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


    褚茗疑惑的出聲詢問,這個詞眼,對她而言,的確比較陌生。


    魔?什麽叫魔。江湖為惡的、不合群的、尤其是那些同正道大佬叫板的,那就是魔。


    譬如王遺風,那是雪魔。譬如楚翔,也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魔頭。


    但這裏所謂的魔,和袁天罡口中的魔,絕對有著天差地壤的區別。


    魔,與神相對,古來有之。


    但實際上,那種高等生命的魔,大都亦是神的一支——掌控邪惡、黑暗規則的神祗。


    由此衍生,闡述下去,怕是要考究到上古、太古、太初億億年之前,殊無多大意義。


    袁天罡所謂的魔,是站在他“道”者的立場上,也就是世俗人眼中、那些窮凶極惡的魔修!


    修真位麵,其上界,隻有仙之一界。不要懷疑,傳說中的魔界,是不存在的。至少,在約定俗成裏,修真位麵的上界,被喚作仙界。


    魔修也好,道修也好,他們終歸求索著元神大道。


    一旦煉化了金丹,成就了元神,那魔也就不再是魔,而是仙!倘若一定要冠以惡仙、邪仙、甚至天魔的名頭,這倒是隨意。


    總之,煉出了元神,就要飛升到上界——仙界。


    魔修,是一個有別於傳統道修的群體,一個,在許多位麵都沒落了的群體。


    同樣問道飛升的旅途中,魔修往往會采取一些比較激進的手段。恰是這些偏激的手段,讓“魔修”二字,遭到多數人的非議。


    李大嘴是惡人嗎?當然是,吃人肉、哪怕目的並非吃人本身,那也是當之無愧的惡,至少站在那個世界的標準道德立場上,的確如此。


    但魔修不同,李大嘴吃人,隻是用來嚇人,偶爾“嚐鮮”。有些魔修,練得一些特殊功法,那是當真要把人生吞活剝,三餐無肉不歡。


    而且,類似這種吃人吞心的魔修,作的惡還能用語言來形容,並非罄竹難書,算是比較友好的。


    古來魔修功法,都比較偏激,即便沒有特殊練功環境、條件需求,修煉魔功之後,心性也會變得越來越極端。


    混魔道,你每天不弄死幾十個無辜,都不好意思大聲說話,生怕平白丟了麵皮。


    理所當然,他們的極端行徑,會被道家排斥。這不單單是理念的分歧,更關係到基本資源的配給——修道種子。這個道理,其實就和諸神爭奪信仰一樣,兩個對立集團,有你沒他。


    凝血,可不是指用來止血的凝血草。而是一種魔道常用的手段——抽取活人的血液,凝聚血魄晶體,也就相當於提純血液精華。


    這種手段,聽來就殘酷異常,也難怪連老好人袁天罡,都流露出了殺意。


    褚茗對魔修一無所知,她雖然表達出了自己的疑問,但顯然,袁天罡對於這個詞眼有些忌諱、忌憚,不願意過多提及,因此隻是沉著臉,擺了擺手。


    至於明月,想必也是對此知之甚少。不過即便她知道,多半也不會為褚茗解惑。


    褚茗有些不滿的撇了撇嘴,也不知她是當真不滿,又或者僅僅做出這種姿態。不過可惜的,沉默著的袁天罡,和淡漠的明月,看都未多看她一眼。


    北風依舊在林中呼嘯,究竟是諸葛青天的怨念不散,還是鬼霧森林曾經淪落的訪客、歡迎著新的友人?


    這陰氣沉沉的森林,呆久了,真叫人渾身難受。不僅僅是修為一點點被削弱,從骨子裏,都透露著陣陣涼氣。


    幾人都沒有注意,附近這一小片林子,方圓百丈之內,樹葉下落的速度似乎越來越快。遠處那堆代表諸葛青天的肉泥上,已經插滿了枯黃的落葉,看著就像一座新砌的墳墓...


    ..........


    東門狂一劍將橫來的藤條砍成兩截,他的麵色冰冷,眼神卻充滿了悲戚。


    叱!


    銀光掠過,又是兩段跳動著的藤蔓落地,活似被砍成兩半的長蛇。這丈長的斷藤、其缺口一點點墨綠色的液體淌出,很快被地麵吸收、滲入地下。


    看著身前地上猶在抽搐的兩截藤條,東門狂,蹙眉深思。


    弱了,這些怪物,變弱了!


    倘若說最初的時候,這些害死自己師兄弟妹的罪魁禍首,堅逾精鐵。那麽現在,它們果真就和表麵一樣,隻是普通的藤條——也許更堅韌一些,至少,沒有之前連飛劍都斬不斷,那麽誇張。


    東門狂心中遐思,不知為何,臉上流露出一點點喜色——苦澀的歡喜!


    “終於,要到了嗎?”


    呢喃自語,東門狂繼續朝著前方走去。在這樣一片密林中,方向是很難辨別的,若是走著走著繞回了原地,也不奇怪。


    興許,是因為他又回到了入口,所以怪物實力變弱了吧...


    東門狂並不知道,那令他滿懷憧憬的前方、並不是什麽鬼霧林出口、亦非藏寶之地,而是...


    大地的傷痕已經看不清晰,那條長長被犁出的溝壑,長滿了章魚觸手樣的生物...


    極陰之地,能量的匯聚,未必就會孕育出什麽陰極的靈藥,也有可能,是更強的怪物...


    ..........


    一條觸須長河,若非長出的肢體實在太過叫人惡心,搖擺著的大片植株,未必不能像金色麥田一樣好看。當然,在這鬼霧森林裏,可不會有什麽美景讓你欣賞,有的,也隻是莫可名狀的恐懼。


    深綠色的“波濤”,起伏不定,看著就像在一浪浪傳遞,盡頭也不知哪裏,至少遠眺,目力難以企及。


    也許楚影自己都沒有想到,純屬泄憤性質的無意施為,竟會造成這樣一副景象。


    隻是,憑他的實力,丹動期修為、半神級戰力,便是知道,多半也不會犯怵。


    但當東門狂看到這樣一幕,站在觸手河畔,不禁麵無人色的跪倒。


    一陣陣腥鹹的氣味傳來,那種海魚身上的味道,濃鬱數百倍後,足叫任何人崩潰。


    良久,東門狂方才鼓起勇氣,顫抖著提劍走到“河”邊,奮力一劍斬在臨近的觸手上。


    “鐺”的一聲,摩擦出的火星讓人絕望。更悲劇的一幕發生了,那觸肢上遍布的一個個碗口大小的吸盤,忽然暴張開來,露出了森森獠牙,閃電般咬合,把飛劍都嚼成了兩斷!


    “嘎嘣”


    清脆的聲響,東門狂被嚇的踉蹌後退,手中名劍成了廢劍,心中的諸般念頭,也盡數化為絕望。


    愣愣的看了看手中斷劍,東門狂瘋也似的將它扔開,而後忽然狂笑著朝著觸手之河衝去,他的眼角掛滿了淚水。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究竟是人性麵對絕望的癲狂,還是某人對於天道的諷刺?當聲音曳然而止,這些,都不再重要...


    東門狂又怎會知道,在他視野所看不到的地方,成片的觸手長河對麵,一名麵色平靜的白衣男子,又一次和他相遇...


    緣分,總是在不經意間到來,又在不經意間溜走。


    倘若東門狂不曾犯癡,自殺式的衝入觸須海洋,那些觸手,限於看不見的規則,也不會朝“岸邊”的他發起攻擊。


    當楚翔走過觸須之河,也許,那才是他活命、甚至達到入林目的的唯一機會。楚翔,是不會因為他,因為任何事情,改變行進方向的。


    可惜,短短十丈的距離,一生一死,這就是無緣,是錯過...


    凡人眼中猙獰恐怖的怪物,當楚翔信步朝前走去,那些個七八米高、軟體竹林一樣的觸須,竟然齊齊朝著兩旁分開,讓出一條道路。


    道路的盡頭,依稀還能看到一些殘肢斷骸,一條觸手閃電般揮過,沿途,都被清掃幹淨...


    一名正道年輕俊傑,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埋葬在了鬼霧森林。


    楚翔漫步走到了對麵,兩旁的觸手盡皆折腰,甚至被微風拂動的,瑟瑟顫抖。


    抬手,攝起一塊掉在斷劍旁的玉玦,那是修真界常用的身份標識、門派令牌,掃了掃玉玦正麵雕刻的朵朵閑雲,楚翔反掌將這不義之財,收了起來...


    “原來,是你和我有緣...”


    白色的背影消失在密林之中,觸須的海洋複又合攏,誰又會,知道這裏發生的一切...


    ..........


    “咦?”


    就在一株九葉曲頸深紫色草藥前,數十丈開外,楚影不禁停下了身形,就連追趕死敵的計劃,都拋到了腦後。


    “這是?!”


    抬頭,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罕有的,那柱不及尺高的藥草,前臨碧湖,後靠險峰!


    鬼霧林裏,自然不會有什麽崇山峻嶺,林子背後倒是有一片斷天絕壁。


    林中,能夠被勉強稱作“山峰”的,隻是一塊突起的巨岩!


    當然,在樹木平均海拔百米之上的鬼霧林裏,那塊突兀立起的巨大岩石,也足足有兩百米高下。放到凡間,當得險峰之稱。


    連“險峰”都這般不靠譜,“碧湖”有水分也不奇怪。一座麵積約莫十丈見方的水潭,也就是所謂的“碧湖”了。


    楚影卻沒有因為峰小水淺,就看輕了那柱草藥。


    細細觀察,不難發現,這裏的陰風尤其濃鬱。灰色的岩石表麵,由於常年被陰氣侵染,顯得發黑。湖中的水流也不知源頭在哪裏,碧綠碧綠,看著就覺冷徹心扉。


    半餉,楚影才深吸了一氣,平複下心緒。


    “好一個風水寶地!好一株‘冥龍草’!”


    低聲讚歎,楚影毫不掩飾語氣中的驚喜,警惕的環顧四周,這才朝著那株醒目的藥走去...


    為何醒目?一大塊平地,隻有中央插著一株微微泛著紫光的小草,你說醒目不醒目。


    彎腰,楚影做賊似的又看了看四麵,覆地印、霓虹劍、甚至包括那柄神木靈寶飛劍,都在他周圍浮沉、流轉,顯出嚴陣以待的姿態。


    這倒怪不得他如此警惕,修為達到“半仙”程度,能夠令其動心的天才地寶,當真不多了。偏偏,冥龍草就是其中之一,遑論年份這般久,連聽都沒聽說過的九葉冥草!


    九幽大*法,倘若想要速成,倘若,不想速成後有那許多後遺症,就離不開冥龍草。


    冥龍草不能幫助突破境界,卻可以增長修為,尤其是修煉陰性功法之人,譬如楚影!


    丹動期,半步元神,聽起來離元神大道很近,隻有真正處在這個境界的人,譬如袁天罡,才知道成就元神有多難。從丹動到元神,比從金丹到丹動,假如沒有前人幫助,最少困難一千倍!


    這還是境界的突破,不要說修為的水磨!


    真正的修士,俱都明白修為來之不易,是一點點累積出來的。一顆丹藥,立地飛升,這種事情並不存在。但是丹藥,最上等、藥力較為純粹的一類,如果用來輔助,還是可以的。譬如冥龍草中蘊含的龐大陰氣,當然不能直接就煉化真元,雜質雖少,亦要提純。曉是如此,輔以冥龍草的話,楚影的修為提升速度,最少暴漲十倍!


    心中種種念頭劃過,楚影指尖已經觸及了深紫色鋸齒狀葉片。毛茸茸的鋸齒,摩挲著指腹,楚影不禁心下一喜。


    俗話說的好,樂極易生悲。


    就在楚影最爽、最開心,隻差將冥龍草收入囊中的時候,這柱靈藥背靠的如山巨岩,忽然整個炸開!


    轟隆!


    一道無匹的劍光,後發先至,楚影甚至連喜色都未來得及收起,鋒芒已經刺到了他的鼻尖!


    “劍洗心!!!”


    精神的咆哮,壓的四周樹木盡折腰。


    楚影無奈的縮回手掌,指訣彈動。


    收起草藥,隻要一個念頭,但一個念頭的疏忽,就悔之晚矣。


    太近、太近了!天知道劍洗心是何時藏到巨岩之中的!


    霓虹劍首先化成七道流光,阻在灼眼劍芒之前。


    如同預料中的,連一個瞬間都沒能阻擋,無匹的劍罡直接將七柄飛劍一齊撞飛。


    以念禦器,帥則帥矣,終歸比起輔助指訣,差了少許。兩者修為本就在伯仲之間,少許的差距,就能夠斷下勝負,何況霓虹飛劍,本就已經漸漸落伍——極品飛劍,連靈寶都算不上,已然配不上楚影這個丹動期高手。至少在同等水平強者交戰中,數度未曾建功。


    眼看著那柱夢寐難求的靈草,被劍氣攪得粉碎。抽身飛退的楚影,臉上一陣陣扭曲!


    “劍洗心!!!為何要與本座為難!!!”


    覆地印威勢隆隆,四散飛落的岩石,被巨印帶起的狂風一壓,就成了齏粉。


    與那靈寶同至的,卻不是謾罵詛咒,而是夾雜著怨恨的不解咆哮!


    楚影的確不懂,怎的前一刻還是共同落難逃命的隊友,下一秒對方就轉身一劍劈來。


    倘若不是突然發生意外傳送,措手不及下,隻怕自己已經身死道消。


    他的心中雖然不解,但下起手來,絕對深得快準狠三味。敵人是否為你解惑,並不重要,斃敵於靈寶之下,才是頭等大事!更何況,從始至終,楚影就沒對劍洗心這廝生出過半點好感。


    叮!


    覆地印撞上了劍虹,無匹的劍芒直接消散掉。


    再強的劍氣,終歸隻是虛形,比不得靈寶。隻那劍虹散去後、暴露出身影的藍袍男子,臉上卻寫滿了諷刺。


    “吾神,不喜歡你!”


    “鐺”的一聲脆響,長劍撞上了靈寶。


    在楚影惱怒的吼聲中,那藍衣男子,一沾即走,借著覆地印磅礴的力量,以更快的速度倒飛了回去。


    “嘿,那株小東西,對你很重要吧...”


    明顯看到空氣裏殘留下一片金色的血霧,顯然,強借覆地印之勢遁走,劍洗心受傷不輕。但是楚影卻沒有半點喜悅的情緒,麵色比那破碎的岩石,還要陰沉...


    木質靈劍猶在周圍盤繞,楚影已經收起了滿臉怒容,但這卻並不代表他釋然,恰恰相反,是沉默的怨毒!


    方才,隻要對方遲疑半刻,哪怕冒些風險,他亦會出動木神之劍,將對方一擊拿下。可惜,對手實在是太油滑了,簡直就是滑不溜秋的泥鰍,一擊不中,遠遁千裏!


    沒有急著追趕,看著劍洗心離去的方向,楚影眯起了眼睛,眸子裏流露著猩紅的光芒...


    “劍洗心!從今日起,你我不死不休!”


    ..........


    “這就,出來了?!”


    褚茗不敢置信,但事實就是如此。


    回望身後鬼霧繚繞的樹林,感受著空氣裏陣陣靈動的涼風,褚茗當真有再世為人的感覺。


    一路上,三人順風順水,沒有遇上半點危險。但是那種無形無跡的壓力,一些“怪異”的場景,終歸讓人覺得心煩。


    褚茗總覺得,這片森林好像是活的,尤其前不久,那堆滿一地的落葉。


    天知道樹上怎麽會掉下那麽多葉子,全都掉在一片。


    褚茗一直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女人的直覺。然而,直到明月淡然宣布離開,一切如常。


    深深吸了口氣,褚茗不再糾結。兩名同伴仿佛都有著“心事”,她一人自言自語,甚是沒趣。


    這時,袁天罡忽然看向了明月。而後者回首眺望那片霧林。


    一對巨大的血色瞳孔,忽然出現在霧林之上,騰入雲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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