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惜顏完全沒想到,經過昨晚那麽糟糕的事情之後,西門摩還有臉再過來見她。


    這個人的臉皮真是堪比三峽大壩,都不用空一天時間緩一緩的麽?


    西門摩看秋惜顏表情就知道自己遭人嫌棄,但還是努力想要彌補兩個人的關係。


    「顏顏,你以前最愛騎馬了,我今天帶你去馬場騎馬好嗎?」西門摩腆著臉對秋惜顏試探著問道。


    秋惜顏把手裏的水果往桌上一扔,皺眉道:「西門摩,這裏的規矩是新婚前五日未婚夫妻不得彼此見麵,沒錯吧?」


    「沒錯。」西門摩表麵欣然點頭,心中卻覺得奇怪,秋惜顏怎麽會知道這種事的?


    「那你這天天跟我見麵,又算怎麽回事?」秋惜顏斜了西門摩一眼,嘲諷道:「現在還要帶我去馬場,怎麽,昭告天下你和我婚前見麵?」


    西門摩語塞了一會,才對秋惜顏說道:「那些規矩,都不如你重要。」


    隻要能讓秋惜顏在婚前開心一些,那些規矩,守不守又能怎麽樣?


    反正今後他就會是西門家真正當家作主的人,別人想說什麽也不敢說。


    秋惜顏原本慵懶倚在靠枕上的身子一僵,緩緩看相西門摩,眼中有些情緒莫名浮現。


    「西門摩,你現在擁有了所有你在過去拚了命想要得到的東西,何必非得要執著於我?」


    執著於一個根本不會給自己回應的人,說不上自掘墳墓,也說得上自取其辱了。


    何苦呢?


    因為秋惜顏的問題,西門摩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直到秋惜顏都覺得一直保持一個姿勢半邊身子發麻的時候,西門摩才開口,對秋惜顏說了她從未想到過的一段話。


    「你知道,我在到義父身邊以前,是怎麽度過的嗎?」


    「我母親是個普通的僕人,我父親醉酒後繈爆了她。我小時候是在僕人房長大的,僕人們譏笑喊我少爺,那些和我有血緣關係的人嘲諷喊我賤仆。」


    一個人一旦真正得到自己所想要的東西,也就是他可以割捨掉過去的時候。


    西門摩講起那些過去的時候,語氣平靜,仿佛隻是在敘述一件簡單的往事。也正是因為他已經得到了得到的,不再如從前那樣偏執執著。


    「後來,我母親實在受不了被我父親的妻子和姬妾們虐待,更受不了下人們的落井下石,一個人跑到沙漠裏,就那樣在飢餓,幹渴,酷暑之下死掉了。」


    西門摩的視線飄向窗外,仿佛陷入了遙遠的過去。


    「義父曾經為了商業合作而來到這裏一次,他遇到了被少爺們壓在水池裏,幾乎要被溺死的我。當時,我的那些兄弟們一個個都嬉笑著說,是要教我遊泳。義父看不下去,跟我父親說了幾句,我父親不耐煩之下,幹脆就將我塞給了義父。」


    對於一個剛剛喪母不久的少年來說,父親如同塞出去一隻不需要的舊物一樣把他塞給一個陌生人。


    那樣的做法,給少年帶來的傷害和打擊是巨大的,也是終生都無法遺忘的。


    「從那以後,我活著最大的目標就是得到最多的權勢,最多的財富,再也不讓任何人可以掌控我,或者傷害我。」西門摩的視線緩緩收回,落到秋惜顏身上,「我以為,這樣的目標值得我付出一切,不顧一切。而我也的確這樣做了。」


    秋惜顏的表情有些灰暗,對他問道:「現在呢,你後悔了?」


    「不。」


    西門摩的回答是出乎意料的斬釘截鐵的否定。


    他臉上浮現出不含笑意的微笑,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子難言的空虛。


    「我不後悔,因為如果做不到這些,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得到解脫。」西門摩話音一頓,深深的看了秋惜顏一眼,又道:「但是我還有遺憾。」


    秋惜顏眼神微微一變,指著自己說道:「是我?」


    「對,是你。」


    「我不懂。」秋惜顏困惑道:「這世上女人多的是,比我好看的女人也不是沒有。而這些人裏,我是最差的選擇。」


    這倒不是秋惜顏自貶身價,而是她和西門摩之間關係早就惡劣到無法彌補。


    與其執著於她,西門摩何不去找一個願意對他和顏悅色的女人呢?


    西門摩的眼神中是讓秋惜顏隱隱有些畏懼的狂熱,他一雙眼睛死死鎖著秋惜顏那張絕世的臉。


    「你和她們都不一樣。顏顏,你不一樣。」


    當初他被義父帶去中國,虛言假色,應付周圍所有人,但是,隻有秋惜顏看得出,他不快樂。


    也隻有秋惜顏在明知道他內心有一塊黑色區域的時候,仍舊毫無芥蒂地接近他。


    是他自己急功近利,毀了和秋惜顏之間的關係。甚至在此後的許多年裏,都錯誤地以為秋惜顏對他而言,遠沒有想像中那麽重要。


    「在我得到這個家的繼承權利的時候,我整夜整夜都無法入睡。因為,我一直都在想你。」


    西門摩用眼神描摹著秋惜顏的麵部輪廓,每一寸每一寸,都那麽認真而虔誠。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了,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但是,我還沒得到我願意用畢生去追求的。」


    「顏顏,跟我在一起,忘記過去的事情,忘記那些不愉快。在這個國家,開始一段新的人生,不好嗎?」西門摩靠近秋惜顏,對她說道:「我們在這裏,不會有任何人可以打擾到我們,你不需要再去在意那些過去。」


    秋惜顏一直都隻當西門摩對她的執著,不過是因為一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可她沒想到,西門摩會把她放到這麽重要的位置上。


    麵對這樣的西門摩,秋惜顏並不會感到迷茫,隻會覺得可悲。


    「西門摩,假如有一天,你要過一條水流湍急的河,上麵隻有一座搖搖欲墜的老舊吊橋,而後路,則是退無可退,你會走上去嗎?」


    「會。」西門摩點頭。


    秋惜顏扯了個無意義的笑容出來,又對西門摩問道:「那麽,假如在你走到橋上的時候,有個人在後麵點了把火,把吊橋給燒了,你半路就掉進了河水裏。被別人救了,那個燒吊橋的人又來和你說,其實他一點都不想害死你,你還會原諒他嗎?」


    西門摩嘴唇抿緊,無言以對。


    秋惜顏說的,其實就是當年她回國後的狀況。


    義父重病去世,她身邊帶著兩個孩子。秋惜顏這麽多年都是在學醫學科目,對公司經營一竅不通,正是最窮途末路的時候,西門摩回來了。


    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她,讓她陷入絕境。


    就像是那個燒了吊橋的人,親自逼著她,親眼看著她摔進絕境。


    秋惜顏坐直了身子,和西門摩麵對麵坐著。


    「你說,因為當年在你人生最黑暗的時候,我幫了你,所以你覺得你需要我,甚至覺得想讓我陪你度過一生,對嗎?」


    西門摩頜首道:「對。」


    「而在我人生最悲傷,最無助的時候,在我身邊的人不是你。」秋惜顏坦然的看向西門摩,「是墨子寒。」


    「可是他那個時候不也是一再逼迫你嗎?」西門摩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當初墨子寒是怎麽對秋惜顏的,他並不是一無所知!


    「不,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你傷害我,傷害我的孩子的時候,他一直都在保護我們,守著我們。」


    無論墨子寒一開始是出於什麽樣的目的去接近秋惜顏,無論墨子寒一開始是怎樣讓秋惜顏焦頭爛額。


    可是,在那樣走投無路,深夜難以成眠的時候,是墨子寒闖進她的人生,給她的人生添了一抹彩色。


    現在再去看從前種種,竟覺得和墨子寒彼此鬥法,寸步不相讓的時候,也幸福無比。


    「說老實話,在這裏的這幾天,我甚至想過。就算讓我回到一開始和他天天爭鬥不休的時候也好,就算是那種時候,他都沒有真正傷害過我。」


    秋惜顏滿眼懷念,絲毫不顧西門摩黑到底的臉色,繼續說道。


    「而麵對你的時候,我不會想要回到過去。因為,隻要一想到過去我對你的那些付出,再想到後來你的那些所作所為,隻會讓我覺得噁心罷了。」


    「夠了!」西門摩重重地踹了桌子一腳,桌麵上的銀器和玻璃器皿頓時亂成一團,叮噹亂響。


    秋惜顏被西門摩吼了一嗓子,不再說話。


    反正,她要說的已經都說完了。


    「所以呢?」西門摩眼裏滿是憤怒的火焰,他甚至覺得喉嚨都被火焰灼燒過一樣的疼痛,說話的時候聲音甚為沙啞。


    「你現在和我說這些,是在告訴我,你真正愛的人隻會是墨子寒?那你又為什麽答應和我結婚?」


    「為了自保。」秋惜顏回答的很幹脆,幹脆到坦蕩的地步。


    這樣的回答,換來的是西門摩放聲大笑。


    「你口口聲聲對墨子寒是多麽真愛,最後卻隻是為了自保,就願意和我結婚?」


    秋惜顏對西門摩這樣的譏諷並不放在心上,隻是反問道:「你口口聲聲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不一樣一次又一次為了錢出賣我,傷害我,甚至想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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