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個時辰後,重傷的楚翔,有驚無險回到了神宗。


    事實上,即便沒有明月接應,站著的白衣,又有幾人敢於輕攝其鋒芒呢?


    先後五波殺手,除了第一波算得高手,其餘不過湊數。


    但高手也好,湊數也罷,他們最終,統統死在流雲、清風二人劍下。


    所有殺手,在看到楚翔清醒之後,甚至沒有一人,敢於朝他試探、出手。


    也許,在流雲二人麵前,他們本也連試探的機會都沒有。但實際上,他們卻清楚的知道,即便給他們機會,他們也會喪失朝楚翔出手的勇氣。


    醒來的楚翔,還是如同過去一般,白袍加身。隻是,不拘何人,看到他那蒼白的臉色,都不難猜出,此刻他必定重傷。


    但為何,重傷的楚翔,反而給人更加危險的感覺?


    那種危險,並非源自其本身,更多的,是一種冥冥未知,不可言傳...


    ..........


    “宗主,為何不留下一個活口。”


    會如此詢問的,當然是一名地位稍高的普通弟子。這種弟子,有詢問的權利,卻也隻會提一些無聊的問題。


    “因為,沒有必要。”


    楚翔的回答,總是像過去一樣簡潔,甚至讓提問者依舊覺得茫然,莫名其妙。


    但正是那種莫名、神秘、值得咀嚼的答案,反而更符合他們心中的白衣。


    神的神秘,從來是人不懂,而非神刻意隱瞞。


    “弟子,明白了。”


    明白了嗎...


    ..........


    當楚翔看到劍洗心,看到這場輪回中唯一的隊友,在神奇念力的輔助下,終於,確定了一件始終不能確定的事情。


    他果真,有了自己身為輪回者的覺悟。


    但楚翔卻又疑惑,劍洗心究竟,是何時明白的呢?


    ..........


    陽光下,山道上。


    劍洗心恭敬的帶頭,朝著楚翔行禮,恭迎宗主回山。


    這是一種態度,更是對於門下異心者的警告。


    但不知為何,看著漫山遍野伏倒的弟子,看著那恭恭敬敬的劍洗心,楚翔心中,竟然沒有半點喜悅。


    “究竟,忘了什麽...”


    楚翔清楚的“看”到周圍一切,比之往日使用精神探測,更加清晰。


    念力的力量,似乎已經不僅僅止於表麵,甚至連對方心神,都能在某種程度洞徹。


    所有弟子一言一行,那溢於表麵的尊敬下,究竟藏著什麽,楚翔都能清楚體會。


    感受著曾經給弟子施加的精神烙印,一點點伴著時間流失。事實上,許多新加入神宗的弟子,他根本不曾耗費心力,去刻意提高他們的忠誠度。


    原本統一的神宗,隨著如梭的歲月,似乎也越來越趨向俗流。種種詭詐、欲望,不停在光鮮的外表下孕育。


    但這些,並不重要。楚翔仍然有絕對的信心,能夠將一切否定意見,在任何情況下強行壓服,神宗依舊是他一言決斷的神宗。


    但他,總覺得心中惶惶...


    那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惶恐,毫無理據。


    ..........


    “劍洗心,安排下,本座,要閉關。”


    楚翔看著劍洗心,清楚的感受著他內心深處的尊敬、感激,但總覺得,似乎不該如此。


    “是。”


    劍洗心沒有多餘的廢話,一如既往,顯得幹練。


    “任務的事情,你要提前做好準備。既然,你之前能審時度勢,做出正確的決斷,讓神宗定鼎神州。那麽,我相信對於最終一戰,你也一定有著自己的打算。”


    楚翔如是說道,卻是在瞬間,將所有念力,隱隱包圍住了劍洗心。


    平靜。出乎意料,楚翔在說完這番話後,在劍洗心身上感受到的,是如青天碧海一樣的平靜。


    那種感覺,就仿佛劍洗心從來不曾迷失,又或者,從來不曾隱瞞自己的清醒。


    “是的,隊長。”


    肯定的回答,沒有欺騙。


    意料之中,卻也出乎意料。


    劍洗心抬起頭來,在這瞬間,身上沒有了身為下屬的覺悟。


    有的,應該隻是一種叫做信任的東西。對於同伴的信任,或者,還要加上一些曾經對方給予自己幫助的感激。


    楚翔默默感受著劍洗心的眼神,那是一種,近乎變態的信任,幾乎狂熱的感激。那種激烈的情緒波動,讓他不得不在瞬間,將念力全部收起。


    “嗯,那你下去吧。”


    當兩位輪回者第一次相互坦誠時,楚翔忽然發現,自己有的,並不是“他鄉遇故知”的感慨,而是一種,莫名的焦躁...


    “錯覺嗎?”


    看著劍洗心遠去的背影,坐在山洞中,楚翔默然。


    “區區救命之恩,難道,當真足矣讓你這般狂熱?”


    “為何我總是覺得,自己,沒有這樣的資格。”


    “劍洗心,究竟是我看不透你,還是我連自己,都看不透...”


    ..........


    一片綠蔭,一派深邃。


    這是神山上,一個普通的洞窟,普通到再不能普通。


    洞前,栽植著大片林木,尤其是洞口那一顆,出奇的高大。


    隱約間,那顆足足比同類,高出數倍的巨木,就像一座華蓋,遮住了風雨。


    一片,兩片。


    神山上,今年的秋,似乎來得特別早。今年的葉兒,也落得特別快。


    那打著轉兒的落葉,一張張,一片片,層層疊疊。


    遠遠望去,那座洞窟依舊普通,除了洞前日日高築的枯黃。


    那是一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洞穴...


    ..........


    門派公告:神宗長老清風,勞苦功高,特提升為宗門副宗主。


    門派公告:神宗護法明月,勞苦功高,特提升為宗門長老之職。


    門派公告:神宗護法流雲,勞苦功高,特提升為宗門長老之職。


    門派公告:神宗四大長老,理當各司其職。現特於四大長老中,立傳功、掌刑二職。傳功之責,暫由明月代理。刑罰之任,暫由流雲督控。


    門派公告:......


    掌門公告:本座近日,於冥想之際,氣機牽動,偶感天界召喚。當於今日起,閉門苦修,一意精進,不聞俗事。爾等亦要刻苦修行,發揚我神宗精神,不可墮了宗門名頭。切記,切記...


    ..........


    掌門公告,若非特別設定條件,一般僅僅是在門派內部發布。


    但這樣的江湖,又哪裏還有秘密可言呢?


    幾乎就在楚翔公布閉關第一時間,種種消息,已然瘋傳江湖。


    知情者,推想那楚翔定然受傷,所謂閉關,不過是一個幌子。


    不知情者,捶足頓胸。暗暗歎息,為何白衣又領先了他人一步,竟然能夠感受到上界召喚,當真叫人羨慕、嫉妒...


    ..........


    縹緲峰上,往昔熱鬧不再,陰沉的氣氛,每況愈增。


    光禿禿焦黑的山頭,早已經過係統刷新,在付出大量錢財之後,恢複了繁榮。


    但那靈鷲宮中,那往日總會響起的,幾大魔女調笑聲,早已隻剩餘音。


    六大魔女,樂兒、容兒被擒,零兒背叛,六去其三。


    剩下的,銘兒每天依舊是枯燥的練劍,月兒早已因為靈鷲之失,陷入到無邊自責中。至於喜兒,那過去總會掛在臉上的微笑,終是不再。


    當血色傳說褪去最後一層麵具,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寒冰。


    笑?為何不笑?笑,隻因為可笑。笑,隻因為好笑。那是嘲諷,是瘋狂,是不屑,更是讓江湖人畏懼的標誌。


    喜兒笑了百年,江湖人怕了百年,終於,喜兒不笑了。


    越傷心的喜兒,越快樂的喜兒,越生氣的喜兒,越是要笑的張狂。


    笑,是一種肆無忌憚,但當她傷心到了極處、擔憂到了極處,當身邊再無旁人,喜兒發現,她再也笑不出來。


    哪怕,僅僅是一種偽裝。哪怕,僅僅是為了讓外人害怕。哪怕,僅僅是要讓身邊人,以為自己很快樂...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不哭,不代表無淚。不笑,隻是因為連最後的假麵,都扔掉...


    “天界之門?”


    喜兒站在懸崖上,伸出手來,指尖,一顆藍色小球,散發著柔和的微光...


    ..........


    “楚翔,有必要嗎?”


    紫衫擔憂的看著那盤坐著,身上幾乎連半點活人氣息都沒有的楚翔。


    坐死關!


    這是最危險,也是江湖人最罕見的修煉方式。


    辟穀,僅僅存在於傳說。至少在這缺乏元氣的江湖,即便是葵花皇後,即便是傳說,也不可能真正做到辟穀。


    但所謂死關,就是將身體機能完全冰封,強行辟穀。個中危險,不言而喻。


    “有必要。”


    回答紫衫的,不是楚翔,而是站在她身邊的流雲。


    楚翔這具肉身,現下等若苦禪,如果不是自然醒來,強行打斷修行,輕則苦功盡廢,重則定寂入滅。


    “唉。”


    對於流雲的回答,紫衫唯有歎息。


    “紫衫,幫我,找一個人。”


    依舊是流雲在說話,但紫衫明白,那個說話的人,並非流雲。


    “好,誰?”


    沒有猶豫,紫衫一口應下,她本就希望,自己能夠幫上楚翔。


    “道言。”


    ..........


    “流雲,楚翔真的,傷得那麽重嗎?”


    走在山道上,紫衫仍是忍不住,詢問起了流雲。


    對於楚翔的狀況,沒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就連和楚翔心有靈犀,偶爾能夠聽到他心聲的紫衫,都比不上流雲。


    心有靈犀,畢竟不是心靈相通。就如方才,紫衫半點都感覺不到楚翔的生命波動,而流雲,卻能清楚知道他心中所想。


    但對於這一切,紫衫卻並不嫉妒。其實從某種意義來說,流雲甚至在和楚翔,共享一個靈魂,同生同源。這種共生的關係,甚至已經不能說他們是兩個個體。而注定了,想要擁有獨立感情的紫衫,不可能做到和流雲一樣。


    所謂愛恨情仇,所謂那些感動人心的故事,必定發生在兩個個體之間。


    但再如何默契的兩人,也不可能比得上同一個靈魂契合。這種淺顯的道理,紫衫懂得。她同樣,會堅持自己的選擇。


    默默看了紫衫一眼,流雲低頭沉思了片刻,終是決定實話實說。


    “他已經,經脈盡碎。”


    平淡的語調,仿佛在訴說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紫衫卻是,刹那,愣在了原地...


    ..........


    大理城,天籟居。


    號稱大理最豪華的客棧,雖說不似有間客棧那般,分店遍布九州。


    但若僅止大理一地,天籟居的名聲,絕對比老字號有間客棧更加響亮。


    大理附近,有兩座名山,一座喚作無量,另一座,卻是紫宵。


    紫宵劍派,本就離大理不遠,這還是依韻花了大價錢,通過係統,舉派搬到了大理城附近。


    至於原因,倒不是說此地乃什麽風水寶地,龍脈匯聚,僅僅因為,大理是他的出生地。


    莫名其妙的理由,莫名其妙的依韻,但他卻樂在其中。


    也正是紫宵劍派駐此之故,原本遠離江湖喧囂的大理,近十年來多出了許多往來的江湖中人,自然也流傳起了許多江湖趣事。


    理所當然,隨著人流增多,大理城也變得越加熱鬧。


    繁華,從來不是一日兩日能夠造就的。在繁華的大理,能夠稱得上第一的酒樓,也絕非浪則虛名。


    酒樓天字一號房,今天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天字房,那可不是有錢就能住的。


    但當掌櫃第一眼看到那位客人,甚至對方連身份都沒報出,就連此地一些幫派首腦都要禮敬三分的佟掌櫃,立刻低聲下氣,將他引入了最豪華的客房內......


    江湖上從來沒有絕對的秘密,這樣一則特別的消息,自然很快被有心人傳播了出去。而恰好,作為大理城暗地裏真正的掌控者,紫宵劍派掌門人依韻,在第一時間收到了密報。


    “青袍男子、腰挎神兵、氣質非凡、麵無表情。”


    簡潔的形容,讓依韻清楚的聯想到了一人,一個,他很討厭的家夥...


    ..........


    “你來,做什麽。”


    看著麵前“三無男”,依韻毫不掩飾,語氣中充滿了厭惡,仿佛那不是曾經傲視江湖百年的奇男子,而是一條驅蟲。


    周圍布置優雅的環境,空氣中夾雜著淡淡的沁香,半點不能讓他愉快。原本也是,任誰看到宿敵堂而皇之踏入自己的領地,內心深處都不會好受。


    “我來,找你商量一些事情。”


    對於依韻敵視的態度,小劍沒有半分不滿。事實上,即便他不滿,也不可能、更無力在臉上表現出來。


    純粹理智的小劍,理論上是不會存在情緒波動的。至於是否當真如此,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深深看了小劍一眼,依韻沒有詢問下文,反而轉身就走。


    “我和你,絕無合作的可能。即便被他利用,也好過聽你聒噪。”


    很多人,其實即便在很多年後,都是沒有變的。就像依韻,其實還如同當年一樣,將尊嚴,看的極重。


    哪怕,此刻的他,已然站到了江湖巔峰。但所謂一笑泯恩仇之類的情況,是不會出現在他身上的。


    一個結,隻要尚未解開,就永遠都是心結。而注定了,縱然他如今能夠坦然麵對過去視自己如螻蟻的傷心斷腸、血刀刃,也忘不了小劍不經意間說過的話。


    如果本身隻是螻蟻,那麽即便被人視作螻蟻,隻要成長了,找回場子,也就罷了。


    如果本身已然站到了相對較高的位置,反倒被處在同樣地位的人鄙視,那種感覺,就不單單是憤恨,而是刻入骨髓的厭惡。


    人,有權利去鄙視螻蟻。但人,沒有權利歧視同樣的人。


    當然,這隻是依韻內心深處的想法。又或者,僅僅是因為他此刻的高度,遠遠超過了曾經鄙視過自己的血刀刃,所以能夠坦然麵對。但對於小劍,終究,自己未曾占據絕對優勢的資格。誰又知道呢?


    小劍看著推門而出的依韻,沉默著,搖了搖頭...


    ..........


    江湖終於迎來了平靜。


    魔宗,自霸天重生之後,解散了。


    以血刀刃為首,血刀門、星宿派、全真教、恒山派連同不少中小門派,結成了新的聯盟。


    但隨著昆侖掌門凝望身份暴露,隨著天雷動重新執掌昆侖一脈。


    華山劍宗、昆侖幾乎同時投入了神劍盟的懷抱。


    傷心斷腸,本就和神劍盟一眾高層,有著深厚的情誼。至於天雷動,在他取代凝望的過程中,不難發現背後有一股強大勢力的縮影。


    混亂百年的江湖,紛亂許久的局勢,似乎終於變的明朗。


    神宗實力大損,但終究占據各派主導地位。


    神劍盟綜合實力,在盟主楚翔擊殺葵花皇後之後,並未損失過多。


    舊的血液自然是流了不少,但隨著白衣如日中天的聲望,三大傳說的號召,無數新人,踴躍加入神劍盟。


    神宗、紫宵劍派、峨眉、古墓,四派掌門間牢不可破的友誼,就是神劍盟最好的基石。


    邪道聯盟、包括曾經幾乎隻手遮天的靈鷲宮,都隻是在苟延殘喘,而原本另一大勢力天盟,更是已經銷聲匿跡。


    一切,都似乎在朝著好的方向發現。


    看似,好的方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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