聲長笑道。


    “嗬嗬,你忘了,那界碑,許多年前,已經讓你自個兒,劈爛了。”


    這話,也不知是否還能叫楚翔聽清,隻見約莫三五丈的樣子,楚翔的身影,已經徹底被迷霧吞噬...


    目送,紫陽默默在原地站了片刻,麵上笑意、淡然全都消失,惟剩下凝重。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他在懷疑楚翔的身份,懷疑自己的判斷。每每感受眼前之人和記憶中迥異的風格,每每那人,又於隻言片語,打消他的疑惑。


    最重要,連麋鹿,都認可這人的身份...


    “唉~小麋,你說,我輩可會變卦...”


    人是會變的,仙神不會改變,那麽,比仙更高的意識存在呢?


    麋鹿擺了擺腦袋,眨巴著眼睛,不聲不響。


    “啪。”


    鞭聲淩空,鹿兒乖巧轉身,飛奔遠去。


    一人一鹿很快在視野中消失,遠方傳來了悠悠鹿鳴,以及一人哈哈大笑...


    是不是,還重要嗎?至少,他回來了!


    ...


    太虛天,三十三天之一。天外天,理當在仙界之上,域外虛空之中。


    於仙界盡頭,縱使踏破那堅固的空間壁壘,所處也應是無垠虛空。


    楚翔卻立身,茫茫迷霧之中。


    迷仙障、太虛天最著名的外圍禁製。


    鮮有人知,仙界盡頭,竟然有一處連通迷仙之路的傳送通道。


    楚翔此刻的感覺並不好,原本輻射億萬裏外的靈識,忽然被壓縮至周身百丈。原本洞悉三界的目光,此刻能看清十米外,已經謝天謝地。這感覺,非常不妙。


    他知道本尊也在陣中,卻不清楚究竟位置何處。


    倒不是擔心本尊提前破陣,隻是純粹想起這樣個人,這一件事。


    擔心,為何要擔心?連他繼承冥主意誌後的實力,都被迷仙障吃的死死。本尊的情況,隻會比他更糟糕。


    在這樣的地方,除非曉得破陣之法,旁的就算混元聖人來了,磨上千萬年功夫,也隻有抓瞎的份兒。


    否則太虛天境,還不早早被人占了。


    楚翔唯一不爽的,作為繼承者,被引路人帶入,他竟然沒有享受特殊待遇。


    無疑,心底增加了一點點,對於“前生”的不滿。瞧冥主多爽快,去到黃泉路上走一遭,什麽都有了。不似太虛天,搞得闖關一樣,麻煩、非常麻煩。


    霧氣其實已盡散開了不少,至少同樣處在迷仙障範圍內的本尊,有所察覺。


    楚翔,猶自茫然,盲人抓瞎。


    這過程就像溪水涓流,春雨綿綿,潤物無聲。


    看情況,仿佛太虛天尊,在為自己的繼承者打開方便之門,好讓他穿過迷仙之路。


    然而,倘若楚翔就是繼承人,他為何會來的這般早,以致同樣深陷局中。


    倘若隻是簡簡單單把門打開,那麽本尊在同一時間,不也有同樣進入太虛天的機會?


    這——究竟是太虛天尊未曾料到,又或者...


    ...


    當酉囚的分身意識泯滅,天界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三十三天並未二次降下攻擊,想來也是,聖人行事,總要有因果由頭,出手一次,要有一次的理由。否則弄得和潑婦打架、混混耍賴一般、死纏爛打,再強的聖人,常常惹是生非,也沒多少活頭。


    淩霄寶殿金光芒芒,如鋒如刺。顯然聖人自殺式的攻擊,不是這般易與,至少寶殿崢嶸棱角被磨平了不少。損毀的建築,在金光中不停重生。


    遠處引仙台,濃鬱的紫氣徹底散開,生生讓整個仙界靈氣濃鬱程度增加了一成。氤氳紫氣,介於混沌元氣、和天地靈氣之間,最是易於吸收,媲美地寶天材大補。而這種奪天地造化的產物,也有其不可逆轉的局限性,暴露在天地間,終歸難以長久凝聚。


    孤零零的引仙台,一麵透明長幡迎風搖曳。也不知此物如何躲過雷劫、聖人滅殺手段。


    引仙台上,巨大的白玉台麵上,一道長長溝壑不堪彌補。


    也許,這將成為方才異象的,唯一鑒證。


    高明站在南天門外,雲袍羽裳,品貌風流。


    他看了看原本懸著“天青鑒”的地方,不住咋舌。


    不過是聖人幾次交鋒,一件珍稀的先天靈寶,如此輕易被毀掉...


    話又說回來,倘若坐鎮淩霄殿內的某位願意出手,區區兩道聖人分身的攻擊,可用靈寶抵死相阻?


    高明感受著身邊空氣裏流動著活躍的金質元氣,瞥了瞥早已開始修煉的兩大門將,若有所思...


    越是淡定的世界,越是有著讓每個上位者,不得不淡定的理由。


    狂暴如饕餮都不願意踏足仙界,悶虧吃了也就吃了,屁都沒一個。


    堂堂仙界至尊屢屢讓人騎到頭上,仍是不曾踏出龜殼半步,這潛在的含義,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就在接受能力極強的群仙,仿佛完全將剛在令人驚訝的一幕遺忘,各做各事之時。


    天空中,兩雙同樣巨大,透明猶若虛幻的眼睛,冷冷的目光,注視著整個天界。


    這一次,再沒了“天青鑒”,監察世界...


    ...


    “咦~”


    迷霧中,楚翔伸出手來,看著稍稍變得清晰的掌紋,靈識隨之輻射,一百二十丈內,纖毫畢現。


    “迷仙障的力量,減弱了...”


    眉頭一挑,楚翔停下了腳步。微涼的霧氣打在身上,沾濕了衣服,寒意侵入髒腑。


    致盲的危機尚未過去,心頭另一股警兆無端泛起。他肅穆著麵色,漠然注視天空。


    入目,依舊是濃鬱,不知何時才會散盡的霧白。


    “如此...我又算什麽?”


    楚翔自語,不知道給誰人聽。他看向前方,忽而冷笑,原本緩步的進程,遽然加快,變成疾馳。


    本尊比他至少早來了十年,這還是按照標準時間軌跡計算。若是太虛天中,本尊不知比他早到了多少萬載。


    太虛幻天,迷仙疊障。從來不是誇大其詞,而是一種事實的描述。


    就算再給本尊十萬個年頭,他也不可能走出迷仙障。


    但是!但是憑著本尊的實力,憑著彼此間三分時留下的默契,他卻是除楚翔外,唯一能感受到太虛天真實存在的人!


    何意?倘若將楚翔比作太虛天第一順位繼承人,那麽本尊就占著第二的序列。這同楚翔可以順利繼承冥主傳承一樣。本尊、楚翔、從根本上來說,本源三分的時候,就沒有把兩者獨立化。


    他們的一切寶藏,不管事第幾代留下的,某種意義而言,都可以共享。這卻也保證了,當某一係傳承徹底斷絕,旁係,不致把前人的成果、衣缽浪費掉。


    他二人、包括另一個、三者間,隻要有一人超脫,就是本源的勝利。


    從根本上,這種因果植入骨髓,不可改變!


    當楚翔活著,並不意味本尊、或者那人不能提前獲得屬於他的傳承。


    三人間隱隱競爭,比仇人還要赤裸,但卻不會真去死磕。


    每一人的損失,若是不能從三者宏觀角度保持平衡、甚至優化,那麽,就是三人共同的損失。而且,當每一係傳承徹底斷絕,也就意味著另外兩係,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削弱——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無力的削弱。


    倘若不是因為年月太久,久到各自產生了獨立、獨特的“本我”意誌。三分之時,原本三人間的製約,是無比強大的。


    倘若不是最後生機唯一,這本該是最完美的團體合作。可惜...


    “咻!”


    霧氣中,一道真空軌跡、斜刺貫穿了千百公裏。


    每每一輪衝刺,楚翔總會重新微調方向。就像是肆意縱橫的畫筆,看著隨意,實際已經勾勒出美麗圖案的輪廓。


    若把霧氣全部除去,看本尊先前十萬年的軌跡,不難發現,這廝竟然做著和楚翔同樣的事情!


    區別隻是,他要更細致,也來得更緩慢。


    粗獷而迅捷,未必就是勝券在握。很可能,預示著另一種焦急。


    誠然,迷仙之路無法走到盡頭,除了太虛天尊,誰都不行。但是,這不代表,不能去更接近終點!


    楚翔從不願為別人做嫁衣,他隱約覺得,迷仙障的威能減弱,和自己先前遇到的異象有關。若是這樣,豈不平白便宜了本尊,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至於內在聯係,終歸隻是一個粗糙的推想,做不得真。


    他按照靈魂深處烙印的感覺,加上屬於冥主強悍的意誌,以一種比本尊快上一千倍的速度,不斷朝著出口接近!


    這霧,已經完全超越了立體三維的範疇。想來也是必然,否則怎能擋住神主級的猛人?


    方向、直線概念這種東西,在迷仙障內完全行不通。置身霧中,非但視覺會被扭曲,做出欺騙。甚至六感、七感、阿賴耶識、末那識,都會被引導,踏入誤區。


    唯一可靠的,隻是靈魂深處那一點烙印,幾乎要被時間消磨幹淨的烙印!


    楚翔不清楚自己飛了多久,也不能肯定軌跡是否還完美。


    當周圍霧氣減弱至最初一半的時候,他的靈識邊緣,隱約捕捉到了本尊的身影。


    此刻,迷仙障神秘力量的壓製已經極弱,除了對於方向的扭曲、誤導尚自嚴重。單純靈識,就他個人而言,輕易便能輻射百裏開外。


    雖然靈識也會被誤導、造成距離的誤差。


    真正扭曲的終歸隻是客觀意義上的方向,而非主觀存在的事物。茫茫中無法以霧氣為標準,判定西北東南,但是真實存在的本尊,卻意味著真實存在的位置。


    毫不猶豫,楚翔以某種曲折、玄奧的弧線路徑,開始朝著本尊靠近。二者間的視覺、靈覺距離,約莫隻有百裏。楚翔明白,看似觸手可及的路程,未必不能代表著天涯彼岸。所幸,他或本尊顧忌的,終歸不是路徑的走法,而是看不清的絕對方向。


    本尊所行進的方向,未必就是正確,然十萬年的矯正,絕對比他肆意橫衝要來的準確多。


    楚翔不需要比本尊先到出口,隻要和本尊站在同一起點,當霧氣徹底消散,他有信心,憑借實力的絕對差距,將那家夥,遠遠甩在後頭。


    繼承了冥主意誌,他的絕對實力最少提高了一百倍。縱然原本比本尊弱上數籌、甚至幾倍,那麽現在,這差距,全然顛倒。


    感受著靈識中茫然前行的本尊,楚翔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他終於明悟曾經本尊看待自己的態度,那種淩駕、執掌!


    “原來,單方麵的窺視,一切盡在掌握,是這般讓人愜意...”


    楚翔笑,短短幾十個縱橫,他和本尊間的距離,已經縮短了百分之一...


    ...


    “你會否,相讓?”


    本尊自語,他的確沒有感覺到楚翔窺視的目光。


    但是,從楚翔進入第一時間,他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存在。這沒有道理、無關實力!隻因為他是本尊,所以他的“默契”,要比另外兩者多上那麽一點點。


    也正是因此,每每他總出人意料,看的更遠。就算某個家夥躲到了歸墟,他一樣能夠把那廝揪出來。


    絕對理智隻是幌子,他所引以為傲的,恰是比楚翔、比那人都要來得更多的默契。


    這默契讓他背負更多的責任,以致連債都承重一份,以致楚翔可以漠視他的生死,他卻不能置楚翔於死地。


    更多的權限,總要更多的責任去平衡,不是嗎?


    本尊幹脆閉上眼睛,他感覺楚翔離自己越來越近。


    信步而走,不急不緩。


    口中喃喃著,不知是什麽古老的巫術咒語。


    “你一定,會讓給我的...”


    哪來的自信,沒有根據。


    本尊臉上掛著笑意,明明方才還在擔憂,卻為何,當楚翔離的越近,越覺得運籌帷幄...


    逆反的思維,預示著隱藏的真相...


    ...


    “我不會,讓給你的。”


    楚翔漠然,靈識能夠捕捉到本尊。對方一言一行,自然也就全在掌控。


    他終於知道本尊為何總比他想象中,更了解他。過去,每每無聲無息間,或許對方時常在暗中默默觀察、窺視。


    無知之時,也許本尊已經將他的所有弱點、好惡總結。本尊的先知先覺,從來不僅僅局限於對於命運軌跡的把握。甚至,他的自語、他的一言一行,早已經被他看透。


    高一線,就高出了天。楚翔有些明白,卻更堅定了,不能讓本尊超越的決心。


    這不單單是太虛天境的秘密那麽簡單,而是若再回劣勢,他必然永無翻身之日!


    既然這樣,本尊為何還要故意讓他聽到莫名的自語?


    本尊的自信,又是源自何處...


    楚翔波瀾不驚,原本朝著本尊接近的軌跡,卻徒然轉折。


    在他無孔不入,又一次擴張的靈識下,本尊的表情,那種若有所察,變得更值得玩味...


    ...


    全知、即接近全能。完美的靈識壓製,意味著完善的信息掌控。


    我已經看到了你的全部,看透了你的心聲。


    你的自信,又來自哪裏。


    我不懂,但必要,當著你的麵,將你毫無根據的自信,完全摧毀!


    我們不是敵人,是戰友。


    可惜,命運隔開了彼此。


    ..........


    塵世,海外,道德宗。


    山門前,兩男一女如影隨現,猶若閃動著的全息圖案,從天而降。


    十年間,天下十大禁地偶有軼事流傳。瀚海瀾江被人截斷,鬼霧森林奇跡夷平。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釋天,卻依是默默無名。


    ...


    十年的時間並不算長,對凡人來說,隻怕還不夠遊曆一整片大陸。至於修真者、仙人,十年更是彈指,眨眼已過。


    這十年來,第八高等位麵,最廣為人知、膾炙人口的,無疑是大秦皇朝的叛亂。


    十年前,秦皇子莫一朝謀反,率領神秘強者直入皇宮,滅殺了秦帝嬴磐,並將兄弟姐妹誅夷殆盡。


    鐵血手腕、嬴莫順利登上大位後,卻終究資曆太淺,無力震懾九州。


    除開京畿因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劍洗心坐鎮,無人敢反。旁的疆域,九大領主紛紛揭竿而起,自立為王。


    嬴莫有心舉兵平叛,奈何恰逢京畿多事,加之座下頭號大將劍洗心於當年一役重傷,時常閉關。終歸心有餘、力不足,隻得偏安一隅。


    要說劍洗心無疑是凡間紅塵風頭最勁的強者,單單斬殺嬴磐一條,足夠名流萬古。


    旁的其他“功臣”,活著的當然各有封賞。逝於當年一役者...


    修真界,也和多事的紅塵般,湧現出不少神秘強者。


    其一便是袁天罡、褚茗,有人說他二人是夫妻、也有人說這兩人是兄妹、甚至師徒、父女,總之,關於神秘二人組的猜測,聯想紛紛。


    可惜這兩大獨行俠,神龍見首不見尾。自從八年前力斬道德宗十大長老起,注定了,他們很難獲得與實力等同的榮耀。


    他們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卻低估了道德宗的底蘊...


    再者,天界五年前降下令諭,似乎不再追究時空之梭遺失之事。


    許多“外來人”頻頻降臨第八高等位麵,掀起了一場又一場腥風血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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