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翔淡淡的看著眼神色平靜的一男一女,縱使是再擅長察言觀色之人,也決計無法從兩人表情中看出半絲得意的情緒。


    事實上,先前在神宗造成轟動的兩人,曾經的七靈之二,風吹無痕、以及任瑤,此刻也的確沒有絲毫自滿、亦或者揚眉吐氣後的驕傲。


    波瀾不驚,寵辱皆定。


    這是他們在閉關重修前,楚翔認真告誡過他們的。


    唯有保持一種相對平和,親近自然的心態,才能真正領悟到凡界武道極致!


    “你們,沒有讓本座失望。”


    楚翔緩緩開口,滿意的看著眼前神色平靜的兩人產生些許情緒波動,擺手示意他們暫且不要多言,這才接著說道:


    “你們如今,已經取得了傲人的成就,本座可以這樣說上一句,江湖高手,能完勝你們的,隻怕尚未出生。便是本座,想要殺掉你們,也要付出不輕的代價。當然,這並不是說,十日並出、就是武道終極,事實上,對於這一點,任瑤應該更有心得。”


    語落,卻是稍稍停頓。而風吹無痕也配合的,詫異的看向任瑤。後者麵對同僚驚疑的眼神,僅僅漠然頷首。


    任瑤的《九轉化龍玄功》,僅僅練到四轉巔峰。而楚翔,也隻給了她前四轉的功法。但是,任瑤清楚的知道,四轉,並不是全部!


    果然,似乎是為了印證任瑤的想法,楚翔唇角稍稍翹起,本是邪笑,卻偏偏蘊含著別樣的魅力,朝著任瑤,點了點頭。


    “本座最近,要做一件大事,一件,比之改朝換代更大的事。你們,可有興趣參與?”


    沒有如同上位者一般下達命令,經過幾世輪回的楚翔早已看清,當人的力量越大,野心也就越大,而所謂忠誠、亦或者感激,在那時也就越發顯得蒼白無力。


    特別是當某些事情,表麵並不光彩,甚至,注定了要侵犯到他們切身利益之時。


    果然,任瑤和風吹無痕對視一眼,並沒有如同以前一樣,滿口答應。


    越大的利益、越大的事件、從來伴隨著越大的風險,皇宮一戰,已經讓風吹無痕葬送了一身修為。那麽,更大的事情,又會讓他葬送什麽?


    風吹無痕的忠誠,或者說七靈的忠誠,從來建立在精神烙印之上,而隨著時間推移,這種烙印的影響,已經越來越小。除了利用感情拴住的明月,七靈其餘,對於楚翔的忠誠,早就大不如前。


    但楚翔,也絲毫沒有重新施加烙印的念頭,一則輪回即將結束,一切忠誠、權利到那一刻都會變成浮雲。二則此刻的他,早已不似七靈建立之初,麵對他們完全就是大象之於螞蟻,想怎麽玩弄,就怎麽玩弄。最重要的,隨著修為提高,或者說隨著對於《戮魂訣》的浸淫,隨著對於意識、靈魂、精神三者不斷的深入了解。楚翔覺得,曾經的做法,利用精神烙印去掌控別人,導致自己精神力量大幅下降,完全就是一種浪費。


    對於之前的他,或者說對於大部分人來說,精神力量,隻能當做輔助,行“魅惑”之事,也就無所謂浪費不浪費。但對於現在的他,那完全就是一種對於實力的揮霍,是相當愚蠢,絕對不可取的。


    《戮魂訣》,是一種直接修煉神魂、作用於靈魂的奇妙功法,與肉體無關。而精神力,其源頭,與靈魂又息息相關。過度的精神損耗,也會導致靈魂的衰弱,乃至永久性損傷。隻是大部分人,不清楚而已。


    麵對二人的遲疑,楚翔倒是懶得等他們“幡然悔悟”,亦或者曲折的引導他們去下定決心。


    時值最後,很多作用於長期的籠絡手段,已經完全沒有必要。


    “咳、咳!”


    輕輕咳了幾聲,楚翔打斷了兩人的思緒。


    “當然,對於宗門有貢獻的弟子,本座從來不吝賞賜。”


    “風吹無痕,你若助本座達成大事,我便傳你‘滅世炎道’。”


    “任瑤,和無痕一樣,你若協助本座,待功成之日,本座便將《九轉化龍功》最後五卷傳你,直接授你飛升大道!”


    淡然的話語,卻蘊含著任何正常人都難以抗拒的誘惑。


    誘之以利,無疑會讓本就日益淡泊的感情,流失的更快。但利益,同樣也是最直接、最容易打動人心的東西。


    “如何?”


    最後的詢問,不若說是通牒。若這般給予厚利,加上知遇之恩,還不足以叫兩人動心,那麽楚翔,也就不準備留下這兩大不定因素了。


    風吹無痕有些心動,但向來做事穩妥的他,仍是看向了任瑤,準備看她如何決定。


    而恰好,任瑤眼中稍縱即逝的貪婪,被無痕敏銳的捕捉到了。


    龍性本貪!


    風吹無痕暗自歎息,他知道,今日之事,怕是無論如何都拒絕不了。聯想起前些日子聽到一些“玩家消失”的傳聞,無痕堅定的,跨前一步。


    “無痕承蒙宗主知遇,若有吩咐,敢不從命!”


    於此同時,任瑤也是這般,賭咒發誓。


    楚翔滿意的,對兩人下達了一些秘密任務。


    目送著兩大高手離去,楚翔眼角,抽動了一下。


    “滅世炎道?見鬼吧,誰知道那是什麽玩意兒。”


    “全版《魔龍九變》?這種害人的東西,本座豈會公諸於眾。可笑,莫非真當我嫌仇敵不多!”


    很多時候,些許感情,在利益誘惑麵前,也未必就一無是處。至少,風吹無痕二人,從未想過,楚翔根本就把他們當成了一次性炮灰...


    ..........


    “時間,還未到啊。”


    神宗後殿內,站在門派無上印記石之前,流雲呢喃自語。


    “但是,又有什麽關係呢。”


    “所謂最終一戰,本也不過是大勢推導之必然。既然本身已經足夠去主導大勢,為何一定要讓敵人做好萬全的準備呢?”


    “我無法改變任務,卻可以,改變任務進行的時間。以及在當時條件下,己方所占據的優勢。”


    “每個輪回,都像是一張棋盤。而真正的高手,早就懂得將他人當作棋子。”


    “規則,我定不了。但在這規則下,我卻可以一點點蠶食掉敵人全部力量...”


    “主神,你給我發布了,本該必死的任務,可你又怎麽知道,那種必死的感覺,在我練成戮魂大*法的那一刻,已經徹底消失。”


    “究竟是魔功逆天,還是又一次麻痹?”


    “忘我?我忘?究竟是我讓自己忘記,還是‘我’讓自己忘記。”


    “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魔嘛...魔,就魔吧...”


    “過去、或者說上個紀元輪回的‘我’,你卻是比我先一步,踏上了魔道。究竟是你的愚蠢,還是我看不分明?還是說,其實冥冥中,本就有著另一種偉岸的力量,在主導一切...”


    流雲停止呢喃,倏然轉過身來,正好看到一張隱在圍欄後的驚恐麵孔。


    流雲認得,那是一個,自建宗之初,就加入神宗的,核心弟子。


    一臉木然著,流雲大步離去。


    當他越過圍欄,那名乍聽異聞,心中正值驚駭欲絕的核心弟子,也永遠停止了顫抖......


    ..........


    逍遙城,九州第一城,神宗下屬唯一城池。


    與其宏偉同樣出名的,逍遙城是天下最大的銷金窟,江湖高手最好的淬心地。


    逍遙城第一樓,醉夢樓,取醉生夢死之意。


    這是神宗名下最大的酒樓、最大的客棧、最大的茶座、最大的青樓、最大的賭坊,同時、也是神宗在江湖上最重要的情報樞紐地之一。


    每年,醉夢樓的盈利進項,即便換成黃金,也足夠填滿好幾個倉庫,活埋幾千人。


    每年,當神宗往九州各地情報樞要派發銀兩時,隻有醉夢樓,在支付情報耗費之後,還將大量盈餘的錢財,一車又一車運往神宗總部。


    可以說,這高達三十餘層的逍遙城第一樓,對天下第一宗神宗而言,已經擁有著本身難以取代的地位。


    為了顯示神宗對於醉夢樓的重視,自十多年前起,神宗最強力量——秘傳弟子,每隔數月,都會輪流派出其中較有分量的,前往醉夢樓坐鎮。甚至,連神宗七靈,都在其列。


    七靈,這在有心人眼中,已經不是什麽秘密。


    七靈中最強的,無疑是明月,此刻已經堂而皇之,公然成為了神宗長老。


    而曾經風光一時的路過蜻蜓,卻在被無名高手斬殺後,終日鬱鬱,最終退出江湖,成為了神宗名下的一個技能人。


    散紙,作為資質最差,卻又最刻苦的男人,上天並沒有因為他的付出而給予關照,在神宗絕頂高手之列,他始終徘徊在邊緣。當然,在外人眼中,此刻的他已經是全真教掌教,神宗棄徒...


    刑無名,隻怕,早已無人記得他的名字。此刻,江湖中隻有被好事者冠以“劍仙”之名的流雲,而沒有什麽刑無名!


    刨去閉關十年的任瑤、無痕二人不說,在最近十年裏,風頭最盛的,要數空揚。


    而最近幾月,在醉夢樓坐鎮的,恰好正是空揚這個浪子。


    和一般的秘傳弟子不同,其他秘傳弟子,不論是天罡地煞星君,亦或者八百修羅惡鬼,大都隻知一味修煉,是名副其實的武癡。空揚,那是當之無愧的色中餓鬼。


    每每其他高手在此坐鎮,一般都是不苟言笑,像木頭一樣終日閉關。唯有空揚,那定是夜夜笙歌,無女不歡。


    但偏偏,縱使是這樣,空揚依舊坐穩了絕頂高手之位。甚至,放浪形骸的他,在最近,隱隱有些即將突破意境成熟期的征兆。


    經過楚翔完美修改的《陰陽交*合大*法》,優化版本的《歡喜禪》,可不是送給霸天那本水貨能夠比較。雖說依舊比不上苦修得來的內力精純、境界穩固。但若隻看效果,放到空揚身上,卻是量體裁衣。


    香字閣,一號房。


    通體桃色的臥室中,充溢著陣陣好聞的幽香。


    牆上繪刻的春*宮,那是完全經過大師手筆,精雕細琢。


    桌椅床櫃,無不是用千年楠木,經龍涎香、混合著其他草藥熏烤百日後加工而成,本身就帶有淡淡的催情效果。


    暖色的布置,更是讓人食指大動,欲餐秀色。


    一張足足能夠容下十人齊眠的大床,穩穩的擺在臥室中央,成為屋內最醒目的物什。


    自天頂垂下的一席藍色帷幔,呈漏鬥狀,完美的將滿床春色,遮掩在了帳下。


    伴隨著一陣劈劈啪啪的響動,以及聲聲男子的喘息、女人的嬌*吟。


    那張底盤牢固的大床,竟然開始微微晃動起來。


    床沿,放置著四方燭台,明火搖曳,撲朔舞動。


    不知何時,一座人高的燭台旁,詭異的出現了一名全身盡數籠罩在黑袍中的神秘訪客,彷如來自地獄的死神。


    神秘人的到來,無聲無息,仿佛他原本就站在那裏。而他的出現,似乎,根本就沒有對屋內原本的環境,造成半點多餘的影響。若非親眼看到,簡直形同虛無...


    沒有人,覺察出他的到來。而正在床上鏖戰的男女,更是如此...


    隨著時間推移,那自帳幔中傳出的呻吟聲,也越來越快,越來越急,隻要經過人事,都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嗯、嗯、嗯,來了!來了!啊——”


    伴隨著男子一陣分不清是快樂還是痛苦的低吼,那名女子,同樣發出一陣聲嘶力竭的呻吟,而後整個帷幔都抖動起來,黑衣人麵前藍色的帳幕下,更是映出了一個清晰的背影!


    片片汗漬,打濕了帳幔,那帳幕下的背影輪廓,是如此寬闊,顯得那般有力!


    那名突兀出現的黑衣人,平淡無波的眼神中,竟然在瞬間,流露出一絲絲笑意。


    黑衣人,緩緩自腰間拔出一柄匕首,溫柔的動作,無聲無息,仿佛就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臉龐。


    動了,黑衣人動了!並非如同脫兔一般,充滿矯捷。恰恰相反,黑衣人一點點,小心翼翼的,握著那柄在燈火照耀下寒光四射的匕首,朝著那清晰可見的背影輪廓刺去,那緩慢的動作,彷如一場放慢十倍的老舊電影...


    “嗤!”


    匕落匕出,血泉噴湧,三尺血幕,打濕了燭台,熄滅了那朵搖曳的燭火...


    良久......


    “啊!!!!!!”


    一陣女子驚恐的尖叫,傳遍了整個醉香樓!


    ..........


    “你是說,醉香樓遭到不明襲擊,風揚遇刺身亡。醉香樓自管事以下,一百多名參與情報整理的弟子,戰死當場。所有資料正本被洗劫一空,就連副本,都付之一炬?!”


    楚翔平淡的,朝著報信弟子說道,麵無表情的複述著他方才的話語。


    那名弟子不敢看楚翔此刻臉上的表情,唯唯諾諾著,不知如何作答。


    淡淡的看了那名顫抖著的弟子一眼,楚翔倒也無意遷怒於他,隨即擺了擺手,讓他退下。


    直到那名子弟倒退著離去,楚翔方才,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屋外漂浮著的雲嵐,冷冷嗬斥:


    “一群廢物!”


    ..........


    風揚茫然看著四周人來人往的大街。


    街上行走的,大都穿金掛銀,卻不是普通NPC百姓可以比擬。


    那些人,往往輕飄飄瞟了風揚一樣,隨即在看到對方臉上的“茫然”、“純真”之後,又帶著惡意的冷笑,昂首離去。


    風揚的表情,實在和那些第一次來到逍遙城,被人下套滅掉的“雛兒”,太像了...


    風揚環顧四周,猶未從驚變中反映過來。


    四周似曾相識的環境,一眼就被他認出,是逍遙城中的一處重生點。但風揚始終不明白,自己怎麽會出現在重生點上?


    莫名其妙的搖了搖頭,伸出手來,風揚低頭查看,發現自己身上穿著的,是很多年不曾見過的粗布麻衣!


    放下手,抽出腰間懸著的破爛鐵劍,瞟了眼後,隨意將之扔到地上,而後反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直到此刻,風揚都不相信自己重生了,隻當是在做夢,而周圍恰好見到這一幕的路人,則用看待白癡的眼神,看向了風揚...


    正版《歡喜禪》,非同於一般武學。既然是左道中的頂級功法,當然有其過人之處。


    一般男人,在某些時刻,譬如身體歡愉到極點時,精神反應就會降到低穀。修煉《歡喜禪》之人卻恰恰相反,每每那時,武者靈覺都會暴漲到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


    風揚本身,就是一名意境成熟,將近大成的高手。而在那一刻,他的靈覺,絕對遠超意境大成,甚至不會遜色於普通的意境巔峰!


    他有理由、有底氣懷疑自己的處境!


    被人刺殺?重生?


    莫說他沒有感受到半點殺氣、半點生氣,就連死亡該有的疼痛,他都不曾覺察半分!


    風揚搖了搖頭,不去理會周圍行人像看傻子一樣望向他的目光。他始終不認為自己已經重生,他覺得,這完全就是一個BUG!遊戲係統的BUG!


    所以,風揚朝著倉庫走去,他決定換下這一身行頭,而後,回神宗向楚翔求援!


    這個遊戲,沒有GM,既然遇到了自己無法理解的情況。那麽,當然要去求助權威,求助那些站在巔峰的存在...


    ..........


    雨後,盤山小徑上,到處都是泥濘。


    一名黑衣男子,緩緩朝著山上走去。


    那名男子,腰間別著一柄普通的匕首,就像山中獵戶所用的,隻能用來剝皮割草。


    男子身上,穿著的也是一件極普通的黑色布衣,老舊的款式,劣質的材料,像極了一兩銀子一套的地攤貨。


    而那名男子的樣貌,比他一身裝束,更加普通,平凡到了極點,即便你努力去記憶他的樣貌,怕是轉眼又會忘卻。


    平凡的男子,走在一個平凡的雨後,踏著一條泥濘的山道。


    忽然,一條毒蛇自路旁樹梢猛的竄出,男子溫和的眼神,刹那變得冰冷!


    在那一瞬,天地間好似多出了一股可怖的肅殺,連風雨都為之停歇!


    幻影?假象?


    風兒吹過,帶走了一片落葉,那條毒蛇,直挺挺的掉在地上。


    男子眼神複又柔和,隻是身上,卻沾上了一絲莫名的東西。


    翻掌間,男子歎息著取出一個普通到極點的酒壺,喝了一口烈酒,而後滿意的大笑離去。


    在烈酒入喉的那一瞬,男子身上繚繞著得莫名氣勢,徹底散去,變回了先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狀態。


    但是男子握著葫蘆的右手,卻是這般突兀。


    那是一雙怎樣的手,白皙修長,如玉雕琢,仿佛世間最完美的藝術品。怕是比那葵花皇後的芊芊素手,更加完美!


    一隻平凡到隻能說是形狀怪異的葫蘆,偏偏握在那麽一雙完美的手上!這感覺,讓人頗難接受!


    隻是,那樣一個普通到極點的男人,怎麽可能擁有如此完美一雙手掌呢?


    男子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綠林中,蒼涼的歌聲,卻是漸漸自遠處傳來...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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