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洗心朝著遠處已經看到輪廓的別墅走去,也許僅僅是因為那棟建築比較突出,又或者內心深處莫名的預兆。總之,好過漫無目的的遊蕩。


    團戰,很危險。理論上,應當要集中一切優勢力量,而後製定出完整的規劃,將敵人一舉擊潰。


    偏偏,才入隊不久的劍洗心發現,“零”小隊,其實非常散漫。


    怎麽說呢,兩極分化太過嚴重,凝聚力、太弱。


    譬如作為隊長的楚翔,劍洗心完全看不透其實力深淺。但很明顯,獨自滅掉小隊中其他成員,幾乎不成問題。區別隻在於自身會損失多少,負傷多重。


    譬如那個很可愛的少女,好像,叫做褚茗。乍一看,完全就是腦殘,實力弱的讓人驚歎,很難想象是如何在這樣殘酷的環境中生存下來的。


    偏偏,接觸過後,心中卻又不可自製的對其生出好感。更可怕的是,就連此刻領悟極道殺心的自己,每每回想起少女的音容笑貌,都提不起絲毫殺機。


    隊伍的構成,也很奇特。隊長不像隊長,隊員不像隊員。每個人好像都有著一套自己的算計,而作為團隊領導者的楚翔,非但不去試圖解決,反而放手縱容。


    一個團隊,想要貌合神合,很難,幾乎不可能做到。劍洗心也是人,自然明白人都有自己的私心。要像小說中一樣,讓隊員言聽計從,比死士還死士,根本不可能。


    但像自己目前所在的團隊這般,連點滴凝聚裏都沒有,在危險的戰場之上還各做各的,也太“特別”了。


    若團隊在不軌分子的煽動下,被分裂破壞,變成如今的形式倒也就罷了。


    可現在分明就是隊長在助長這種氣焰,簡單來講團隊領袖楚翔就是頭號分裂分子,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作為隊長,作為領導者。非但不去考慮怎麽讓別人服從,怎麽凝聚力量。反而一味顧著自己修煉,對隊員不聞不問,根本不能算是合格的首領。


    劍洗心不懂,真的不懂,那如神般強大的隊長究竟在想些什麽。


    難道是根本不在乎其他隊員的死活?還是本身就對隊友缺乏信任?又或者是在考驗、挑選合格的隊友?


    劍洗心不懂,但他相信,那個出手救了自己的男人,不可能無情無義。


    “權當做是考驗吧。”


    劍洗心歎息一聲,大步朝前走去。


    沒有人願意呆在一個毫無凝聚力的散漫隊伍中。團隊的作用,原本就是集中眾人之力,來辦到單人難以辦到的事情。若是失去了最根本的合作,那還不如做個瀟灑的獨行者。


    劍洗心不懂,因此即便走在路上,前方依舊是迷途。


    恰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股滔天氣焰,一尊十丈多高的猙獰骷髏,騰空起舞。


    ......


    褚茗手握奇形寶劍,身軀不住顫抖。


    人,依舊在閣樓上,依舊在窗帷後。若不仔細觀察,外人很容易忽視掉那站在陰影中的陽光少女。


    這種忽視不僅僅是視覺裏,更加還有意識上。


    劍,是一柄頗為華麗的奇形寶劍。


    鋒銳若刺,刃現流霞。脊起伏波、柄似蝶舞。


    乍看之,華麗而尊貴,複看之,奪魂而攝魄。劍光隱隱,劍意滔滔。


    這,是一柄原本就沾染了毀滅之道的魔劍!


    究竟是褚茗掌控著魔劍,又或者是魔劍掌控著褚茗。總之,在魔劍現世這一刻,連遠方威勢驚天的骷髏虛影,都踟躕了。


    雲恒同樣心生感應,目光如芒刺去。映入眼簾的執劍少女,卻是讓其內心狠狠震顫。


    毫無威脅的人,殺機無窮的劍。為何相差天壤地別的一人一劍,會如此般配?!


    般配,或者說契合。常人手中,劍終究是劍,而人始終是人。劍非劍、人非人的,迄今為止,雲恒隻遇到過一個——楚翔!


    雖然不願意承認,可是雲恒還是自心底佩服那幾乎將自己逼上絕路的少年。善惡從來沒有意義,成敗才是關鍵。毫無疑問,到目前為止,兩人的爭鬥中,楚翔始終牢牢占據上風。


    可楚翔是何人?縱使雲恒與其不甚熟識,也知他必定是天資縱橫之輩,比之所謂的一世才俊更加傑出,其劍道修為更是令人高山仰止。


    最重要的是,雲恒知道,那少年必定以某種秘術,將配兵與肉身融合了!


    怎麽知道的?還用問嗎。神出鬼沒變幻多端的神兵,要麽已入仙籍,隻要能量足夠甚至可以化形為人;要麽就是被主人強行融合!


    仙兵、或者說神兵,可以融入身體,幫助主人強化肉身。但這種SS級的神器,是不可能出現在低等位麵的。換言之,假使出現了,假使楚翔手中那把當真是SS級的仙兵。那也不用再鬥了,直接引頸自刎吧。


    SS級和S級之間的差距,已經不單單是本質,而是本源!不論是人,是物,都一樣。


    麵前那從未被自己放在眼中的小女孩呢?


    B級,B級巔峰,連螻蟻都不如的存在,一眼看的通透。


    不論是靈識也好、辨氣也罷,對麵那弱的不堪一擊的少女,在自己眼中,就是B級。


    這,完全沒有道理!


    那柄魔劍,很強,比先前那如神少年手中的配兵更強,S級巔峰!


    但也僅此而已。


    為何,如今那顫抖著的少女,那顫抖著的寶劍,給人以如此契合的感覺?


    如同楚翔手掌“流雲”時一般契合,已經不分彼此!


    突然,雲恒腦中閃現出一個詭異的念頭。


    “究竟是人成就了劍,還是劍成就了人?”


    人非人,劍非劍,一眼看得通透的人,一眼看得通透的劍,當二者疊加,雲恒駭然發現,自己居然陷入迷霧!


    心底一顫,身前原本用來禁錮對手的神秘力量,微微鬆動!


    動了!林薇微不可查動了一下。這一絲絲的鬆動,立刻讓她感覺到了原本難以窺測到的玄妙!


    不是時間靜止!而是一種類時間能力!不是雲恒掌控住了時間,而是自己脫離出了時間軌跡!


    一種用“外界時間之力”來幹擾、甚至剝奪“本界時間之力”的能力!


    忽然,福至心靈,林薇想起了前世種種。前世是一個信息爆炸的世界,自然,種種娛樂多如漠中沙礫,其中比較有名的一種,叫做——漫畫!


    林薇的前生,是腐朽的,但不代表沒有其他娛樂,譬如漫畫也曾為其喜愛。自然,一本叫做《風雲》的、風靡全球的漫畫,她也是有讀過的!


    雲恒的招式,來源於其中“劍聖”,林薇不是不知道。但今生諸多見聞,告訴她——盡信書不如無書。


    這裏不是小說、不是遊戲、不是漫畫,而是現實、是世界!


    理所當然,很多輪回者,忽視掉了所謂的劇情。甚至隨著時間推移,前世種種早已忘卻。


    來到輪回世界,五年多了。有過驚險、有過刺激、有過幸福、有過平淡。前世種種比之今生,更像浮雲,哪裏還能記得那許多。


    而且,那些記得的,也未必就是真。


    譬如雲恒所使聖靈劍法,除了名字和那本漫畫中的一樣,其他細節完全不同。也許唯一還能匹配上的,也就一招劍二十三。


    林薇的想法很單純,很簡單。也許,前世所謂小說、所謂漫畫,都隻是作者偶爾覺察到其他位麵一些事件的投影。依之為藍本,自然創造出了所謂劇情。但這種劇情,畢竟加入了作者的個人色彩,而不完全是真實,當然漏洞百出。


    簡單來講,所謂劇情,大體上是對的,細節上完全屬於杜撰。


    那麽,當看到雲恒這種詭異的類時間、類空間能力,當回想起前世種種,林薇腦中自然而然閃現出一個念頭——九空無界!


    一種無法解釋的存在!


    你說它是次元空間,它又不是。你說它自成一界,也非如此。隻能說這是獨立出世界的一個不存在的——界!


    一種通過劍二十三能夠接觸到的“界”!


    “界”與“界”之間,時間規則、或者說幾乎所有規則都是不同的,但“界”與“界”,又在一個位麵之內。


    完整的“界”,必定有生命存在,必定規則齊全。因此,所謂的“空無世界”必定隻是水中花、鏡中月。


    存在,又不存在,是故謂之“無界”!


    九空:空色、空相、空形、空質、空法、空念、空聞、空量、空源。


    九大切皆空,十方餘一,方可謂之九空。


    九空無界是怎樣的存在,林薇不知道。甚至,她覺得雲恒也不知道。


    目前這種類時間能力,隻是對於九空無界一些皮毛的運用,完全算不得掌握。


    了解對手卻不知如何去破解,這就是林薇目前的現狀,也許旁人要問,這有何用?


    有用!不了解的,才是最可怕的!再強大的敵人,隻要知道他為何強大,就無需畏懼!


    畏懼,才是武者的天敵。方才的戰鬥中,林薇已經完全被其詭異的能力打的應接不暇,甚至連冰封著的本心,都開始動搖。


    現在嘛...


    一點點顫抖,足矣讓原本就不穩定的“界”之力破開。作為“外界”之力,理所當然要被“本界”排斥。


    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移動,讓林薇重行接觸到了“本界”的時間規則!


    “剝離”,雲恒的新能力是“剝離”。通過運用“無界”之力,來“剝離”掉“並不強大”對手身上“本界”之力,也就是本界某些規則!


    投機取巧的類時間能力!


    林薇動了,麵對強大到不可力敵的對手,不退反進,因為她同樣感覺到身後褚茗的蛻變!


    她要為那個小女孩創造時間!沒有理由,她就是相信褚茗,而且,這也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萬千星辰歸一,一點利芒隱動!


    力散,因為本心動搖。力聚,因為重拾信心。


    恰如雲恒所言,林薇與他差距極大。若依舊是那種零散的攻勢,完全可以無視,但若將所有力量凝聚一點,就不得不出手抵擋。


    那淩空襲下的骷髏虛影頓了頓,依舊保持著迅猛的速度朝下掠去。雲恒發現眼前女子重拾信心,暗暗斂眉。


    “麻煩!”


    我是來收割的,不是來麵對一次又一次意外的!


    一指足矣抵住一次攻勢,一劍呢?


    紫光如電,雲恒、出劍了!


    劍既出,影當散。幾乎就在雲恒出劍同時,那張牙舞爪的威猛骷髏,徹底淡去。


    青芒凝練,鋒銳無邊。二人本就相近,劍光速度又是極快,幾乎在千分之一個呼吸間,紅塵鋒芒已達眼前。


    恰在此時,一抹紫電掠過!


    櫻花爛漫,幾朵妖嬈盛開。


    “紫薇”“紅塵”幾乎同時命中目標,“紅塵”不甘的頓了一頓,“紫薇”則滿足的嗜飲著鮮血。


    雲恒冷冷的看著那完全被自己刺透的女子,感受著喉間那一點冰涼,嘴角掛起了殘酷的笑意。


    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嘭!”


    隻見雲恒飛起一腳,將那我見猶憐的佳人踹開。空氣中多出了一道血虹,濃濃的腥味彌散開來。


    倒拖著滴血利劍,雲恒就那麽一步步朝著閣樓走去,一步一步,漸漸淩空。


    林薇無奈的看著敵人踏過自己,獰笑著朝著那顫抖著身軀的柔弱少女行去,眼角幾滴晶瑩滑落。


    那一劍,穿心而過。


    冰封,碎了。


    當冰封轟然碎裂,那一顆不知多久未曾悸動的心,疼痛欲裂。


    曾經的約定,終究還是未能堅持。為了愛,冰封自己,因為冰封,忘掉了愛。


    魔焉?孽焉?


    感受著點點生命流逝,林薇茫然失措。


    一劍刺透了心房,一腳踏碎了五髒。林薇知道,若非《冰心訣》續命,若非修為精深,此刻的自己已經是一個死人。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林薇發現,自己果然不怎麽怨恨那將自己送上絕途的惡魔,僅僅有那麽一點點遺憾。


    “終究,不能再見他一麵。”


    躺在地上,冰冷的血液一點點流逝。閉著眼睛,淚水卻止不住從兩旁滑落。


    身體內,冰雪漸漸消融,如同枯木逢春,好似萬物複蘇。然而恢複的生機越多,流逝的也越多。


    林薇明白,隻怕,當冰封完全消退的一刻,也就是生命終結之時。


    也許,若那顆心髒依舊被包裹在寒冰之中,如此重傷照樣能存活於世。也許,隻要再度逆運《冰心訣》,一切傷勢,都會慢慢好起來。


    但林薇不能,也不願。


    不能,是因為踏入魔道的《冰心訣》,入魔並未徹底。因愛入魔,那愛,終究是最大的破綻。


    不願,是因為林薇看到了獲得力量的後果,她終於明白了所謂代價是什麽,那代價,她付不起。


    慢慢等待著生命將止,耳畔好似再度傳來劍嘯爆鳴,但林薇,已經不再關心。


    此生所願,唯能再見你一麵。今生識君,甚幸、甚憾。


    也許,這樣終結,也好。


    天空中,濃雲密布,並不陰沉,但淅瀝瀝的小雨,開始往下滴落。


    是天在哭泣,還是人在流淚?


    ......


    僅僅感受著骷髏駭人的威勢,劍洗心就知道那惹眼的建築,必定引來了不止自己一位訪客。


    劍洗心不是楚翔,自然不知道那裏就是兩位隊友的老巢,更加不知道她們正陷入危難之中,但這並不妨礙他前往一探。


    收斂聲息,足下疾行如電,幾個閃現,隱沒到了枯萎的樹叢之中。


    潛行,並非一定要借著陰影。實際上,高手往往相信靈覺,更多過眼睛。因此當劍洗心如願接近戰場,即便周圍沒有太多的掩體,也奇跡般的沒有被人發現。


    此時,恰逢林薇被禁錮住。而閣樓上某個不起眼的窗帷後,一名少女身上突然爆發出更甚骷髏虛影的邪惡氣息。


    劍洗心心中一驚,身在暗處的他,竟然沒有發現那名“光明正大”俯視戰場的少女。


    不過無礙,那名少女很明顯也沒有看到他。


    劍洗心就那麽等待著、窺視著。並非他不願出手相助,而是敵人太強。


    無謂的幫助,不叫熱血,叫找死。


    他在等待時機,就如同一隻躲在灌木後的豺狼,一邊磨礪著爪牙,一邊等待著威猛的雄獅鬆懈。


    雲恒的驚訝,他看在眼中。


    林薇的反撲,他同樣看在眼中。


    佳人的隕落,他依舊靜靜看在眼中。


    終於,褚茗出手了!


    時機已到!


    ......


    站在窗帷後,褚茗心中一片空白。她不知自己為何要拔劍,也不知為何忽然覺得身體中充滿了力量。恰如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在何時突破了先天。


    褚茗其實一直不懂,不懂身邊每個人為什麽都會對她那麽好,為什麽父母總是神神秘秘,常年不在家中。


    但是,有種東西叫做習慣。


    當一切都成習慣,再詭異的事情也變得自然。褚茗覺得,自己很正常,哪怕再詭異的事情發生,也沒什麽好驚訝。


    習慣成自然。


    林薇倒下了,那個一直保護著自己的大姐倒下了。褚茗心中,升起了一絲絲哀愁,當然,也隻有一絲絲。


    她,並不是第一為了保護自己而倒下的人,在過去的歲月裏,這種事情早就屢見不鮮。


    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冷血,事實上,她還是很喜歡那個大姐的,雖然,每天冷的像個冰塊。


    “也許,這就是出劍的原因吧。”


    褚茗暗暗歎息,給自己找了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


    出手,總要有理由,可理由這種東西,在她的身上總是很難找到,從小如此。


    看著那個男人淩空走來,褚茗,笑了。


    “想要保護我的人很多,想要傷害我的人卻很少,你,下得了手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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